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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中禽-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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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早晨起来马不停蹄忙到现在的凤十一愣了愣神,一瞬间内脑中闪过无数狗血画本子,看郁白的神情活像见了鬼。
  事实上,从今天早晨,他看见赵钧怀里抱着郁白,背上趴着乌云,带着满头满脸的血,一步一踉跄地朝他们走来的时候,眼珠子便已经瞪出眼眶不止一回了——尤其是从赵钧怀里接过郁白放到床上的时候,后者的手指还半松不紧地扯着赵某人的衣裳。
  这是……要冰释前嫌?
  这才重逢几天,未免有点神速了吧。
  凤十一大逆不道地感叹着,到底没忘了自己是吃谁家的饭拿谁发的银钱:“啊阿白你说谁?”
  郁白眯了眯眼,语带威胁:“你觉得呢?”
  位于食物链底端的凤十一当即一个激灵。郁白随即从他身边潇洒走过,两个人都忘记了“赵钧住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
  。
  郁白出了房门,随手拦了个穿着蓝衣裳、一幅仆人装扮的人问路:“赵钧他人在哪儿?”
  如果郁白这时候脑子再清醒一分,他就会立刻意识到自己问出的问题是何等可笑,如果他在开口讲话之前能再思考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便也不会给未来的自己留下这般不堪回首的回忆——然而,没有那么多如果。
  自“赵钧”这个名字一出口,那蓝衣裳便是一个激灵,随着郁白每说出一个字,脸色便越发惊恐几分。郁白正心疑赵钧何时成了这样令人闻之色变的暴君,便听那蓝衣裳结结巴巴道:“他……不是已去了么?”
  去、去了?
  那灰衣人狠辣不似凡尘间的招式闯入脑海中,郁白陡然变色:“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蓝衣裳的小伙子仿佛也被吓到了,磕磕绊绊地说道:“不久前的事……你不知道吗?”
  不久前……郁白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说书人戛然而止的故事,编纂者没来得及写完的戏码——在他们之间的仇怨和爱恨尚未结算清楚时,这样的结局未免过于仓促。
  郁白愣怔地问:“他……现在在哪,你可知道?”
  在郁白的一再追问下,那人几乎已濒临崩溃,用词也开始不讲究起来:“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郁白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压着几分凌厉:“我知道,我问你他在哪!”
  “这……”蓝衣裳端着的满满一盆热水已经有些凉了,他傻站在面色凌厉的郁白面前,良久才懵懂道,“大概……是在皇陵里吧。”


第79章 仍在试探
  空气陡然寂静下来。
  郁白的脸色变了又变,在无数遍地用优美语言问候了那个想出诈死计谋的赵某人后,朝已经吓呆的可怜人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我知道了,多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蓝衣裳头摇了又摇,快速端起热水盆朝反方向跑去,一溜烟儿便没影了。
  郁白:“……”
  他摸摸自己的脸,有点想找面镜子来看看自己的脸色是不是特别恐怖,如果可以,他还想找个钳子来撬开自己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什么时候混进去一桶糨糊。
  ——人人都知道“赵钧”这个名字属于已经暴毙而亡、葬入皇陵的成元帝,他既然假死出宫,自然不可能再用这个名字。他逮着人一个劲儿地问已死的先帝现在何处,还直呼大名,不把人吓跑才怪。
  还好,目击者只有一个不认识的蓝衣裳。郁白安慰着自己,一转头在蔷薇花架下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样子还在那里观望多时了。
  郁白:“……”
  他僵硬地打了个招呼:“还好?”
  目睹一切的赵钧笑着招招手:“还好,刚从皇陵里爬出来。”
  。
  夏日黄昏的天空并不阴暗,天边明丽的深蓝和浓烈的灿金交相辉映,仿佛是燃烧着的凤凰。
  那只凤凰在扶摇而上时落下一片尾羽,在空中迸发出足以笼罩整片天地的光耀,旋即却以再温柔不过的姿态轻轻飘落,恰有那么一些穿过层叠的蔷薇花 枝,零零星星地洒了满地碎金。
  赵钧踏过金色的光影,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你猜我现在的名字叫什么?”
  刚挨完一顿痛揍的家伙洗干净满头泥和血,换上干净衣裳,甚至连玉带都系得潇洒风流,看起来仍是那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苏大夫“你快完蛋了”的威胁犹在耳畔回响,床头的苦药仍大肆张扬地渲染病情,然而他弯着眼睛同郁白打趣儿的样子却是生龙活虎,仿佛一刻钟之前那个一边吐血一边吐白沫的可怜虫同他毫无关系。
  郁白上下打量他片刻,冷冷道:“齐昭?”
  “哎。”赵钧心满意足地应了一声,“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在赵钧笑眯眯的眼神里,郁白不得已冷然道,“听说你和人打了一架,来看看你有没有伤残。”
  离缺胳膊少腿只有一步之遥的赵钧云淡风轻地摆摆手:“那倒是不必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见我有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吗?”
  郁白顿了顿:“是么?”
  赵钧厚着脸皮,拒不承认自己被痛殴一顿差点丧命的事实:“自然。”
  然而下一刻他就变了脸色:“阿白你做什么?”
  “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见赵钧语塞,郁白斜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地盘,我都不怕你动手脚,你怕什么?”
  。
  赵钧出来之前便吩咐人收拾好了屋子,点上了熏香,然而那血腥味儿却是无论如何散不干净的,郁白四下环顾,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似乎被揍得挺惨的,能活着出来也算奇迹。
  赵钧用异于常人的忍耐力和生命力给面前的祖宗倒了杯茶,随口岔开话题:“你可知他是谁?”
  郁白道:“不知。”
  “他同我说,你这两年一直在白玉京。”赵钧问,“我猜,你是同容寸心在一起,是这样吗?”
  在自己尚未查出实情之前,白玉京一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郁白只笑笑不答。赵钧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起来有些憋闷地喝了口茶。
  他本想问问赵钧为何要诈死离宫、如何将皇位传给了尚且拘禁南宫的穆王,却又想着这毕竟是皇家之事,不便同自己多讲,更忧于得到什么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答案,便摇摇头换了个问题:“你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你想知道?”赵钧笑笑,“抱出来的。”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补充道:“揍了他一顿,把他撵跑了再带你出来的。”
  “……你打过他了?”
  赵钧抬手端杯,用喝茶的动作挡住一声低咳:“那是自然。”
  郁白:“……”他眼中的怀疑几乎要泛滥成江河湖海。那灰衣人的武功他是领教过的,以他在白玉京同容寸心对打两年的经验看,若是此人拼尽全力,连容寸心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这么一个高手,赵钧能打过他?
  自己不在的这三年,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拜了什么天上神仙吗?——不然怎么养出这么厚一张脸皮来。
  郁白决定还是先不与此人见识:“既然你无事,我明日便准备离开了。那人要找的是我,我留下来会给你们添麻烦。”
  “他已亲眼见过你就在我这里,若是他下次来这里寻不到人,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赵钧早料到他会这般说,分析道,“不如你现在我这里住下,传信容寸心,这里人多,总比你孤身一人要好。”
  见郁白迟疑,赵钧又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何况,你总不能把麻烦带到姐姐那里去。”
  郁白迟疑着点了点头,良久忽然冷喝一声:“谁是你姐姐?”
  赵钧但笑不语,看着郁白犹作冷静伪装的脸颊,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上手揉一揉的冲动,忍过之后,心中柔软如浪潮般蔓延。
  曾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人,此刻却好端端坐在他面前,在未来至少一段时间内还可以天天见到,时常逗趣,便已教他心下满是感激。
  至于其他的……赵钧不再去想。
  他把面前的梅子朝郁白那边推了推:“尝尝?”
  郁白手比嘴快地拿了一枚:“你不是不吃梅子吗?”
  “吃了两年了,习惯了。”赵钧正想再调笑几句,忽觉一阵胸闷,眼前黑了一片。过了半晌,跳动的烛花和郁白的脸才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清晰起来。
  苏大夫那句“你快完蛋了”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还是得抓紧让郁白回去,不然这一晚上的装模作样就白费了——哪怕是为着“自己没有被狠揍一顿”的胜利者的尊严呢。
  赵钧起身关窗,在抬起胳膊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心口,试图安抚蠢蠢欲动的金蝉:“在想什么?”
  郁白也不看他,兀自捻了颗梅子细细嚼着,静静道:“我在想,如果不是他张口就是白玉京,我倒要以为这是你演的一出苦肉计了。”
  烛花噼啪之声中,赵钧愣了一会儿。
  着意压在心头的那口气陡然一松,顷刻间便有血液叫嚣着上涌,令他心头狠狠刺痛了一瞬。
  多年前,少年失忆,刺客袭宫。他正愁找不到机会让郁白相信自己,恰逢天赐良机,便以刻意保护的姿态受了那把刺入脊背的匕首,尔后又装的重伤卧床,一吻落下,就此稀里糊涂地骗取了少年的真心。
  驰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换。
  这个夜晚里,他们平静地对话,偶尔斗嘴,偶尔调笑,轻松到让他一时间忘了过去,忘了……他们早已不是爱人了。
  试探、敌意、戒备,这些才是他们之间应该存在的。
  金蝉跳动带来的剧痛逐渐平息,剧烈的浪涛过后,只留下一圈一圈的厚重的余波。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朝郁白笑道:“被揍一顿多不划算,我可不这么演戏。”
  郁白紧紧地注视着他的神情,黝黑的眸子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片刻后,他端起茶杯,轻轻地点了点头:“所以你的确是被揍了一顿?”
  作者有话说:
  赵钧为了尊严努力的一晚上,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
  七夕快乐(〃▽〃)啵
  今天签到有777个海星哦(∩???∩)(疯狂暗示)


第80章 贪恋君心仍倚栏
  不管两人谈的如何,郁白到底是在枫叶山庄住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是得确保赵钧没有被那灰衣人揍坏,以及谨防他再来此地找麻烦。毕竟他同赵钧恩怨两清,自然不能一走了之,把麻烦转移到他身上——郁白如是对自己说。
  但一直留在山庄也不是办法,容寸心更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传信都没地方传。郁白想法子想的脑壳痛,加之天气闷热,推门出去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抽条长高的年岁,一别三年,郁白站在屋檐下远远看着,一时竟然有些认不得了。直到那身影朝他奔来,他方才恍然:“写……写意?”
  郁白看着眼前天青裙衫、眉目秀丽的少女,习惯性地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仿佛眼前还是从前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好久不见,长高了。”
  。
  对郁白来说,写意是特殊的存在。
  不同于已是成人、懂得权衡利弊的凤十一,也不同于远在天边、情况只凭旁人口述的姐姐,写意的天真热忱是他那段孤独时光里的袅袅热气,而她的脆弱幼小又成为了羁绊住他寻死脚步的、最为具象的牵挂和担忧。哪怕在他存了死志纵身火海的时候,心中也仍惦念着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丫头。
  可以说,正因他知道写意需要他的保护,他才浑浑噩噩地撑过了那漫长的秋冬,直到确认赵钧不会再伤害任何人,方才纵身火海。
  “陛下下令重修了燕南阁,我便一直住在这里,却从未见他来过。前些日子陛下离开长安,不知怎的也把我带了出来。”写意擦了擦眼睛,却是越擦越红,“我这两天听说庄子里来了一个年轻公子,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公子你。”
  小姑娘努力憋着眼泪的样子又是可怜又是可笑:“这几年宫里一直没什么人,听说大臣们都快放弃了,宫里除了几个太妃和公主,就只剩下贺念白……”
  郁白愣了一下:“贺念白?”
  提起这个,写意便有些气鼓鼓的,刚刚褪去婴儿肥不久的小脸皱的像枚灌汤包:“他仗着和公子长的有几分相似,一直住在平春堂里,不过……”
  写意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过他几个月也出不了一次门,都是我悄悄绕到平春堂去看他的,冷清的可以。听说这次贺念白也走了。”
  说着她又小声嘀咕:“他们都说贺念白和公子长得像,但我瞧着一点也不像,长的不如公子好看就算了,他……软的像团棉花,一点脾气也没有。有几次被他瞧见了,都不会说重话,还给我拿点心吃来着。”
  郁白笑笑:“你吃了?”
  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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