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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废墟-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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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之际,昭儿拉着她问情况,宣慧如实说:“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说到他朋友的情况时,他情绪就低落了。”昭儿怪她:“你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你明知道他的心病就在那里,你偏偏就说那里。”宣慧灰溜溜的回去了。

昭儿在院里眺望着莫桐房间的窗口,她也不想上去。自从她那日在厨房里狠着心用话伤了莫桐后,莫桐就跟她保持着一种客气的距离。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反而空荡荡的,干什么事情都摸不着边际。这不是她的本意,她之所以用话去伤莫桐,让莫桐远离她,无非是想保护自己受伤的心,不至于挨得莫桐太近,而伤上加伤,痛里加痛。现在她发现自己正坠入一个怪圈子里,那就是莫桐与她在一起,她心里难受。莫桐远离了她,她心里也难受。她在院子里甚是彷徨,久久的凝望着莫桐的窗口。良久,她下定决心对自己说:“罢了!罢了!还是尽早离开胡家的好越快越好……”

夜晚,天空沥沥下起雨,印刷厂里的机器响个不停,贾奉贤、庄老、莫子琪三人面如土色。贾奉贤做梦都想不到,胡自牧会笑意吟吟的出现在他们的印刷现场。现在他的心,在胡自牧出现的那一刻,就被莫大的压力所压裂。

胡自牧手中翻动着那堆还没有封箱的书,故作惊讶的问:“你们这是在作什么?”莫子琪脚底一虚,他再也强撑不下去。他结巴地向胡自牧说:“胡社,我们这是、我们这是……”庄老两眼直冒金星,他勉强的笑着说:“胡社,我这是帮人印的,是人情、是人情、我推脱不了。”胡自牧说:“是什么人情,让你们三个人都赤膊上阵,通宵达旦加班的干。”

贾奉贤僵硬着舌头说:“自牧是我的一个表连襟,他说要印些书买,我们就帮他印了些。瞧!这不才刚开始印。”胡自牧说:“奉贤你们干了件糊涂事,这种权威考试用书系列,岂可私自印刷,你们这可是犯法。眼下新华书店就有告示,要重拳打击盗版,并有举报电话。如此一来,完了!完了!你们可是把报社给毁了,你们三人可是报社里的三根擎天柱啊!而且还是手执喉舌的新闻工作者,出了这种大等大事,莫说古城要大受震动,就是将来恐怕全国都会知晓啊!”

莫子琪给胡自牧一番话,唬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脚底一软扑通一声屈膝下地哀声:“胡社你可要包涵,包涵我们呐,都是几十年的同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吧!我这么一大把年纪,如果再受那牢狱之灾,那我的下半生不是全毁了吗?”胡自牧把他扶起说:“老莫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子,快起来。”

贾奉贤再也矜持不住了,他双手抱拳向胡自牧行了个大礼:“这事情全怪我们头脑发昏,法律意识淡薄,以至闯出了这么大的祸。我自是不怕上刀山,下火海。只是庄老和老莫一壮一老,他们挨不住啊!老莫已是花甲之年,儿孙绕膝而欢,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安过晚年了。庄老正值青壮,有才气,有前程,若就此毁了,岂不痛惜。”

庄老哭丧着脸也屈下了膝:“胡社你看在我们任劳任怨的份上,多多提携,日后这份大恩,我是至死都不会忘的。”胡自牧叹道:“我岂是无情无义的人,那种逼人上绝路的事情,我怎么会做517Ζ。何况我一惯的宗旨,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只是这事情你们也做得太过火了,好在现在只有我知道。只是这事情也万万不可再做下去。你们赶快把这些书销毁掉,收人家钱的如数奉还,绝不可以使人家留下话柄。”

胡自牧这一说,贾奉贤、庄老、莫子琪三人如遇大赦。莫子琪说:“他奉贤的连襟给我们三万,一半花费在印刷上,一半分在我们的手中,我自是不要这种催命的钱,不知道他们要不。”庄老急忙说:“你怎么这样说,我和奉贤自然也是不要的……”

张曼文望着院落外的雨,她这阵子胆子变得格外的小,一丝动静都会让她惊魂不已,以前她不是这样子的。院子里的雨丝很密,根根垂到地面上。她牵挂起丈夫,上午他迈出家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他是没有带雨伞出门,现在忽然又下起了雨。她的脑海映出一副景象:胡自牧一个人形单影只,浑身被雨淋湿瑟瑟发抖的走在灯光昏暗的小巷中。

她打了寒战,回头看了下那墙壁上的钟,正指二十点三十五刻。二十点三十五刻,是算早,还是算晚呢。她前行了几步,雨丝无声的打在她的脸上,她的发梢上,她的衣领上。她退了回去对着那冰冷的雨丝自语;“我不能让你让侵害我,我不能再病了,不能再给自牧添麻烦了。”她回到自己的屋里提笔,想将今天的事儿记下,可写了一下她就停了。她发觉事儿太少,几乎写不满二行字。她合上日记跟自己说;还是早点南柯一梦吧!在梦里就不会有清醒时的那么忧愁、烦想了。

莫桐在床上左右辗转,他睡不着,楼下那该死的钟摆声,在夜深时显得格外的碎神。他就是用被子把自己蒙在被底,那声音还是钻进他的耳朵里。他起身决定把那钟摆给取下,否则他今晚一定会失眠。他穿好鞋走到楼口,看见楼下灯开着灯光下折射出一个身影,那身影俨然是父亲。一件湿漉漉的雨衣搁放在茶几傍边,他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喝着红酒。

莫桐不知道自己是该往下走,还是该返身回去。自从他和父亲在书房里起了冲突以后,父亲就很少与他说话。他也刻意的躲得父亲老远,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莫桐是你吗?”。莫桐听到父亲的叫唤就下了楼,胡自牧让他坐下也给他斟了杯酒。莫桐说:“爸爸,我是不喝酒的。”胡自牧没有理会,只是把那杯酒放置在他的面前。

莫桐感到父亲的神情很特别,他喝着酒眼睛却老啾着他看,好象他的脸上忽然长满了麻子似的。一直喝了三杯后,胡自牧才放下杯子喃喃的说:“我错了,我错了。”莫桐好奇的问句:“爸爸你错什么了”胡自牧哈哈一笑指着儿子说:“瞧!你都开始长胡子了,我却一直还把你当成是个小孩子,我错得厉害!”莫桐摸摸自己的唇边,他不解自己长不长胡子跟父亲错不错,有什么关系。

“莫桐你是不有点瞧不起爸爸。”

“不-----不,爸爸我从没有那意思,我知道上次是我不懂事,。我顶撞了你。”

莫桐垂下眼神,光看着那杯子里的红酒。胡自牧看出了儿子的不安,他说:“是爸爸不好,爸爸没能给你在心目中留下一个完美的父亲形象。爸爸对别人玩阴谋、使诈,这不够,还要你也做这种龌龊的事情。你顶撞得好,你把爸爸顶醒了,也让我发觉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懂得明白是非曲直了,懂得有些可为,有些不屑为之的道理。”

“爸-----”莫桐的泪簌簌的滚落下来,他未曾料到一向威严的父亲,会说出这般自责的话。他这般说无疑是放下一个做父亲的尊严,来求得自己的谅解。可是自己怎么能接受呢,父亲对自己推衣、解食、分忧,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全都揽了过去,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一生的路都铺就好。自己怎么有资格担当这个谅解者的角色呢,

“爸爸你没有错你-----”

胡自牧止住了莫桐的话头:“不-----孩子,是爸爸的错。爸爸和叔叔所谋划的那些事情,都是有违爸爸平生做人原则,也有违我平日里对你的教育。可是爸爸仍然要告诉你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只有象爸爸这样逆心不得已的行事处世才能立足。至于你的那些理想、信条只能当作是一种人之初的美好回忆。我已经老气横秋了,说的和做的都只能被当作圆滑和世故,这是一种人生蜕变,每个人都要经历,你有一天也不会例外的。爸爸也曾和你一样的年轻过,那时爸爸远比你还有理想,还有激情。‘蓝天白云寄红心,生生死死为革命’,在年轻的我的眼里,世界只不过是一大得无边的白纸,可以让我纵情的挥洒。可是在一次次的激情挥洒中,理想却象是一只越飞越高的风筝,我在地上,它在天上。当世俗的风铺天盖地的吹来,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中空空如也。我大梦初醒般的逃进原先鄙视之极的故纸堆里,使出浑身的解数,把自己打造成温良恭谦让的中庸之人。不仅如此,我还贪心的也想把我的儿子-----你,也及早打造成个个中庸之人,好让你少走些弯路,少受些理想变成泡影的失落。结果却事与愿违,我们父子反而生了隔阂,渐行渐远。”

胡自牧不住的说着话,也不停的喝着酒。莫桐守着自己面前那一口未动的酒杯,听着父亲所说的。他感到他也和父亲一样,从此刻开始才互相了解对方。这是一种迟到的了解,也正因为它的迟到,才显得弥足珍贵。他举起杯子决定喝光掉里面的酒,连想起一段时间来,围绕着他所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也很想象父亲一样作出个人生的总结来,可是想了又想,理了又理,仍然还是乱糟糟的。他明白他是完了,他没有父亲的老成,也做不到父亲的豁达。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纯雯、昭儿、牟慈、卫回、阿风一个个远离他而去。

胡自牧一清早,就被张曼文叫醒。张曼文告诉他吕二嫂有事情找他,在楼下等着。胡自牧说:“她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张曼文说:“她那人的嘴巴象麻雀似的一张嘴就没完没了,我才懒得理她呢,奇*。*书^网所以就没有问了。”

胡自牧穿好衣服到大厅对吕二嫂说:“二嫂你有什么事情?一大早的就来找我。”吕二嫂陪着笑说:“哟!还早吗?我都从菜市场转了一圈回来了,不过对于你们这样工作的人。是早了点,若不是我家那个媳妇要我给她上街挑毛线,我也是可以再等一下子来的。”胡自牧问:“究竟是什么事情?”吕二嫂说:“还不是为了李家闺女的事。”胡自牧问:“哪个李家的闺女?”

“就是福田兄弟的女儿啊。”

“哦,是昭儿呀,她有什么事情。”

吕二嫂说:“那个丫头片子可能是在你家享不来福,那天她到我家硬是央求我去与你说,她不想在你家干了。我就问她既然不做了,为什么不自己去跟你讲。不料她却扭捏了起来,我猜她是皮薄,胆子小,不敢当面跟你提。”胡自牧失声说:“昭儿她不想呆在我家了,他确实料想不到昭儿,会去吕家提这事情。”昭儿也曾跟他说起过,可他只当是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只是说说玩的。

吕二嫂说:“话她是这么讲了,我看那孩子的意思也是很坚决。我当时就跟她说这事情好歹也要先让你父亲知道,再说人家胡伯伯请人一下子是请不到的,你万万不可使小性子说走就走了。”胡自牧说:“二嫂这事情我看还是我去跟昭儿好好的谈谈吧,说心底话若不是她家有什么要紧的事,我还真舍不得让她走。”

吕二嫂说:“那好,那好,反正话我是传到,我就先走了。”胡自牧送走吕二嫂后,就去告诉妻子,昭儿要走。张曼文说:“怪不得她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原来她是要回避我们呀!”胡自牧说:“那也未必你不用乱猜了,我现在也没有事情,就到外面溜达、溜达寻下她的人,跟她好好说说。”他头未梳,脸未洗的,就去找昭儿去了。

张曼文对昭儿突然提出要回家,感到意外之余又生出了落寞的心绪。冬季的寒冷,并不因为这庭院四周有高大的围墙遮护,就不侵袭进来。她呵口暖气温热下手心,在梧桐树边回忆起,以前的时光来在树下她曾和儿子绕树相戏;‘妈妈你在那里……哈哈……莫桐,快、快、快到这儿来……小心别摔着了……妈妈你走慢点……我快抓住你的裙角了……咦!妈妈你干嘛要把这么多的树叶装进信封里是不是要寄给风爷爷……瞧那花儿开了多好看’。

在这个院子里她和儿子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这里的一切物件都是她情感世界里不可或缺的。她沉湎于回忆中,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打破了她的回忆。她一看却是昭儿从外面回来,她说:“昭儿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呢。”昭儿说:“瞧,婶娘你说的,我那会就这么走了。”张曼文说:“刚才吕二嫂来这里说,你要回家是真的吗。慌得你伯伯,跟掉了魂似的匆匆忙忙寻你去了。”

昭儿没有想到她要回家,会让这家里人这么的郑重其事来。她想这么一来,她是无论如何都硬不下心来,强说什么定要回家之类的话。她想莫不如暂且先住一段时间,过后便以回家探亲为由,回乡下去再让父亲来胡家告知他们,自己确是不能再呆在胡家了。

却说郭从简从贾奉贤处,得知事有不偕后,惟恐那个梅君毅催逼他还钱,惊慌得连夜卷起铺盖飞似的逃离古城。贾奉贤经此一挫心灰意懒,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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