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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宾馆,又查了几处周边景点,大小不论,口碑另谈,只管打发时间。
好在李望没毕业就干私活,收入远超试用期工资,卡里有积蓄。林一山虽然还在读研,消费没有算计,撩妹不计成本,可父母对他的爱,都兑现成了钱,定时不定时地汇入他的几张□□,这爱到底有多少,他自己心里都没数。
两人站在雪地里,跟司机侃价。听到那个地名,本地出租车司机张嘴就来:“五十!”等着两位公子还价。他心里攒好了三轮的说辞:一,平日里30就能走,可这不是过年嘛,市里的活都跑不过来;二,那条路不好走,车少,还不知道雪化没化,搞不好雪下面一层冰;三,不行你们再问问别的车,我跟你们说,肯定都是这个价,我不忽悠外地人;四,我看你们俩也着急,不差这十块二十块的……
寸头司机回过神来,林、李二人已经坐进车里。李望听到报价,早把蹬山包扔进后备箱,此刻李望与寸头在后视镜里无声对视。
车里开了暖风,俩男孩的双脚正发胀发痒,骤冷骤热一激,神经有点麻木。
司机一腔话憋在嘴里,只好开车。
东北的城市,无论大小,都遗留着改革开放前重工业的影子,加之气候影响,旅游业总显得没深度。自然景观为主,人文历史挖掘不够。
春节长假,一小批东北人奔赴南方——海南、江浙、新马泰,一大批东北人宁愿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吃饺子、猪肉炖酸菜、打麻将、上坟。
李望的滑雪大计落空,又不甘心打道回府,退而求其次,城市周边游,此举在当地人眼里,就有点不合常理。
司机把他们拉到指定景点:绿石湖。
迎面是不起眼的景区入口,嵌在两座大山之间。两座大山如同扇大门,只开了一道窄窄的缝儿……
绿石湖只应夏天有,冰天雪地里,只是巨大的一砣冰,镶嵌在灰蟒、银蛇的天地间,随着地势,冰如同流动的水,蜿蜒至此,定格。
两人穿过检票口,走到门房窗前。林一山敲窗,没人应,两只手捂着脸两侧,往屋里看,有一床看不清颜色的被褥,有暖水瓶,还有一个玻璃罐头瓶,里面的茶叶都干巴了。
打更的人不在,很有可能,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没用买票,也不知道把票钱给谁。俩人逛了半个景点。说是半个,因为绿石湖在冬季无限膨胀,原本的景区小路,已经被冰封死,景区可供人行的路,只剩入口的几百米。
奇特的“冰湖”让林一山和李望兴致勃勃,俩人交替在凝固的瀑布前照相。
脚底下的雪,由于无人清扫,积了一层又一层,最上面一层是厚约1厘米的硬壳,其硬度刚好承载一个成年人。
林李二人踩着雪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脚稍微一跺,一条腿就会陷进雪里,没入膝盖,对于两个“伪北方人”,这更是奇妙体验。
二人沿着湖冰的边缘,往景区深处走了几百米,边走边玩闹,边拍照,用去了不少时间。走到实在无路可走,才又折回来。
出租车还在,司机靠着车前盖抽烟。
“我就知道,你俩用不多一会,就得出来。”司机很得意,“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大过年的,你俩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车了。”
第43节
果然,这里是群山开的缝儿,来往只有一条盘山路,哪里有出租车,连个牛车都没有。
林李二人不计较车费,司机早瞅准了,有心揽二人生意。坐上车,三谈两谈,谈成了包车游。
包车游既已成交,林李二人看时间还早,李望提议,别急着回城,就在景区附近的村镇转转。
**********
2007年正月初五,中国北方普降大雪。瑞雪兆丰年,可这不是瑞雪,这是一场雪灾。
“破五”要吃饺子,许愿今年怕是吃不到了。
许妈前一晚在准备礼物,初五上午,一家三口要回奶奶家拜年。许愿醒来时,许妈又在整理随身的东西,许爸坐在客厅,握着摇控器,专注地看《动物世界》。
火车票已经买好,下午2:30出发,3:10到达镇上,再转中巴,坐半个小时就到奶奶家。
许愿整装待发。
应该说,许愿大年初一就整装待发。
她今年读大一,就读的大学在这座城市,父母也在这座城市,于是,她只能跟父母一起过年。
这也许愿独立在外过的第一个年,以往的20个年,许愿都是跟爷爷奶奶一起过的。
许愿在爷爷奶奶家出生,刚出生那几年,许爸开解放车跑长途,许妈和奶奶把她带大。
后来许爸到现在的城市谋生,许妈也在这里找了工作,许愿太小,也就没带在身边。
许愿读的小学,离奶奶家只有五分钟路程。后来上了初中,要骑自行车往返10公里,许愿开启住校模式,每个周末回奶奶家。等上了高中,学校实行封闭式过得,寄宿生只允许每月回家一次,许愿每个月末,乘半个小时的中巴回奶奶家。
路程上,许愿离父母远,离奶奶近。
感情上,也是如此。
早在几年前,许爸许妈就想接许愿回身边。许家父母前几年苦一些,逐渐的,家境好转,生活稳定,才想起来老家的女儿。
许愿与爷爷奶奶更亲近,就借口上上学方便,放假、过年一直跟爷爷奶奶在一起。
几年前爷爷去世,父母极力劝说祖孙二人,想接奶奶和许愿回城生活。
但是,老人在那个房子里生活了几十年,别说去城市生活,换一个房子都不习惯,自然是不肯。
许愿心思纹丝未动,这个时候,她又怎么能丢下奶奶一个人。
终于挨到了2016年,许愿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
大学就在父母所在城市,无论如何推辞不过,许愿算是回了家。
大学里她依旧住校,回家的机会很少。算起来,迄今为止,只有春节这几天,许愿和父母相处最久。
但是,她的心不在这个家。大年三十那天,她给奶奶打了好几个电话。
奶奶耳朵聋,有的电话接通了,有的电话没接通。
接通了电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许愿问这,她答那,但是基本信息是齐全了:住在附近的姑姑来,帮忙包了饺子;下午吃饭前,表弟帮忙放了鞭炮;正在和面,准备包接神饺子。
过了大年三十,许愿就数着日子,盼着回奶奶家。
父母早已确定行程,许愿没有提出异议。
与普遍意义上的亲子关系相比,许愿和父母并不“熟”,在她的意识里,只当他们是长辈,她不会在他们面前撒娇,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需求、喜好,更不会对抗、争论。
这种疏离感,从许愿小的时候就在积累,许愿性格中的畏缩和封闭,正来自于此。
都说单亲家庭容易养出偏执性格的孩子,健全家庭也未必成就健全人格。
许愿要带的东西很少:一件毛衣,一条牛仔裤。棉服就身上这一件,足够穿到寒假结束。还有几件棉质的内衣裤,窝成一小团,塞在书包一侧的角落。
带了两本书:一本村上春树的《寻羊冒险记》,一本大学英四级词汇。
她早在母亲收拾东西之前,就把书包收拾妥当,只等大年初五的到来。
母亲做了一锅粥,把大年三十包的饺子从冰箱里拿出来,煮好,凑成大年初五的一顿早饭。
大年初五要吃大年三十包的饺子,这也是北方风俗。
许爸还在看《动物世界》。穿着秋衣秋裤,大大喇喇地卧在沙发榻上。许爸今天要穿的衣服,许妈已经找出来,搭在沙发靠背。
“爸!吃饭了。”
许妈有点不耐烦,盛了一碗粥,墩到桌上:“今天路上肯定堵,误了火车谁也别去了!”
许愿闻言,急忙搁下筷子,跑回自己屋,把书包提出来,规规整整地放在门边。
许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今天升温了,天空被温吞吞的云包围,没有太阳。许愿闷声吃饭,饺子和口吞,粥烫得舌尖发木。终于第一个撂下筷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气氛凝重,许爸喝粥呼噜声就显得格外响亮,响得许愿心烦。
终于等到许爸吃完,许愿迅速划拉所有碗筷,去厨房刷碗。
许妈感受到许愿带过一阵风,没由来叹口气。
许爸浑然不觉,慢腾腾地穿衣服。
等三人终于提着年货下楼,发现天下起小雪,地上已经积了手掌厚一层。有人家吃早饭前放了鞭炮,嫩白的雪地上,洒着鲜红的纸屑,空气里一股硫磺味。
许愿走在最前面,许妈跟在后面喊:“姑娘,你带身份证了吗?”
许愿放缓脚步略作思考,带了,就放在背包靠近后背的夹层里。为了再次确认,她把背包挪到身前,拉开三寸拉链,伸手进去摸了一下。
身份证在。有身份证才能上火车,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到奶奶了!
父母已经赶上,许母见许愿把包抡到身后,在伸另一只胳膊,伸手想帮忙,许愿身体微微一侧,让开的同时,手臂顺利穿过肩带。
“带了。”她这话被另一个声音盖过。
“三哥!过年好!”
三人循声望去,是一个中年男人,和许爸年纪相仿,手里提着盒装带鱼、两瓶酒还有几个红盒子包装……
☆、六十四
“呦!你看看你; 来就来; 咱兄弟的关系,你带什么东西啊!”
“大过年的; 我空俩手来看你,合适吗?”
说话间,三个大人都停下脚步; 只有许愿未受影响; 匀速往前走。
“许愿!”许爸叫了她一声,“这是你黄大爷——你是比我大吧?”
对方说:“我没你大,咱俩生日差俩月; 你忘啦?”
许爸又对许愿说:“快来打个招呼,这是你黄叔。”
许愿快步走回来,调动五官,微笑地对陌生人说:“黄叔!过年好。”
心里在想:“我管你生日差几个月; 我管你是叔还是大爷……”
来人诧异,许爸连忙介绍:“这是我闺女,以前都在老家; 今年上大一了,才回来住。你没见过。”
“你闺女都这么大啦!长得像你!”
许爸跟来人寒喧的同时; 伸手整理了许愿被书包肩带压皱的衣领。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然后,来人又跟许妈打招呼; 许妈连忙说:“上楼坐吧!”
黄叔还是黄大爷嘴上说:“看来你们要出门,我就不上去坐了。”作势要把东西往许爸手里塞,许爸哪里肯接; 两个中年男人再三推让,还是打道回府。
等送走来人,已经快十一点。
许愿从卧室出来,身上的棉服没脱,背上的书包没摘,表情木木的。
许爸本来想说:“下次客人要走,你要出来送一下,这是基本礼貌。”刚说几个字,许妈连忙捅了他一下,用没拎东西的手,许爸就闭嘴了。
三个人打锣重开张,向火车站进发。
雪一直在下,此刻已经没脚踝了。
虽说是大年初五,出门走亲戚的人多,可赶上这雪天,人少了一大半。天地旷远,白茫茫一片。
出租车上,许愿一直沉默不语。许妈掏出电话:“我告诉咱妈一声,雪天路不好走,怎么也得晚饭时间到吧?”
这是征询另外两个人意见。
没等许爸说话,许愿抢先说:“别告诉奶奶。”
许爸表示认同:“对,你说了她更担心,咱们到了就好。”说完回头看许愿一眼,讨好的神色。
火车站滞留了很多旅客,原来路上的留白,都在这里填满了。
广场如同滑雪场,有人就着春节的欢乐气氛,在打雪仗。售票处和侯车室乌乌泱泱,人流往来穿梭,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儿。
许愿想起施耐庵写“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林教头买了一葫芦酒,包了那两块牛肉,留下碎银子,把花枪挑了酒葫芦,怀内揣了牛肉,叫声“相扰”,便出篱笆门,依旧迎着朔风回来。看那雪到晚越下的紧了。
老师讲这段课文时,说“紧”字用得好。许愿当年并不理解,这个大年初五,她总算是认同了。
雪越下越大,此刻棉絮一般,飘飘摇摇,从容不迫,下得天地浑然,万物生灵皆与我无关。
三个人提着大包小裹,到达候车室,几排座椅全满,过道中间被席地而坐的人占领,嗡嗡嘤嘤一片,逃难一般。
站内广播循环播报晚点车次,侯车室led屏也有晚点车次信息。许家在人乘坐的列车赫然在列。
许愿呆呆站着,有人拖拉杆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