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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思淼的表情冷得可怕。他本就长得凌厉，偏欧化的五官攻击性极强，现在看起来更是有些吓人。
他坐在床上，手仍然保持着被她甩开的姿势搭在床边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不过，很快又变得正常。
“温岁，”他声音低沉，“考不考虑和我回北京？”
温岁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韩总，我觉得我还没那个资本，还是要在公司多历练历练的。”
依照他平时的性子，一个女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应该早就把她往死里整了。不过如果做自己的女人，忠诚是一件好事，不容易被说动又是一件好事。
韩思淼捏了捏山根，尽量让自己变得平和。昨天和她那个油嘴滑舌的领导吃饭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事业心重，一门心思地想往上爬。
愿意上进的人，总是值得多费两句口舌的。
“温岁，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里的上限是多少？”他觉得头还是疼得厉害，于是斜斜往后靠在床背上。
“你们公司确实是个大公司，我承认。但是，不是公司的天花板高，你的职业上限就高的。”
“你还能往上升吗？雷驰正值壮年，能力在行业里来讲也不是拔尖，跳槽机会不多的。如果光看你们公司内部，总经理一向是内贸的才有资格，所以他大概率会在这个地方坐到退休，或者裁员。”
“如果我对你们公司了解没错的话，几乎没有跳级升职的先例吧。”
“他顶在你上面，你还能往哪走？”
温岁愣在了原地。就刚才韩思淼的那些动作，她举报他一万字性…骚…扰都不过分，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理，以及PLAN B。
可是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也确确实实是她现在目前的困境。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不拔没有坑。雷驰能升上去完全是因为上一任老大能力牛逼，现在已经成为他们的甲方爸爸。
她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韩思淼见她不说话，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痛处，在心里轻笑了一声，继续开口：“而且你们公司没有女领导的先例吧？”
“你在这里，只能走到这了。”
“所以你准备往哪跳槽？履历写漂亮了吗，手里成过大项目了吗？”他说着下了床，一步步朝温岁走了过来，“我现在给你机会，你跟我回北京，我就把你带在身边。”
“你不是没有能力，只是你没有那样的机会，温岁。跟我去和海外终端多见几次，多经手几个大项目，很快你就成长起来了，是不是？”
他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着平角短裤，小麦色的躯体仿佛古希腊雕塑家的作品。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在给你机会，”韩思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希望你也给我个机会。”
她默不作声，没有接口。
虽然她确实没谈过几次恋爱对这些不敏感，也确实很想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但韩思淼的话她还是听得懂的。
和他去北京，给她工作机会，不过要付出一些代价。
不过，虽然她很想往上爬，但不是这种方式。对方的气势太强，性别差异更是让她觉得自己出于本能的害怕。
但她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让自己和对方的差距缩得更小，不卑不亢地回答，“韩总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没法接受，多谢费心了。”
只要韩思淼再往前走一步，她就再也不要什么面子里子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不过韩思淼并没有往前，仍然站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Wensy，你考虑清楚，爱情没有事业来的重要，只有钱才是永远属于自己的，这点你我都懂。”
“更何况，我不觉得我不如那个小孩子。”
即使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温岁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对面的这个男人。他是霸总小说看太多了吗？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合着他以为自己是因为舍不得周肆，所以才不肯跟他去北京。
所以虽然他说得一副有理有据有据，为她考虑的样子，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把她看成一种物品，谁更有钱谁就能掌控。
温岁也冷下脸，直视对方的眼睛，“谢谢指点，韩总。不过我对自己的未来工作已经做好了规划，也不准备改动。”
“你所谓的准备就是一辈子做个小主管，然后傍个富二代结婚吗？”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闭了闭眼睛，用最后的理智扼制住自己喉咙里的那句“傻…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一直走到电梯里，空荡荡的电梯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手心里早就一片濡湿冰凉，刚才为了保持震惊她几乎用尽全力，现在双腿绵软，贴着电梯墙滑坐下来。
温岁抬眼看了眼显示屏：12楼。
电梯缓慢下行，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默不作声，低垂着视线发呆。
三层，
二层，
一层。
大门重新打开，温岁已经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背着自己的包，朝候在电梯旁的门童点头致谢以后脚步轻快地朝酒店停车场走去。
她的不坚强只允许在没人发现的地方停留一分钟。
重新坐上自己的车，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摁住手刹，所有一切都重新回到掌握的感觉让她心情平静了很多。
温岁深呼吸几次，拉起手刹准备开车—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擦了擦手心仍然残留的汗水，滑腻腻的指尖滑动屏幕，接听了电话：“喂？”
“岁岁，下午第一节 课老师请假了，你中午有空吗？我去找你吃饭。”周肆声音温柔又舒缓，在此刻恰到好处。
忍了好久的眼泪，突然就无声地流了下来。
第29章 偶遇
温岁用手背抹去了眼泪， 看了眼时间就直接往S大的方向驶去。
＇岁岁无敌：我今天上午结束的早，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开到S大时还没到下课的时间，她不想下车， 干脆坐在车里打电话给郑梓柔，问问询盘的情况。
“喂，梓柔，新询盘有消息了吗？”
话音刚落，郑梓柔就笑嘻嘻地接口， “Wensy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必须的， 我估了一下人家的报价， 我觉得这单我们能拿不少吨位。”
“那就好。”温岁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 你也太牛了！Wensy，你到底是什么魔法？北京奇迹的老板刚才打电话给雷总，说本来给一半吨位的项目，这次全给，那不是血赚啊！你快教教我，怎么做得，才能……”
郑梓柔后面的话传到耳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那句“项目全给”在她的脑海中来回盘旋， 最后化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会这样？
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韩思淼要求后期换人对接，她就让郑梓柔顶上去， 结果非但不换人，居然还加了合同数量？
不知道这个韩思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温岁你在听吗？你下午来公司吗？韩总好像说他下午会来公司签补量合同，雷总说要喊你一起呢。”
“嗯？”她刚刚想要说话， 就被外面敲窗的声音打断了。
“咚咚咚——”
温岁匆匆忙忙和郑梓柔道别，“我在接人， 我先挂了，下午我会来。”
她侧脸看向窗外，看见背着斜挎包的男人瘦削高挑，一身冷白的皮肤在正午的眼光下白得反光，眼尾上挑，带着笑意凑向车窗。
赶紧摁下开锁键，让周肆上了车。
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脱下身上的包放到后座，转过身看向驾驶座的温岁，“你上班溜出来的？”
温岁装作平时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瞪他，“怎么说话呢？做销售本来就会比较弹性啊。”
周肆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你哭过？”
“哭什么啊，上班有什么好哭的？”她心里一惊，赶紧侧过脸不想再让他看见，“你是不是早上起太早，眼睛糊涂。”
“不，你哭了。”周肆威胁性地眯了眯眼睛，声音笃定。
“我说没就没。”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开车了，去哪？”
他见她态度强硬，也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你下午还要去公司吧，要不就在我们学校？”
学校里吃？
温岁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同意了这个建议。毕业离开学校以后就再也没吃过食堂了，现在去重温一下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于是她干脆找了个位置停好车，跟着周肆走进了学校。
现在正是午饭的时间，烈日当空，路上熙熙攘攘走满了去往食堂吃饭的学生。道路的两边种了高大茂密的法国梧桐，知了声声不绝，歌唱炎热的夏天。
两人一高一低走在人群中间，就像最普通不过的大学情侣相约去吃午饭。
“岁岁，你喜欢吃什么？”周肆说着自然地伸手拿去她肩膀上的包，包里放了IPAD，细包带在她肩膀上勒出两条浅浅的红痕。
温岁好奇地四下打量，随意说了一句，“你们学校有面吗？我想试试。读大学的时候我最喜欢吃食堂里的瓦罐面，但好像后来就没再见到了，很可惜啊。”
“好。”他应声答应了，拉起她的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那得去这个食堂了。”
“你们吃饭怎么还要爬山啊！”温岁跟着周肆走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抱怨。
不同于刚才的大路，现在他们走的是一条羊肠小道，横穿矮小的山坡，看起来出自鲁迅那句“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周肆在前面不说话，只是低低地笑。
看他没有反应，她只能叹了口气，加快速度跟上他的脚步。
“到了。”
走在前面的周肆突然停了下来，温岁本就累得不行，埋着头靠惯性在往前走，一时间没有刹住车猛地撞上了他的后背，赶紧往后倒退了一点儿，转头打量道：“到哪了？”
“食堂。”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果然，在小山坡的尽头就是一座建筑。如果两个人从大路走的话需要环着山体绕一整圈再加上台阶，而他们走的这条路是直线。
温岁迈开步子朝那个方向小跑，“热死我了，去吹空调。”
天气太热，上坡的半路上她就已经把辫子高高束起，现在随着动作左右摆动看起来活力满满，哪里还有刚才要死不活的样子。
周肆笑着跟了上去，帮她把帘子掀开。
“哇，这是手绘墙吗？”刚刚进到食堂，她就对着门口惊叹出声。进门处的一整面墙上五彩缤纷，各种各样的手绘图案串在一起颜色各异，夸张又和谐。
“嗯，我们去二楼。”他点点头，又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补了一句，“我画的。”
温岁转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周肆，满脸惊讶，“真的假的？你不是说你没参加社团嘛，”她凑过去试探他，“吹牛不是个好行为。”
周肆干脆地指了指墙角落，“看到没，我名字的缩写。”
她靠近墙角，果然那里有一排小小的英文：FLS。
和他的微信名字一样。
“居然是真的？你那么厉害啊。”她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你这是什么时候搞得？感觉和我网上看到的那些国外大神的街头涂鸦一样。”
“大一刚进学校的时候，后来觉得没意思就没玩了。”
很明显她的吹捧非常受用，即使周肆没笑，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快乐。温岁在心里偷笑，接着问他，“那你有没有参加过国外的什么比赛啊？我觉得你今后肯定能成为大佬。”
周肆从旁边拿了餐盘，端着两份瓦罐面示意她往前走，“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
食堂里人密密麻麻，她在里面到处溜达，眼疾手快地等一桌人刚刚吃完走开，就坐了过去朝他招手，“这里这里！”
周肆站在人群外，一眼就看见在挤在人群中摆手的温岁。她个子本来就高，生怕自己看不见她还特地垫了脚，十分扎眼。
看见旁边的几个男生朝她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他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
“对了，你还没说呢，你有没有试着去参加比赛什么的啊，我真的觉得你有天赋。”温岁用筷子夹起一段面条放进口中，“就是这个味道，为什么出了大学就没有？这是大学限定口味吗。”
本来在夹面条的筷子顿了一下，他声音平平，听不出什么起伏，“寄了。”
“不过没消息。”
“……”这个回答是温岁没有想到的。
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她的概念里，好像周肆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所以她甚至已经预判到他会告诉自己得了什么比赛的奖。
对面的男人垂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碗，慢条斯理的吃饭，好像对这件事完全不在意。
但直觉告诉温岁，他很在意。
于是她把话题引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