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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酒壶又喝了一口,悠悠望着黑灰色的天,“你今年几岁啊。”
“十七。”苏道盈突然倾身过来,整个人都快贴上高照的胸膛,“照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堂兄的?”
高照一怔,眼前霎时浮现一张思来想去的脸,脸颊又滚烫起来。
他脸一别,抬手一推,那小孩儿的脑袋便挪开好远,目光却紧追着自己不放。
什么时候喜欢上苏煜烈。
出生以前便喜欢了,喜欢到不顾后果,喜欢到昏天黑地。
“你不肯说,那我换一个问法。”苏道盈调皮地眨眨眼睛,“我堂兄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呀?”
苏煜烈啊…
高照微微抬头,而后扬起嘴角,眼里的得意顺着视线溢出来,
“他十二岁的时候见我第一眼就走不动道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忘记过。”
“哇—”苏道盈有些夸张地张大嘴巴,身子又往高照怀里凑,两只手倏地抓住高照的肩膀,“照哥哥你快教教我,怎么样能让二皇子也忘不了我。”
高照眼波一转,抓住苏道盈的鬓发轻轻一扯,
“你先把头发剃了。”
苏道盈瞪大眼睛,腮帮子在高照的笑声中鼓得高高的,哼了一声抢过地上的酒壶跑出好远。
高照站起身,看着那小孩儿的身影蹦蹦哒哒融进夜色里,空气中留下一句“你诓我,这酒归我了”兜兜转转,混着夜风拂到脸上。
会喜欢你的人,哪需要你自己下功夫,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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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照一个人回了帐篷,吹了灯走到床边准备歇下,刚坐上床帐帘就给人撩了起来。
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苏道盈钻进来,又重新点起烛火,
“怎么,喝了我的酒,醉到睡不着?”
呼吸却在看到苏道盈脸上泪花的时候猛地一滞。
“帮帮我。。照哥哥…”
苏道盈的声音颤抖着,扑过来紧攥着高照的胳膊,“我听到…听到他们说很快要去杀我父皇…要拿下整个南域…”
“照哥哥…我母妃还在宫里,你帮帮我…我一定要回去…。”
说完人已经埋在高照的膝上小声抽噎了起来。
高照听着他的哭声,好像一根针深深扎进自己的耳朵里,微微抬起想放在他头发上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四皇子,我做不到。”
……………………………………………………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盈:“这大起大落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高照:“我教你使剑,你父皇母妃的事,别想了。”
第34章 黄沙
“为什么?”
苏道盈抬起头,泪眼婆娑,
“你不是南域人吗,堂兄不是南域人吗。”
“我们一起逃回去,南域就不会被他们攻下来,我父皇,我母妃…都不会死啊…”
“求你了,照哥哥…”
高照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攥紧的拳始终没松开。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承王府和二皇子是一条心,怎么能告诉要杀他父皇的人正是苏煜烈。
“逃不出去的,就算有我助你,也逃不出去的。”
高照生硬地答复他的请求,瞳孔疯狂颤抖,表情却极力温柔。
他很明白身不由己是什么感觉,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除了苏道盈以外,他也在身不由己。
苏煜烈是他的天,和苏煜烈相悖的人和事,他都无力顾及,只能任由悲戚在心底生生不息。
那苏道盈怔怔地看着他,霎时收了声,眼眶却又掉下两颗眼泪来。
“那我们能做什么。”
他紧抿着嘴,高照看见他眼底的世界在崩裂,看见可悲的爱情和家国大义化作两把剑在厮杀,抬手抚上他的肩膀,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回去睡吧。”
“等到了华景,再求二皇子留你母妃的命。”
苏道盈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霍地站起身,
“那他们就可以要我父皇的命吗。”
高照看着他转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卡在喉间的话最终还是没来得及说。
在凡间活一遭,便愈发深刻地明白,人生在世,太多事情都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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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道盈走了以后,高照一直都没睡好。
脑子里全是那孩子糊了满脸的眼泪,还有那夜刘似烨从眼眶里生生掉出来的雨花。
“如今再谈我对你的情,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你留我一条命,会后悔的。”
高照胸口猛地一疼,整个脑袋也开始晕晕乎乎,与苏道盈和刘似烨两个人有关的记忆疯狂肆虐,夷平了好一片荒地。
罢了,本就荒芜。
高照找回呼吸,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帐外传来好一阵异样的脚步声,混着沉重的军甲响动,带出神经一阵颤栗。
他猛地坐起身,想也没想便冲出帐外,见好几十个人拿着火把往一处去,自己也大步跑过去。
拥挤的部队整装待发,远远便看见池晋年站在高台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高照欲张嘴大喊,却见那池晋年胳膊一抬,一声响亮的“放箭”响彻云霄,自己的喉咙却霎时沙哑。
他猛地侧过脸,顺着那箭雨的方向望去,见那灰色的黄沙中一人一马,正努力奔向那遥不可及的远方。
男孩一头乌发飘飘,白马健步如飞,可转眼间便一同倒下,带出军营里一声凄厉的悲嚎。
“四皇子————”
高照额头上青筋暴起,喉间都渗出了血味,发了疯一样冲进漫无边际的黑夜里。
黄沙里落了满地箭雨,白衣公子抱起坠马的男孩,眼泪洒满沿路印下的脚印。
月光轻轻洒在他们身上,衣襟也砌满男孩鲜红的悲凉。
——————
“我都跟你说了。。说了逃不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你干什么!”
高照大吼,却紧紧抱着怀里连呼吸都溢满痛楚的男孩不放,奔涌的情绪化作切不断的眼泪,沿着脸颊流淌。
苏道盈用力抬起手,却只抬起了一点。
高照见状连忙握住他的手,胸腔疯狂颤抖,连带两个人紧握的手也开始颤抖。
“照。。哥哥…”男孩说话的声音一颤一颤,齿间也一下一下渗出可怖的血来,“原来。。二皇。。子…。一点。。也不。。不喜欢我。”
高照喉间溢出一声隐忍的嘶嚎,“他根本没心没肺!你这个傻子!”
苏道盈的身子也开始微微抽搐,“他要。。杀我父皇…可我。。我还是。。”
“忘。。不…掉。”
男孩说完这句话不动了,高照撕心裂肺地哀嚎一声,却死死抓着男孩不再用力的那只手没放。
耳边又响起男孩今天晚上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我永远,永远都喜欢二皇子。”
“喜欢他一辈子,喜欢到死为止。”
傻子,你再没机会食言了。
胸腔涌上一股滚烫的悲凉,哭得越撕心裂肺,这悲凉就烧得越烫,可是男孩的体温却在指尖溜走,怎么也抓不住。
高照把男孩揽在怀里,胳膊上的余温作祟,让他想起男孩缠上自己胳膊时的温热。
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这样没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高照还跟一块木头似的坐在原地,抱着早就没有动静的男孩,失了魂一样。
池晋年挥手让其他人散了,自己却一直站在那,等到沾了一身血的白衣公子抱起地上那个身躯,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每一步都走得那样颓丧,每一步都写尽了悲凉。
晚上大漠的风依旧,吹起那人的鬓发,也把那人的眼睛吹得血红。
“高公子,你说过会看好我的人质。”
池晋年脸上常年挂着的那个笑容消失不见,眼里的情绪却不知是为何而起。
高照没看他,抱着还在滴血的那个孩子一步步往前走,走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二皇子。”
“他不是人质。”
“他是南域的四皇子,是十七岁的苏道盈,是无可救药的傻子。”
“都要死了,还在惦念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高照没有转身,□□的背影却刻满了无奈和悲凉。
池晋年怔了一下,目光在黑夜中愈发幽暗,看着他白色的身影一步步融进那边的夜色,消失在高高的石壁上。
从此以后,军营里不再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某个角落偷偷喊着“二皇子”,高照身上也不再有那一块黏糊糊的糖。
——————
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刘似烨每天都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腔缓慢翻涌,带出一股不甘。
最后他还是站在了山脚下,由一个小厮扶着,替他撑着伞,走进幽幽雨帘,踏上漫漫长阶,望着顶上那庄严的佛寺。
进了香,刘似烨在软垫上一跪,听着外面雨滴打在檐廊上,树叶上,青石地面上,发出一阵流淌的回响,自己弯腰磕了三个头。
再睁眼的时候,却置身于蒙蒙烟雾中,抬手拨开白雾,身边的一切都比往常艳丽几分,那花那叶那纷飞的蝶,好像陶瓷瓶上的画一般。
刘似烨茫然地在这一片桃花源中走着,远远看见前面那条河上有一个红色的亭子,里面坐着什么人,一身招摇的桃红色外衫,歪在椅子上喝酒。
他走过去,有些踌躇,却还是张嘴要问。
哪成想,喉咙还没来得及发声,那人便悠悠侧过脸,脸颊上两片桃花,双目含泉,美得震人心魄。
“凡人。”
那人低沉的男声轻唤了一句,刘似烨就和着了魔一样,抬脚走了过去,膝盖自己往地上一跪,想抬头再看一眼,眼皮却沉地厉害,再看不见那人的风月容貌,只能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膝盖上。
“吾乃文母大帝,掌管世间情缘。”
那人语气温柔,却沉稳有力,“你的情缘无辜被干扰,白白遭了一劫,命数也砍了好些年。”
“我以梦为引带你来这里,便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已死之人不能复生。”
“不过我能叫你彻底忘记孽缘,再替你牵回本缘,你意下如何。”
刘似烨目光怔了一下,喃喃道,
“大帝说的本缘可是苏煜烈,孽缘又可是高照。”
“是。”
刘似烨心脏抽痛一下,“若我答应了,高照会如何。”
那神仙轻笑一声,“作孽太多,灰飞烟灭,再不入轮回。”
刘似烨闭上眼睛,跪在原地对着那神仙往地上一嗑,轻声道,
“我不愿。”
“此生得遇高照,纵是孽缘,我也认了。”
说罢双腿恢复意识,再站起身的时候,又回到了亭外,只能遥遥看着那美丽神仙的侧影。
“你考虑好了?”
“总归死者不能复生,何必再斩一段他好不容易抓住的缘。”
那神仙又笑一声,两只蝴蝶翩翩飞到他身边,
“那边有一个山洞,你往里走到头,便能出去。”
“出去以后,你不会记得来过这里,也再无法改变现在的决定。”
“当然,走到半路也还能回来。”
刘似烨对着那亭子里的人作了个揖,“谢大帝垂怜,告辞。”
而后便跟着那两只蝴蝶走到洞口,身影逐渐隐没在昏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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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似烨醒来的时候,倒在那大堂里,那高高的屋檐上三座金黄的佛像。
“公子!你醒了!”
跟着他过来的小厮赶忙把他扶起来,满脸慌张,“你突然倒在这里,可把我吓坏了!”
刘似烨缓过一口气,胸中有什么东西集聚,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公子!”
小厮赶忙拿帕子接住,那白色的帕子一下子变得鲜红。
“我们这就去医馆!”小厮说着把他扶了起来,那刘似烨却摆摆手,脸上一个疲惫的笑容。
“不用,在这里睡上一觉,我觉得舒服多了。”
“心病难医,这顽疾落了根,便再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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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盈十七岁的那个梦,在死前碎了满地。
没关系,我们的小四下辈子一定会圆满的。
第35章 死劫
幽通的黄沙不埋人,十七岁的男孩最后还是化了一盒灰。
高照在那颗胡杨树下立了块碑,用剑刻了男孩的名字,一笔一画中皆是血泪。
他每天都来胡杨下坐着,背靠着树干,陪着这块小小的碑,酒壶不知不觉空了一次又一次。
一片树叶悠悠落在鼻尖,高照抬手摘下,而后从袖管里拿出一封信展开。
苏煜烈的笔迹遒劲有力,视线扫过开头那一句“见字如见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脏又叫嚣着破裂。
“听闻四皇子囚于幽通,望多多照怜。”
捏着信纸的手指发力,那信纸边缘便多出一层不规则的涟漪,高照抬眼看了看面前那块孤零零的碑,男孩的音容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