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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灼闻言,立马就要接话‘那娘娘也给我赏些金银珠宝吧。’
可她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高妃又道:“我刚进宫不久,手里也没什么积蓄,金银是给不了多少了。我瞧秦家小姐已至婚嫁之年,尚未出阁,便想问问你可曾婚配?”
秦灼心道:高妃这路子不对啊?
不像是要报恩,反倒像是来寻仇的。
下一句,不会是要赐婚吧?
她想到这里,心下一惊,立马就要开口把这可能要赐婚的苗头给掐灭。
谁知高妃再次抢先道:“若不曾,我向皇上讨个旨意,为你许个如意郎君,也算为我儿报了今日这救命之恩。”
秦灼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
她缓过神,装出一副很是欣喜的样子,“自古以来,若要报救命之恩,那都是要以身相许的啊,娘娘这是要把三皇子许给我?”
高妃闻言,神色骤变,“你……”
“那可是我之大幸啊!”秦灼方才几次想说话都被她抢先,这次直接提高嗓门盖过了高妃的声音。
她心想着:让你抢着说话给我挖坑!
眼看着要把赔上儿子,着急了吧?
三皇子刚被接回来不久,哪怕兴文帝有心传位于他,可这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三皇子若要娶妻,必得娶个权臣之女做助力。
定然看不上长宁侯府这样的家世。
秦灼心中清楚,偏装得糊涂,还一本正经道:“多谢娘娘好意,其实我瞧着三殿下也是很不错的,可他比我小太多了,娘娘有意找我当儿媳妇,我倒是很欢喜的,怕只怕等到三殿下加冠娶妻之日,我已芳华不再,到时三殿下要嫌我老牛吃嫩草。”
高妃一颗心悬到了最高处,差点急火攻心的时候,又看见秦灼给了台阶,她连忙就顺着下了,“这年纪是差的有些多,不太合适、不太合适……”
兴文帝瞥了高妃一眼,忽的朝秦怀山道:“向远,你家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吧,婚事还没定,你就这么由着她整天瞎胡闹?”
“阿灼做什么都心里有数,也没有经常胡闹。”秦怀山应了这么一声,便默了默。
他想着阿灼因为被晏倾退婚的事,一直都没再想嫁人的事,而且前些日子他找晏倾说那事,晏倾没答应还被她看见了,她心里定然很不想被人拿着年纪到了就该成亲说事。
过了片刻。
秦怀山又补了一句,“而且她才十七岁,婚事不着急……”
兴文帝笑道:“过了年就十八岁了,寻常女子都已经成婚生子了,你还不着急?”
皇帝与秦怀山说话颇有些旧友熟稔的样子,“不过,你自己当年对娶妻成婚之事也格外迟钝,十七八了连个通房都没有,只是向远啊。”
他颇是正色道:“这女子与男子不同,男子只要有权势名利,无论什么年纪都能娶到美貌佳人。女子若是错过了花期,再想嫁得好可就难了。”
秦怀山何尝不愁这事。
只是秦灼的事,他向来不会强行插手,如今听了皇帝只是低声应“是是是……”
并不多说什么。
偏生兴文帝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办这事,见秦怀山不接话茬,索性直接道:“你这做爹的忒不会为女儿着想,朕与你多年来情同兄弟,这样吧,朕这个做伯父的,今日就替她做主了。”
秦怀山闻言惊了惊,当即站起身来,“皇上!”
秦灼也惊了。
皇帝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非要把她嫁出去?
“向远,你慌什么?坐下。”兴文帝有些高兴,也不同秦怀山计较他如此失态,笑着说:“朕又不会随便找个人就把她嫁了,今日宴上,多的是青年才俊,秦灼!”
皇帝喊了她一声,“朕让你自己挑如意郎君,如何?”
秦灼心道今日这事是没法轻易接过了,只能按下心里想把皇帝骂个狗血淋头的冲动,笑着接招,“那秦灼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转身看向席间的王孙公子、所谓的青年才俊们,一眼扫过去,目光都不曾停留半分。
“别看我!别看我!我绝不会娶你!”大喊出声的正是不久之前被秦灼踹了一脚的杨骏飞,他这会儿慌得不行,生怕被挑中一般,恨不能把桌案扛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模样滑稽,可笑至极。
偏偏席间那些王孙公子们都被他带得心慌意乱,都生怕自己被选中,一个个纷纷扭头不看她、还有俯首案上、抬袖遮挡。
开什么玩笑!
这姓秦的,一个人能打死两只虎,这谁敢娶?
娶回去打不过,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连花辞树看了一眼秦灼之后,都别过头去了。
那大一片青年才俊得的躲、遮的遮,唯有晏倾一人端坐席间,神色如常,仪态翩翩,衬得旁人那些全是歪脖子树,唯独他芝兰玉树。
秦灼见状,轻笑了一声,“杨公子,稍安勿躁,我就是瞎了也看不上你。”
方才嘟囔得最响亮的杨骏飞顿时僵住了。
而后,秦灼又继续道:“长得不如我眼的,打不过我的,也不行。”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悻悻。
秦灼本就容貌过人,能入她眼的寥寥无几,要打得过她,那就更难了。
有自认容貌俊秀的,但不敢去跟她打。
有武功不错的,但长相就没那么上佳了,没那个自信能入秦灼的眼。
她这两个条件,直接把话说绝了。
那些个青年才俊们原本应该为不用娶秦灼而庆幸,可听了这话忽然有心里堵得慌。
秦灼适时转身,一脸无奈地同兴文帝道:“皇上,不是我不想要如意郎君,实在是能令我倾心者,世间难寻。”
兴文帝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不会轻易选出夫君来,定定地看着她,笑道:“大兴天下才俊如云,竟没一个能入你眼的?”
秦灼还在斟酌如何回话。
“秦灼。”兴文帝喊了她一声,忽的开口问道:“你看朕的大殿下如何?”
秦灼没想到皇帝这么豁得出去,竟然把无争也拿给她选。
“父皇。”谢无争被点到名了,当即起身走出席间,站在一旁拱手行礼。
他想替秦灼说话,然而兴文帝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再次开口道:“还有晏爱卿,他曾亲口同朕说过,你是他心上人。”
秦灼心下疑惑极了:什么玩意?晏倾亲口跟你说我是心上人?
她转身看向晏倾,用眼神询问他:你都跟皇帝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晏倾低着头,没看她。
于是秦灼也得不到回答。
兴文帝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晏倾身上,直接开口道:“晏倾,你上前来。”
晏倾被皇帝传唤,缓缓起身上前,站在秦灼身侧,朝兴文帝拱手行礼道:“皇上。”
这样一来,两人差不多是并列而立。
谢无争站在秦灼左边。
晏倾站在秦灼右边。
夜风猎猎,吹得众人衣袍翻飞。
她站在中间,感觉晏倾的衣袖被风拂得一直往她这边飘来,而她的裙摆则飞扬着往谢无争那边去。
灯火通明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们这边。
兴文帝端坐上方,笑道:“皇长子君子端方,温文和煦。晏爱卿清冷俊逸,貌若谪仙。皆是良配,你不妨从中择一。”
皇帝这话不是询问,不是同她商量,而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秦灼一时没说话。
高妃见状,不由地问了一句,“他二人如此相貌,该不会还入不了你的眼吧?”
秦灼还真没法接这话。
后路都被堵死了。
她看了谢无争一眼。
谢无争惊了惊,有些茫然地用眼神询问:‘你要选我?’
哪能呢。
她喜欢无争,是喜欢他温润如玉真君子,有患难之情,兄妹之意,却无男女情爱。
这要是真的选了他,无争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秦灼有些头疼,强自镇定着朝兴文帝行礼道:“大殿下自然是极好,可他太好了,是我配不上他,不敢高攀。”
“既然如此。”兴文帝道:“那你是选晏倾喽?”
秦灼转身看着晏倾,一下子也说不出要选他的话来。
昔日在永安杏花巷的破屋前,他上门来退婚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间。
她默然许久,才说出三个字来,“也不是。”
兴文帝道:“你说大殿下太好了,你配不上,朕就不说你什么了。那你不选晏倾,又是为何?”
秦灼语调如常道:“不选他,就是不喜欢他啊,还能为何?”
她说这话的时候,全然没有方才对着大殿下生怕伤了他颜面的那般温柔。
相比之下,还十分冷漠无情。
晏倾闻言,猛地侧身看向她。
他也不说话。
就这么死死地盯着秦灼。
晏倾的眼睛一点点变红,便连眼尾都变红了,水光蓄满了眼眶,却迟迟没有溢出来。
看着好生委屈。
不知道是他先找秦灼退婚的人见了,都以为是他一腔情深被辜负。
当真是惹人怜爱极了。
秦灼看着他这模样,忽然有些想笑。
她唇角勾起,字字清晰道:“你哭,我就喜欢看你哭。”
第171章 送君上青云
晏倾今年十九,真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
貌若谪仙,又洁身自好。
平日里最是清冷孤傲不过的一个人,真真是冰雕玉琢一般的神仙人物。
当下这么唇无血色,红着眼看着心上人的模样,谁都看了都不忍心。
偏偏秦灼今日格外绝情。
她就这么看着晏倾,等着看他哭。
晏倾只字未言。
他仰头,像是要把眼中水光倒回去一般。
“秦灼,你这是做什么?”皇帝看着这两人,像是十分不解紧接着又道:“晏倾心悦与你,先前你也说过自己在涣州与他同生共死,况且朕听说晏爱卿来了京城之后一直借住长宁侯府,与你同住一个屋檐下,若你对他没有情意,先前何故拼命救他,还将他养在自己家中?”
席间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来听。
这事,他们也很感兴趣,只是没人敢像皇帝这般当面问。
秦灼道:“皇上有所不知,我与晏倾少时曾有婚约。”
兴文帝早就派人去查过这事,但面上还装作第一次得知的样子,疑惑道:“既有婚约,那你又为何如此?”
一旁的高妃接话道:“世间多少女子感慨: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秦家小姐被晏大人这样喜欢,何不应下这桩良缘?”
秦灼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但是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来找我把婚退了。”
这话一出,席间众人议论纷纷。
原本秦灼和晏倾自打来了京城,那就是市井百姓饭后茶余最喜欢拿出来谈论的两个人。
今夜倒好,竟翻出了这两人还曾有婚约这样的旧事,风月债上添一笔。
高妃和一众妃嫔一时都有些无语。
兴文帝道:“晏爱卿既心中有你,先前退婚许是另有苦衷,好事多磨,你既留他在侯府,心里必然也是有他的。”
秦灼笑而不语。
安贵妃见状,奇怪道:“既然是他先退婚负了你,那你还救他、留他府里作甚?”
“因为他把自己卖给我了啊。”秦灼道:“皇上和娘娘也知道,我这人呢性轻狂、又好美色,旁人常说我这样的姑娘肯定嫁不出去。我就想着,若是真的寻不得好郎君,那让晏倾给我做通房公子,也是可以的。”
席间众人闻言,顿时炸开了锅:“什么?让晏大人给她做通房公子?”
“疯了!真是疯了!”
“此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兴文帝和他的妃子们脸色一时间五彩纷呈。
秦怀山见状,连忙道:“阿灼够了。不可在皇上和娘娘面前如此放肆……”
秦灼面色如常道:“既是皇上问询,秦灼不敢有丝毫欺瞒。”
兴文帝等人一时无言。
整个宴席只剩下众人窃窃私语,和晚来风急。
“为什么?”晏倾薄唇轻颤,嗓音嘶哑地问:“你明明可以不用说这么多的,为什么你……”
秦灼看到他这般模样问为什么,忽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晏倾来退婚的时候,她伤心欲绝,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所以就一个劲儿地问他什么。
可他不回答。
她不是哑巴。
她可以回答:“还能为什么?”
秦灼看着晏倾,微微笑道:“我不过是想羞辱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