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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行远也终于慢慢从阮裕口中听完了他过去的事情。
死在垃圾堆里的流浪狗,接纳了他又抛弃了他的人类,被他取过名字的老鼠,还有……他的主人阮薇。
他对自己的过去不再缄口不提,有时候闲聊,他还会开玩笑说:“幸好猫有九条命,所以我才能遇见你。”
与宁静美好的个人生活相悖的是封行远的工作,最近合誉很不顺利。方天赐看起来并没有把合誉太当回事,在和楚陈庭纠缠的事上他格外上心,除此之外别的经营项目好像对这位新领导而言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公司里慢慢变得人心惶惶,不知道谣言从哪里传出来,取代了茶水间满天飞的八卦,变成了员工们心中的一根刺——他们说,方氏集团已经算是公开和楚陈庭“宣战”,合誉可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用处不大的棋子显然并没有什么值得方氏花费重大精力保全的。
合誉受到的冲击过大,连着紧绷了好几天,又透出了一点口风,说是要裁员了。
王旭向来消息最活络,已经在悄悄给别家公司投简历了,封行远从茶水间接了杯开水回来,发现连郑之尧也在手机上看别的公司信息。
有时候,大厦崩塌是一瞬间的事。
封行远对此保持了沉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当初合誉的高层把整个公司卖给方氏,其实已经把他们这些人都放弃了,他们现在这份工作的生死,完全看方氏的意思。
或者说,至少合誉的生死,是掌握在方天赐手里的。
但封行远并没有选择现在就着手跳槽,而是依然每天做着自己的工作。业务部门年初就已经停掉了所有开拓性工作,封行远不用出差,那会儿每天就是应付刘寄海,现在每天就是写报表,有什么活儿做什么,没活儿就摸鱼,偶尔象征性加加班,感觉合誉上下兵荒马乱里他反而比之前工作得舒心一点。
他甚至十分平静地想,如果哪天合誉真倒了,他就带着阮裕回萍野去,去看看他过去的美梦与噩梦,看看那树越过房顶的泡桐花。
或者离开榆州,彻底扔掉过去,包括那个始终没有下定论的关于阮裕身份来历的猜测也一并丢掉,这样他们就能再无芥蒂。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陆云山的信息打乱了。
陆云山说:“我确认阮裕的身份了。”
封行远一字一句地看下去,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阮裕买了花。
自从那天向同事们求助之后,小冬那几个小姑娘好像对他更热情了,不仅会跟他分享很多趣事,也会时不时给他支招。她们说封先生看起来是个很稳重的人,大概会喜欢一些不那么跳脱的礼物,比如说一束优雅的花。
阮裕在花店挑了半天,在完全不懂花和花语的前提下,选了一束最合他眼缘的花。
他捧着这束花往封行远工作的地方走,发了消息问封行远:“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是的,看电影也是小冬说的,老少咸宜,小冬说,老男人可以不欣赏小年轻的种种闹腾喜好,但一定会欣然接受下班后去看一场电影。
封行远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好,看哪场,我来订票。”
阮裕觉得手里的花的味道香甜得有点醉人,他弯了弯嘴角,回道:“我已经买好票啦,等你下班。”
要是日子能一直像这样就好了。阮裕摇了摇头,把那些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他应该高高兴兴地把这段时间过完,清单上还有十几件要和封行远一起做的事没做呢。
在去封行远公司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微雨,阮裕小心捧着的花上很快就凝结了小小的水珠,它们晶莹剔透,挂在蓝紫色和白色的花瓣上,让那束花显出了别样的美丽,花朵们像清晨刚刚吸饱了露水开放的样子。
阮裕小心又小心的维持着水珠们的现状。
封行远下楼的时候就看到阮裕正坐在大堂一角的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盯着一束花上的水珠。他坐在那里,也像一朵盛开的花,有种令人炫目的光彩。
封行远走上前去:“临时有个报表要做,耽搁了,不好意思。这花是……”
“是送给你的,”阮裕把花塞到了封行远手里,笑得眼睛弯弯的,像两枚月牙,“喜欢吗?”
封行远有些吃惊:“给、给我的?谢谢。”
还从没有人送过他花。
当然了,他也没有长这根浪漫细胞,除了教师节被班上同学推出去当过一次代表,给老师送了康乃馨之外,他也没有给别人送过什么花。
沾着一点雨水的花躺在精美的包装纸里,封行远以自己有限对植物的认识,分辨出主花是蓝紫色的鸢尾花和白玫瑰,蓝白搭配起来很好看,精致又不落俗套。
“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花?”封行远问。
阮裕说:“走到花店门口,看见这束花长得好看,就顺手买了。”
花当然不是顺手买的。
甚至电影,也是小冬搜索完最近上映的影片之后推荐的。
电影的名字叫《花事未了》,讲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各自逃离原本嘈杂的生活后,在一座南方小城相遇,相爱,他们开了一家花店,养了一只猫一只狗,生活美好静谧。中途他们互相失散。花店不开了,花依旧开着*。
影片的最后,两个人兜兜转转再次回到那座小城,在一场浓郁温柔的夕阳里,他们站在一面盛开的花墙下,久久注视着彼此。
剧情平淡,但胜在电影的每一帧都像是构思精巧的画。
封行远平时不怎么看电影,他的娱乐生活非常乏味,因此看的时候还算入戏。
甚至最后,他看着那满目的温柔的夕阳,心里还跟着在想:比起跌宕起伏波澜壮阔,这样细水长流的爱情,也很令人憧憬。
阮裕显然看电影比封行远投入很多,他还沉浸在男女主最后终于认清内心找到彼此的感动里。
“封行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
“记得。”封行远轻声说。
那也是一个黄昏,天气晴朗,秋风已经有些凛冽的味道了。夕阳缓缓沉入远方由楼宇拼出来的城市的天际线,云霞自高楼缝隙里透出来,把投下的阴影都染成了温柔的颜色,蓝色紫色黄色粉色,五光十色的泡泡。
非要比较的话,阮裕觉得那一天与电影里如诗的尾声一样美好。
那天阮裕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偶尔有人向他投来目光,他便把帽檐拉得更低一些,一言不发地坐着,任由叶子落在他的肩上也没挪过一点。
有个小孩从他面前跳过去,回头看了他一眼,牵着一只气球。在拐角的时候,那只气球脱手飞出去,挂上了树枝。小孩的哭声让阮裕短暂地把目光投过去,便看到一个挎着公文包的高个子伸手去取气球的一幕。
他太高了,气球轻易被取下来,他蹲下去把它还给了那小孩,短促地挤出了一个笑来。看起来不是经常会笑的人,在小孩轻轻亲到他脸颊上时,有些无措,笑容便也跟着僵住了。
但……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呢。阮裕这样想。
那时候阮裕对封行远这个人还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至少后来他记住了这个温柔的黄昏和被绳子牵着的气球,却不经常想起来,那个满身疲惫、有点呆但人还不错的高个子就是封行远。
而此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间也许就是那时便埋下了一粒种子。否则那个雨天,他可能也不会跟着封行远走进他的家。
电影的片尾曲缓缓流淌着,很多观影的人已经陆续离开了,阮裕从座位上微微起身,凑到封行远身边,像当时那个小朋友一样,用唇碰了碰封行远的脸颊,一触即分。
封行远倏地睁大眼睛,影厅的灯光同时亮起,阮裕看到了封行远脸上可疑的一抹红晕。
封行远看着阮裕,看见那双漂亮澄澈的鸳鸯眼里有自己的影子。
“阿裕,我觉得我需要跟你说明一点。” 他清了清嗓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要知道人和人不能随便亲吻的。”
阮裕眨了眨眼睛:“我没有亲过别人。”
封行远往背后的靠背上一躺,伸手扶额。他想:有点犯规。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台湾作家蔡仁伟《伪诗集》中的短诗《世界》,原句是:花店不开了,花继续开。
第52章 雨夜
封行远捧着花走出影院,惹来许多人侧目。他跟阮裕两个人本来就比较显眼,况且……穿西装捧着花走在大街上的男性并不多见。
不过封行远没理会那些目光,他带阮裕去了一家餐厅,点了阮裕喜欢吃的菜。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把城市的灯光都染得湿漉漉的,透过玻璃照进来,并不凄厉,却很有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封行远看着阮裕的眼睛,那双眼实在太漂亮了,像把所有光都收进了其中,折射出一种十分璀璨绚烂的色泽来。
封行远默不作声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阿裕,陆云山有没有告诉你,他查到你的来历了。”
阮裕敛眸看向手里的茶水:“他和你说了什么?”
“吴越,你还记得吗?”
“记得。”
“十四——十五年前,吴越一家人在新庚区发生车祸,从山崖坠落,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他的父母和弟弟都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小陆说,你正是那场车祸之后,在同样的地方,成为了这样复杂的生命。你属于人类的一半灵魂,来自于吴越的弟弟吴求。”
听着封行远的叙述,阮裕点了点头:“嗯,他也告诉我了。”
封行远有些痛苦地哽了一下:“封邵,我的父亲,当年是那场车祸唯一的目击者,后来因为这件事,去坐牢了。我和你……”
封行远没有继续说下去,阮裕注视着他。菜上来了,刚出锅的菜品横在他们之间,隐约还冒着一些蒸汽。
沉默了一会儿,那些挡人视线的蒸汽便散开了,阮裕抿了抿嘴,终于决定说点什么:“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一只猫,那些事太遥远了。封行远,你不用为此自责,十五年前,你没有把那辆车推下山崖,也没有参与进这件事里,不是吗?”
封行远却说:“吴越失忆了,但楚陈庭一直在找你。是我不愿意让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阮裕无意识地转动着茶杯,他说,“我也不认为我就是吴求。”
倘若一个人从小就是以另一种身份活下来的,在跌跌撞撞无数回之后才终于得以与自己奇怪的身份和解,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那些他根本不记得的过去……那埋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切悲欢离合,对他而言其实很难感同身受。即便是有半个灵魂来自于那段过往,可谁又能说,现在的他不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封行远知道,但难免会对此有些别扭。
楚陈庭之前对他的那些敌意佐证着他的不安,他自己也觉得他亏欠着阮裕。
“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阮裕在封行远无声地纠结与痛苦中开口,再次将他们之间此时的氛围与沉默一并揉碎,“我不想把时间花在那些事情上,封行远。比起那些,我想做一些更值得的事。”
什么是更值得的事?
都在阮裕的手机备忘录里面了。
“我知道阮薇最后有很多很多的遗憾,也听到过秦奶奶清醒的时候偶尔絮絮叨叨,说她很希望还有时间多陪陪秦岁。我不想最后也变成那样……”阮裕眼中好似蓄了一点玻璃窗外的水汽。
封行远怔愣片刻,只觉得窗外车流中某个缺了德变道转弯的车照射过来的车灯,在他眼前凝成了一线——他在一点轻微的眩晕中抓住了某些字眼:“你说……什么?谁活不了多久了?”
阮裕垂下头,稍微安静了片刻,选择了将一切和盘托出,从他梦到那个自称吴求的人,到陆云山说他身上浮着一层死气,包括……跟着他的那些陆云山口中的“怨气”、突然恢复的能听清别的小动物在“说”什么的能力、萦绕在他身边的黑气,桩桩件件,陆云山说都在证明他的生命流逝速度达到了某种异常的水平。
封行远摇摇头,下意识地不相信:“小陆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可封行远自己其实也底气不足。
陆云山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说错过什么,而且人家也帮了他们好多次。
“不过,陆云山说了,我可能还有机会,”阮裕早先就自我调节过心态了,因此显得颇为平静,他甚至还能带着点笑,“他说能追溯到我的源头,可能还有办法。我们还约了周末一起去麦子山。”
一顿饭五味杂陈地吃完,外面的雨下得小了些。
他们打了车回到家里,阮裕看封行远始终有点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凑了上去,试图找点愉快的话题,拿着手机要给封行远看。
封行远先是被阮裕手机屏幕背景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