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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行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缺觉缺出的心大,反正他顺着秦奶奶的问题想了一下,除了一开始被揍的那一拳和人猫大变的时刻让他产生了那么一些肾上腺素飙升的恐惧感之外,别的时候也还好。
他好像并没有去过度纠结阮裕是猫还是人的问题,很自然地就接受了。况且阮裕虽然脾气不好、话讲不明白、不懂礼貌、提防着自己,还有些欠打……除了这些之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阮裕有着可以做人的能力,却有着一颗猫的心灵。
而猫这种生物大概天生就会降低人类的戒备心。
秦奶奶不知道在封行远眼睛里解读到了什么,她终于又慈祥地笑起来,她问:“那你想养他吗?”
封行远愣了一下。
“我没多少时间了,在我走之前,放心不下的一个是岁岁,一个就是阿裕。岁岁是我孙子,高二了,他个聪明的好孩子,没有我他也可以好好生活,可是阿裕……从我第一眼在垃圾堆边见到他,就觉得跟他很有眼缘。他也很聪明,也是好孩子,可是……他不会照顾自己,没有我他就又要去流浪了。”
封行远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儿。
他能看得出秦奶奶状态并不算很好,但他没想到的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人,坐在这疗养院里,坐在这样一个萧瑟寒冷又盛大的秋天里,向一个陌生人说着自己的遗憾。看起来颇有些心酸。
她语重心长:“我一直在担心阿裕,也许对他来说,遇到你是件很幸运的事。”
封行远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他还没回答,阮裕已经噔噔噔提着保温饭盒回来了。
阮裕走在大街上人堆里不安得很,可是去帮秦奶奶打饭穿过他不熟悉的地方和人群却很快,一路几乎都是跑着的。
秦奶奶马上收拾了脸上的憔悴神色,打着精神笑起来看阮裕,夸阮裕很乖。
夸赞对阮裕来说十分受用,在秦奶奶面前,他看起来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子。
封行远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挂出来的是怎样一副表情,也许冷漠得十分不近人情,也许……也还有那么一点悲伤吧。
在周昭的宠物医院他想,如果没有人要那只猫,他就养——那只是在当时的环境下他心里冒出的一个想法而已,兜来转去不过半天时间就能被抛得远远的,毕竟他是个独身惯了也麻木惯了的人,用别人的眼光来看,大概也是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
他能感受到一点别人的悲欢,站在他们的故事外做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偶尔也会有些无关紧要的感慨,但他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故而也不愿去凑那些无用的热闹。他不羡慕别人喧嚣快乐,不嫌弃自己生活冷清,恰到好处地维持着一个“我很好”的表象,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和志向。
他是个空心的人。
因为空心,不在乎,所以阮裕是人是猫是什么都好。他本来也只是想有限地帮一下忙,不考虑其他任何事,因此也说不上来恐惧和害怕。而秦奶奶却以为他的“不害怕”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秦奶奶的这份希望对封行远来说有点沉重。
封行远好像能从她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外婆,他不知道外婆如果还在世看见自己过程这样的生活,看见自己现在这具空洞的皮囊,会不会将那份觉得他可靠的希冀收回去,变成失望、悲伤……
第5章 银杏
阮裕笨手笨脚在喂秦奶奶吃饭。
他做猫的时候手脚灵活得很,一眨眼就能钻到沙发缝里去,但做人的时候难免有些不习惯这副属于人的身躯。
封行远靠在旁边看他。
秦奶奶希望封行远能够照顾阮裕。但对封行远来说,这就好像家里突然要收养一个小孩——这种事当然不是闹着玩的。
且不说阮裕身份特殊,哪怕阮裕单纯只是只猫或者只是个人,这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决定好的事。况且他们到目前为止,正式相识才不过一天时间。
封行远是对秦奶奶这个年纪的老奶奶有些特别的感情——毕竟她们总让他想到爱过他的那位老人。但这份感情到底也是借了活在他记忆中属于外婆的一个影子而已,还没有浓厚到让他可以无条件答应她任何事。
秦奶奶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她没有逼封行远,只是点到为止地提了。
她是个有分寸的老人,试探了这么一回,后面就没有再说过这件事。
封行远还是离开了,把阮裕留在了疗养院。
他推门而出的时候心里想了想,阮裕以后要怎么办呢?秦奶奶如果哪天走了,他这个特殊的人、特别的猫,会怎样活着呢?
那其实不是封行远该关心的事,但封行远还是在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一点情绪里回头看了看,原来阮裕一直在看着他。那双鸳鸯眼目送着他离开,见他回身望去,阮裕也没躲,反而是乖乖巧巧地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在道谢。
阮裕不知道人类的礼仪里有人离开是要去送的,但他一直看着封行远。
直到门关上。
封行远合上门在外面呼出一口气。
好累。他想。
他转身,走廊上有个任与他正好对上目光。那人一身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戳在走廊昏暗的光影里,显得格格不入。
封行远礼貌地收回了目光,那人与他错身而过,他看到对方手里拎着一只红配绿的廉价茶水壶。
封行远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那个人……好像是他上个周刚谈完业务的那家公司的年轻总裁。有点要命,合作方的总裁周末在疗养院拎着个茶水壶去打水,这么接地气吗?他只希望对方不要认出他,毕竟合同还没签,目前只是确定了意向,要是这单子因为他撞破了对方总裁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告吹,估计他们组的同事要捶他。
好在他没什么好奇之心,对方似乎也没有认出他。
封行远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睡觉。
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他出门买了点东西回来,勉强把晚饭对付了,才注意到阮裕的衣服还在他家的洗手间里。
小猫一件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白外套其实已经很脏了。封行远在“扔了”和“洗了”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洗。
有机会还是拿去还给阮裕吧。封行远这样想着。
他顺便也把昨天周继斌借给他的外套洗了,晾干就去对面还衣服。可能还要买点礼物带过去。封行远想了想,觉得自己觉还是没睡够——太累了,和老太太打交道也是,和同事打交道也是,和客户打交道也是。
手机弹了条推送,封行远拿起来看了看。
那条来自浏览器的推送写的是:“不养猫的人绝对享受不到的十个好处。”
封行远:“……大数据我谢谢你啊。”
他点了叉,却不知为何指尖一顿,又点进了那个灵异网站。
网站的首页八百年不更新换代一样,他这次点进去是默认按热度排出来的阅读顺序,热度第一也不过几百个赞,正是“猫的报恩”那条。
封行远更换了排序方式,选择了“最新发表时间”。
跳出来的第一个是个id叫“陆云山是我徒弟”的号,发了一条:“你相信世上有妖怪吗?揭秘存在于现实生活的‘妖’。”
封行远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点开了。
这个人的思路其实很好懂,他说世上万物有灵,生物可以死,死物也能生,什么锅碗瓢盆都能成精,人的梦也有一部分与此相关。如果你一直很衰,那你可能就被倒霉妖怪缠上了。“陆云山是我徒弟”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到此话锋一转,趁机打了个非常套路的广告:如果你想转运,欢迎联系本人,绪明道长,号码xxxx。
封行远为自己真情实感地浪费了几分钟时间而后悔。
他索性退出了浏览器。
锅碗瓢盆能不能成精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老梗——建国后什么都不能成精。
所以阮裕,究竟是什么呢?真的是传说里的“妖怪”吗?如果是现有科学之外的存在,那又该怎么去解释呢?封行远想起来甚至在周昭的宠物医院检查,阮裕也没被查出来和别的猫有什么不一样。
算了。封行远想,这种事他要是搞明白了,诺贝尔都指日可待了。
辗转一夜,封行远第二天去还了周继斌的衣服,听到周继斌妹妹缠着周继斌说要养猫。她指着封行远说要一只封行远家一样的猫。
封行远没接这个话,尽可能礼貌地与周继斌交流了几句,出门回了家。
不爱掺和的封行远下午还是又去了一趟新江府疗养院。他提着阮裕的衣服去还。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放心不下。
这一点牵挂不深,让他有些担心,但也没办法让他决定把阮裕带回家——况且阮裕自己愿不愿意还是另外一回事。
到疗养院的时候,封行远没看到阮裕,却正好遇上了秦奶奶和去看望她的朋友聊天。
他本来不想打扰,但是秦奶奶觉得他那么远跑一趟太辛苦,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她应该也还是想让他能与阮裕再见一面。
于是封行远留在房间里等着,听两个老人家东聊一句西聊一句。
自认为已经在职场里练出来了的封行远已经好几年没体会过这种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的尴尬了。他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正在思考这个时候拿手机出来玩是否合适,就听到秦奶奶的朋友问:“玉梅呀,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封行远并不是刻意要听,但他此时也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无可避免。
这个问题大概对秦奶奶来说不是个好问题。她原本还和好久不见、大老远跑来看她的老朋友笑呵呵讲着榆州的秋天,讲银杏叶像黄色的蝴蝶,听到这个问题她却像被卡了一下。
她的老朋友往窗外看了看,又看回来,把这房间里上下打量,好像克制了又克制,还是继续问:“这里一天要很多钱吧?你们家秦池也是为了你好才回乡创业的,他回去了你又走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打算回家了吗?”
老朋友喋喋不休,一个个问题像倒豆子似的。
秦奶奶笑容浅了许多,老友重逢的气氛急转直下。
可对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像有些话不说不痛快一样,明知道有些话题不合时宜,她却没那个结束话题的眼力见。封行远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倒更觉得那“老朋友”不是来探病的,是来做不合时宜的说客的;或许,也还有点别的意思。
“我在榆州挺好的。”秦奶奶没有回答那些问题,只是这样说。
“可是玉梅,你说人一辈子图个什么呢?还不是图个幸福美满阖家团圆?秦池是个好孩子,比我两个孩子都争气,虽然秦池他爸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离家出走吧,况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觉得你回去好些,毕竟那儿才是你的家。”
“老话不是都说,家和万事兴么?李老二人都回来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还原谅不了他?你不该这么倔的。”
秦奶奶收了笑容,看着自己的这位朋友,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没有太生气,只是摇头:“秀娟,那儿不是我的家。姓李的和我也没有关系。”
这场谈话最后结束得并不愉快。
阮裕回来了,听到最后秦奶奶的“朋友”越来越阴阳怪气的话,差点动手殴打老年人。死心眼的猫眼里没有什么尊老爱幼那一套,炸起毛来确实还怪吓人的,直接把人吓跑了。
但秦奶奶情绪却还算平静,她只是心情有些低落,但并不气愤激动。
她让封行远把阮裕拉住,阮裕不理解地问:“奶奶,她那样说,您就不生气吗?”
“有的人故土难离,有的人漂泊无定,谁又比谁好到哪里去?”秦奶奶的回应是这样的。
整个房间沉默下来。
秦奶奶叹了口气:“让你们看笑话了。”
封行远摇头表示没有,他看出来秦奶奶心情并不好,便从自己带来的果篮里拿了只橘子为奶奶剥开。
而阮裕似乎是还怕那个人再回来,把门一关,人就守在门边。
“我是一个人从乡下来的城里。”秦奶奶说着,封行远就静静听,“命不好,年轻的时候嫁了个不负责任的人,后来他抛弃我们母子两个,再也没有音讯,老了老了,那老混蛋在外面花天酒地半辈子,又浪子回头回来找我们了。我一气之下就自己一个人跑来了榆州。”
秦奶奶是个勇敢的老太太。
也是个越老越叛逆的老太太。
“我的儿子要认祖归宗,接受了他的亲生父亲,我也气不过,那时候我还逼问他,我跟他老子他选哪一个……大概是现在年纪大了,想想觉得也挺冲动的。我知道这件事会让他为难,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