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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郎腰瘦不胜衣-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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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商青鲤若是径直去烟波楼,只需出了长安向西途经青云道,不过半个多月路程便能到遥山。

    但她心中惦记着顾轻,又打定主意南下去南蜀一趟,就只得先到江南道,从江南道走水路穿过南蜀的祁州、合州,抵达南蜀京都雍州。在雍州停留几日,而后穿过南蜀境内的合州、靳城、连城、夜城,才能到北疆。

    如此一来,三个多月的时间,对她来说,还略显紧迫。

    出了长安城,商青鲤只稍稍沉思了片刻,便决定走官道,至于能不能追上顾轻一行人,她是毫无把握的。既然玉空寒是“秘密”送顾轻回国的,自是不能排除他们易容换装抄小路的可能,但她对北楚境内小道全然不知,走官道是唯一的选择。

    不管顾轻一行人是抄小路还是走官道,总归是都要去江南道乘船离开北楚的。

    商青鲤拽了拽缰绳,惊蛰一扬蹄,向南疾行而去。

    ☆、三零。把酒思闲事。

    这是商青鲤第二次到江南。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时隔四年,幼时只在书卷和游记上读到过的旖旎风景,又一次如画卷般在她眼前缓缓铺开,市列珠玑,户盈罗绮,重湖叠巘清嘉,似是怎么也看不厌。

    她一身式样简单的红裙,袖子仍是用黑色绑带绕着手腕密密匝匝绕了几圈。烂银青玉的马鞍上,挂着她的包袱与酒囊。她一手握着刀囊,一手牵着缰绳,惊蛰驮着她不紧不慢穿梭在水墨画似的青瓦白墙间。

    将十里荷塘、满城烟柳一一看在眼里,商青鲤想到的,却是平沙茫茫黄入天的漠北。

    在她眼里,江南的碧水蓝天小桥流水,像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而漠北的万里萧条云阴风恶,更像是走马提锋的江湖浪子。

    商青鲤最爱漠北的夜,冷月如钩,平沙似雪。点一堆篝火,喝一壶烈酒,枕着鸿雁刀听着孤狼长嚎的声音入睡。

    她曾以为,这样的生活便是她的余生。

    将要到穿过闹市时,商青鲤翻身下马,牵了惊蛰步行,视线掠过沿街的茶肆酒楼,她随意选了家看上去干净宽敞的酒楼打算住上一夜,明日一早去码头乘船南下。

    她从马鞍上取下包袱和刀囊,由着上前的小二把惊蛰牵去马厩,径自入了酒楼大堂。

    商青鲤一步踏入大堂,就觉大堂里数道目光“唰”地一声落到了她身上。她冷眼扫过大堂内坐着的一众男女老少,目光只在他们搁在桌上的刀剑等随身兵器上停留了一刹,便寻了张空桌子坐下。

    有小二凑过来问道:“客观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商青鲤把包袱酒囊等往桌上一搁,道:“一坛烧刀子,半斤牛肉。”

    “客官您既是住店,不妨先在掌柜那里登个记,完了上楼歇着,这吃食一会儿直接给您送到房里去。”许是大堂里过于安静,小二说话时不由自主的压着嗓子道。

    商青鲤道:“不必。”

    小二皱了皱鼻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消片刻便将酒和牛肉摆上了桌子。

    商青鲤拍开酒坛的封泥,取了只碗将烧刀子倒满,探手从筷筒里抽出双筷子,就着牛肉一口一口喝着酒。

    一时间,大堂里满是烧刀子醇厚浓烈的酒香,酒量稍浅的人闻着这味似是都能醉了。

    “他娘的!”一个身材魁梧穿着褐色粗布短打的汉子吞了口口水,一拍桌子,道:“给老子也整上一坛!”

    他声如洪钟,手掌拍在桌上,整张桌子都晃了晃。

    小二不敢怠慢,快手快脚的上了一坛烧刀子给他。

    他拍开封泥,抱着酒坛豪饮了一口。烧刀子味道浓烈,入口辛辣,如火烧刀割,从喉咙直直烫到胃里。

    咽下一口酒,他仰头大笑了三声,道:“过瘾过瘾!”

    坐在临窗一桌的一个女子冷哼一声,道:“风镖头,劳烦收一收你这把嗓音,硌耳。”

    “呵。”汉子冷笑一声,道:“说起硌耳,怎么比得上你们银筝阁的一群娘们儿,整日里不是吹就是弹,当真是聒噪得紧。”

    “风不渡!”女子伸手握住放在桌上的一管碧箫,恼怒道:“你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风不渡举着酒坛,又饮了口酒,听言笑道:“你吐一颗象牙出来给老子开个眼如何。”

    女子将碧箫竖在唇边,手指按在箫孔上,低沉柔和的曲调流泻而出,内力凝成的音刃如无形飞刀向风不渡袭去。

    风不渡又长笑了三声,侧身抓了把桌上的筷子,轻描淡写向女子抛去,一根根筷子筷尖正对女子,击破飞来的音刃,直直向女子逼去。

    笛声陡然一个拔高,出现了一个破音。又是数道音刃,将筷子尽数击落。

    商青鲤饮下一碗酒,已从二人争锋相对的几句话里知道了这二人的身份。

    风不渡,天下镖局总镖头。

    天下镖局位于东朝都城,东都。镖局主人沈愁,在江湖风云录上与拈花楼长孙冥衣、揽剑山庄谢离人、空识寺了业、听水坞柳关山、雁鸣山庄赵逐、银筝阁苏迎月、千钟楼厉无咎七人,并称为武林八绝。

    沈愁虽为武林八绝之一,实则此人经商头脑强于武学,经营镖局和些其它生意,在江湖上倒是颇有名望。

    江湖上都传沈愁是花了大钱才请来风不渡做总镖头的。

    因为风不渡的授业恩师,是听水坞主人柳关山。

    九霄以南,出了南蜀和东朝国境,便是浩瀚无垠的大海。而听水坞,便在这海上。没有固定的据点,一艘大船,随波逐流。听水坞主人柳关山双腿残疾,终身钻研暗器。因此风不渡一手暗器功夫,在江湖上难逢敌手。

    至于与风不渡交手的这位女子,风不渡话中早已点破了她银筝阁门人的身份。

    江湖上盛传“一桥春·色在江南,银筝初挑意犹寒”,指的便是江南银筝阁。银筝阁这个名字,乍听之下不仅没有半分江湖门派的味道,还莫名染了几分风花雪月来,但它是江湖上唯一一个以音为刃的门派。

    银筝阁门人皆为女子,琴、筝、箫、笛等皆是她们随身的武器。

    阁主苏迎月,武林八绝中唯一一位女子。其大弟子宫弦,更是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

    银筝阁以音为刃,胜在无形,又有曲调干扰,不易使人听声辨位。但风不渡本身就是暗器高手,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能让人防不胜防。二者的功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何况看风不渡漫不经心的模样,便知他是有意逗弄这女子的,是以一时间场面只能胶着。

    渐渐女子吹奏出的箫声,曲音零落,难自成调,入耳便觉呕哑嘲哳难为听。

    商青鲤一口饮尽最后一碗酒,将酒碗往桌上一扔,提了包袱酒囊就欲去向掌柜要间房上楼休息。从长安一路马不停蹄跑了七八日,路上始终不曾遇见顾轻一行人,她不太能断定是她脚程快了还是慢了,因而哪怕今日天色尚早,她也打定主意休息一晚,明日再去码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侥幸遇上。

    她起身时风不渡与女子两人的交手还在继续,大堂众人神色或明或暗,眉眼间都蕴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三三两两,埋头在一起,边低声说着些什么,边哄笑着看着风不渡二人。



    第21节

    

商青鲤这一起身的动作,在大堂里便显得有些突兀。

    长凳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竟也能被人捕捉到,又是数道打量的目光落在商青鲤身上。

    她手上虽握了刀囊,行走间步伐也沉稳从容,但她身上实在很难窥出一丝江湖气息。不全然是因她眉目间的清冷,冷面美人江湖上也不在少数,但或多或少总是能让人感觉出几分江湖中人特有的味道。而她,眸间无悲无喜,清冷入骨,举手投足间明明豪迈大气,却又透着些高华遥远。若非是她握了刀,在座众人大抵是无法将她当成一个江湖女子来看的。

    与风不渡交手的那个女子见此指尖一按箫孔,一道音刃忽地向商青鲤击去。商青鲤偏头避过这道音刃,转头看了女子一眼,绕过桌子向柜台走去。

    女子眸光一闪,指下按出几道音刃向风不渡射去的同时,又是两道音刃向商青鲤击去。

    商青鲤握住刀囊的手往身后一背,挡住击来的两道音刃,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女子,道:“失误?挑衅?”

    女子执箫的手将箫挪离唇畔些许,道:“若不是你喝劳什子烧刀子,又怎会生出这些事来。”

    “哦。”商青鲤放下手中的包袱酒囊,鸿雁刀并未从刀囊里取出,她单手隔着刀囊握住刀柄,站到了风不渡与女子中间。

    “银筝阁,叶小朵。”女子见商青鲤有出手之意,下巴微微一扬,报上了师门姓名。

    “嗖——”商青鲤却并未与她废话,一刀直直向她劈去。

    叶小朵忙竖箫在唇边,指尖在箫孔上不停按压,道道音刃从四面八方向商青鲤飞去。

    商青鲤回刀横于身前,手腕一翻一抖,鸿雁刀在她手上被舞出漫天刀影,每一道音刃都被刀身挡了回去。牛皮缝合的刀囊上被音刃划出一道又一道白痕,商青鲤垂眼看着刀囊,眉头轻轻蹙起。

    只这一交手,她便发现,这叶小朵的功夫其实很一般。若是换个内力高深的人,使这手音刃功夫对付起来绝不会如此容易。

    无意于叶小朵多做纠缠,商青鲤挥刀而上,虚晃一招,另一只手夺过叶小朵的那管碧箫,回身落到一旁,抬手便将它向门外扔去。

    叶小朵一跺脚,瞪着商青鲤道:“你等着!”

    她话音还未落地,人已施展出轻功,追着那管碧箫而去。只是她尚未掠出大堂,门外便传来一把稍稍有些喑哑的嗓音:“小朵。”

    叶小朵脚下一滞,人在门口站定,喜道:“宫师姐!”

    商青鲤眼皮一跳,又想到数日前原欺雪那声“江师兄”来,心头火起——这些个师兄师姐的称谓当真是烦人!

    ☆、三一。故人在咫尺。

    “幽茝观前弥翠羽,玉轮天外写游龙。

    轻云休比元春雪,仙吕堪为饮处松。”

    三年前花朝节上,世居江南的风流名士顾琛邂逅了江湖第一美人宫弦,只一眼便惊为天人,挥笔写下了这首在江湖上广为人知的诗。

    不曾见过宫弦的人,是永远无法领略这首诗中勾勒出的美人风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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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青鲤见到宫弦的第一眼,便觉她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不同于原欺雪的靡颜腻理,风情绕眉,宫弦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像极了画卷里的仙娥。

    她穿着身素白色滚雪细纱长裙,云鬟雾鬓,柳眉如烟,分花拂柳而来。端的是盛颜仙姿,群芳难逐。

    宫弦的音色低柔中透着些喑哑,却意外的悦耳,像是一坛上了年岁的老酒,越品越觉余味绵长。

    确实当得起“江湖第一美人”之称。

    “宫师姐!”叶小朵又唤了一声。

    原本算不上喧嚣的大堂,亦在宫弦现身的这一刹沸腾了。堂中诸人或起身相迎或惊喜不已,七嘴八舌唤着“宫姑娘”。

    宫弦在江湖上的声望,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场热闹里置身事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商青鲤,另一个是风不渡。

    风不渡见此冷哼一声,仰头一口把酒坛里的酒饮尽,将酒坛狠狠往地上一掷,酒坛“啪”地一声碎开,陶片四溅。

    大堂内霎时死一般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风不渡身上。

    “咕咚咕咚”咽下酒的风不渡鼻孔朝天,道:“呸,真他娘晦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在青楼看头牌。”

    他这话说的实在过分,堂中众人的目光不由一变,有些年轻气盛的已按捺不住,拍着桌子怒吼道:“风不渡!”

    “你老子在这呢。”风不渡抱着胸不紧不慢应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

    “只会暗箭伤人的鼠辈!”

    “他不就是仗着身后有听水坞和天下镖局撑腰么!”

    喊这些话的,多是些年轻人,有那么几分初入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年岁稍长些的,都敛眉垂眼,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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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朵气白了脸,从宫弦手中抽出她那管被商青鲤扔出大堂又被宫弦接了个正着的碧箫就要与风不渡拼命。

    “风镖头。”宫弦伸手拦下叶小朵,脸色平静,浅笑着拱手一礼,道:“久仰了。”

    她此番做派,倒是让风不渡有些尴尬,刻薄的字眼在喉咙间滚了滚,到底是说不出口了。风不渡又哼了一声,坐回了桌边。

    商青鲤看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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