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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第一次维持这么久的人形。
海面上倒映的月亮如圆盘，看着很圆满，却勾起了他极其不好的回忆。
有巨大的黑影浮在水面之下，轻轻摆尾，似乎在提醒他离开这里，不要继续留在岸上。
可是他已经好几天没和小旱鸭子一起来海边了，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
但小旱鸭子对水惧怕得很，他几次三番引诱，对方却连脚都不敢下海。
似乎沾了水她就会被拖走。
可如果真想拖走她，哪里需要诱她下水。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像在一片死寂之土上发现了一个活着的小动物，许久不曾跳动的心也再次有了动静。
可是那小动物警惕得很，还会瞬移逃跑，所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连摸一下都不敢，就怕对方一眨眼就没影了。
他当然可以使出特殊手段，直接拘走对方的魂魄，把她囚禁在无边的永寂之海中——
可这样的她还是她吗？
有些生物天生就不属于海，就像他天生就不为陆地所容。
可是，如果在海上建一个岛呢？
…………
月光更加明亮，可心里的冲动却如波涛般汹涌。
抬手间，海面翻起大浪，把他整个人打湿，那股冲动微微消了一些。
偏偏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美人，一个人晚上出来不安全啊。”
声音有点熟悉，是上次那个被他留下一命的金系修士。
“美人”面无表情地回头，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至少有七八个人，基本都是金系修士。
因为在海边，他没有继续隐藏自己的瞳色，而是任由蓝色暴露在众人面前。
果然，在看见她妖异的双瞳之后，那群本来嬉皮笑脸的修士都变了脸色，更加地——
有侵略性。
“这居然是位蓝瞳的美人！”
“别想了，在东域，只有妖才会有异于常人的瞳色！”
“妖，一定是妖，还会水系术法，说不定就是海里的妖物！”
“庄主说了，就算到了南界，遇到妖物也必斩之，以扬我轩辕山庄的名威。”
“可这海边的妖物不知道强不强啊，要不你先去试试？”
……
妖物。
当年那个老匹夫也是这么说的。
“美人”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群在争吵中的修士，转头望向那无边的海面，发出一声询问：
“来了几个食物，怎么样，要不要吃？”
海里的巨大黑影摆了摆尾巴，满是嫌弃地沉了下去，似乎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他就说那小旱鸭子很傻，人类这种东西，连海妖都不屑于吃的——
觊觎人类的反而是人类本身。
就像当年那个老匹夫一样。
果然，见这位“美人”无动于衷，还对着海自说自话，众修士开始惊疑不定。
其中距离最近的那个挨过打的男剑修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是美人的声音？”更像是一个男子的。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似乎看到了什么，脸上挂着陶醉的笑容，摇摇晃晃地往海边走，整个人已经半身入水了，还毫无所觉。
可他所看的那个方向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东西？
和他要好的同伴跳过去把他拉上来，甩了他一巴掌：
“你不会水还想进海，不要命了？”
被甩巴掌的男人似乎清醒了一阵，但额头上本若有若无的印记再次变得明显。
是个纯黑色的水滴状印记。
印记完全显露出来的那一瞬，男人像中了邪般，把自己的头不停地往礁石上磕，很快血溅了满地。
“不好，这个妖物不是单纯的水系，还会幻术！”
鞋上沾了血的男剑修大喊一声，想要逃跑，却见队友一脸惊恐地望着他的额心。
他，成为了下一个目标。
想起之前那个埋进沙里就能破的的水球术，男剑修咬咬牙，狠心抽出剑来，往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划，瞬时血流如注。
很好，只要能保持清醒，他就能逃出生天，就像上次那样——
下一秒，持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对准了自己，然后用力。
新一道鲜血溅在礁石上，和已经血肉模糊的第一个人融在一起。
与此同时，仓皇的声音四处响起：
“不是幻术，是邪术啊！”
“是巫蛊之术，快退，快退！”
男剑修的血溅出来之时，“美人”嫌恶地退了一步，看向沾满血的礁石。
好脏，这块地方怕是不能来了。
既然如此——
那就让这个角落成为血流之地吧。
看向前方仓皇逃跑的身影，“美人”面无表情，微微抬手。
刹那间所有窜逃之人的额上都出现了同款印记，震天的哀嚎声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吞没。
除了不远处，巨石背后藏着的那个人，他没有对她做任何动作。
转过身去面朝大海，“美人”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着那边的生息，内心的恶意开始涌上来。
嗯，她看见了。
但她如果选择逃跑的话，他该怎么做呢？
…………
月圆之夜，街上有了自然的亮光，陶然本一个人在逛夜市，却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上次那个被水球罩头的男剑修，似乎正往什么方向赶去。
他怎么还敢呆在这里？
装作不经意地偷偷跟上，陶然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人身边的修士越聚越多，一起往海边走去。
可是路上的人不少，而且为了跟上这些人，她不能使用瞬移，不然会暴露自己的气息。
虽然这些人去了海边，但浔姐姐……不一定会在岸上吧？那她也没必要打草惊蛇。
悄悄地一路尾随，躲到巨石后面，本祈祷着美人不在岸上，却还是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并且对着这一群人，她似乎毫无畏惧。
是啊，浔姐姐会潜水啊，只要跳进海里她就不会有事，反而是自己要注意着不被发现，否则成为人质——
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当然，如果浔姐姐在入水前就被人控制住，那她就拼一把，过去把人给带走。
觉得这计划进退皆可，陶然便继续躲在巨石后面，掩盖了自己的灵力气息，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但被控制的不是浔姐姐，而是那群不怀好意的金系修士。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隔了段距离，陶然都能看到那边情况的惨烈。
与一众以奇形怪状之姿在海滩上乱奔的人不同，礁石边上屹立着一个人影，饶是身后狂风大作，波涛涌起，也在那岿然不动。还有一条熟悉的大鱼跃出水面，发出嘤嘤的叫声，似乎在催那人下海。
原来海妖，真的不会吃人……
等等，她在想什么东西？
浔姐姐现在恐怖似修罗，这件事显然对她影响更大好吧？
想起那几个莫名跳水身亡的不轨之徒，以及现在这些中了邪般的金系修士，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这是幻术。
能操控人的心智。
比传闻中用歌声引诱人接近的海妖更可怕。
所以她该怎么办？
陶然撞破了这个大秘密，觉得自己小命要完。
当然，浔姐姐现在明显没有发现她，如果用上瞬移赶紧逃跑，虽然会暴露气息，但也有把握不被抓住。
可是，虽然是月圆之夜，陶然却在那个屹立的人影中感受到了一股悲怆，似乎同一片月光下，发生过什么悲惨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危险，仿佛窥见真相之人也会从此陷入黑暗
而且那个已经陷入黑暗之人，并没有想着要把她拉进去，而是静静地在漩涡里凝视她。
虽然那边的人正朝向大海，并没有回头，但陶然就是有一种直觉，直觉那个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中任何幻术。
她的脑子无比清醒，她的心正怦怦直跳，就像那个梦境中窥见人鱼真身的自己一样——
她选择靠近那个真相的漩涡。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陶然从巨石后站出来，岸边那人也没有动静，仿佛对她的存在一无所觉。
试着避开那群还在乱舞的人，一步步向礁石上的人影靠近，美人还是没有动。
虽然月光明亮，但刚才距离那么远，陶然并没有看清美人的脸。
现在离美人近在咫尺，她却仍没有回头。
一瞬间各种恐怖电影的场景都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陶然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汗毛竖起。
如果等下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鬼脸怎么办？
陶然苦着脸后悔自己靠这么近。
如果像电影里那么可怕，她觉得自己可能会马上吓得腿软，到时候连瞬移都用不上。
等等，美人有了动静！
要回头了！
陶然紧张地抓着自己裙子上的褶皱，祈祷浔姐姐依然保持着之前的美貌——
美人转过头来。
真的和以前一样。
和她初见的那一面一模一样，有着蓝色的瞳孔，只是此时变成了汹涌的深蓝色。
陶然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一声轻笑，紧接着似有什么声波震荡开来，沙滩上的人纷纷倒地，自己的脑海里也一阵眩晕——
视线模糊地倒下去前，她仿佛看见了一张妖异的脸，似梦中那般雌雄莫辨。
而且，更重要的是——
怎么会是小哥哥的声音？
…………
一双手接住了倒下去的身影，月光下，那手骨节分明，但揽住人的时候依然轻柔。
沙滩上的血腥味随风飘来，“美人”皱了皱眉，把怀里的人抱起，走向风息浪止的海面。
那里，一道道像帆的三角状鱼鳍露出水面，似乎在等候命令。
选了最大的一个黑影坐上去，两人随着群鲸离开海岸，往看不见尽头的海中心远去。
啧啧，本来还想等着她逃跑，然后把她抓过来，看她在海上瑟瑟发抖的样子。
没错，他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尽管她的灵力气息被完美的隐藏，但作为活人的生息却无法掩盖。
他感受着那边起伏不定的生息，做好了她要逃跑的准备。
但，怎么也没想到，在经过一系列的挣扎之后，她居然选择主动靠近。
就好像那片死寂之地上的小动物，突然靠近露出可憎面目的他，轻轻蹭了一下。
当年的痛苦回忆被冲淡，另一种占有欲升腾而起。
既然敢靠近他，那就干脆来到他的世界——
当然，这小旱鸭子估计没下过水，连把脚浸到海里都不敢，醒着过去可能会更害怕。
那他也不妨大发善心——
让她在梦里度过这一晚。
第86章 09 孤岛
陶然睁开眼睛，感觉今天的天空格外蓝，而且很是广阔，和她平时醒来看见的那点逼仄天花板很是不同。
等等，她怎么睡在大露天？
试着想要坐起来，却在身下感觉到了水的流动，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巨大的睡莲状叶片上。
至于周围——
除了一个方向是岛，其他方向全是一望无际的海啊！
也不管这哪里来的睡莲叶片，陶然连滚带爬地蹿到岸上，踩在实实在在的沙滩上，这才有了踏实的感觉。
找了块远离海水的巨石旁坐了下来，陶然把头埋在膝盖里，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一声轻笑，不禁郁闷起来。
原来不是美人姐姐——
她被骗了！
但陶然并不是郁闷在这里，而是她觉得自己输了。
作为一个经常胡思乱想的画手，她对海妖的想象居然仅仅局限在人鱼上？
原来人家早就已经脱离海洋，出入人群，还能随意地隐藏性别和面目。
陶然发誓，从现在开始，她要做一个脑洞大开之人，对见到的一切都不要表现出惊讶。
毕竟有什么比小姐姐转换性别还更惊讶的事？
而且那个骗了她那么久的不知道什么生物，现在居然都不敢出现，只把她放在这空无一人的荒岛上。
似乎想打破这空无一人的说法，一条鱼从海里飞跃而出，直挺挺地跳到她脚边。那鱼挣扎着想要逃跑，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跳到岸上。
这是之前她吃过的一种鱼，是某位亲自抓的，味道很是不错。
但她现在不…想…吃！
可她越不拿，从海上跳过来的鱼就越多，一条条的鳞片上闪着亮光，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好吃”。
见阻止不了这一波投喂，陶然只好在海岸边挖了一个大沙坑，里面的海水很快清澈下来。
把那些鱼都移到沙坑里，陶然拍拍手，继续坐在巨石边上发呆。
见她不吃那些鱼，身前的海面没了动静，也没有鱼再跳过来。过了一会儿，一道水箭从海里射出，越过她的头顶。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她脚下。
是两个大椰子，她之前在海边喝过的那种。
……敢把她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