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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纳兰初一如既往地做饭,厨房里油烟缓缓升起。
其实她有优越的物质条件,本不需要亲手做饭,只是与孟玥在江南的那三年里养成了习惯,因此后面不管如何,每次至少亲手做一顿。
日复一日,她不觉得辛苦,只感到幸福。
孟玥摸到厨房,靠在墙边,静静地看了她会儿,面里溢出满足之色。
纳兰初知道他在身后,却自己做自己的,也不理他。
直到饭做好,孟玥都没打扰她。
孟玥死皮赖脸地留下同纳兰初等人用饭,饭后也不走,继续死皮赖脸留下。
纳兰初心里有气,但到底考虑到孩子们,便也没闹,让三个孩子先走。孟玥想干什么,她留下来应付便可。
“孟玥,你想干什么”纳兰初没好气地道。
“初儿,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想干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道:“初儿,我们谈谈。”
“我跟你回来时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嗯,就这样吧,王爷不该为区区一个纳兰初停下步伐,望玥阁满足不了你,我要休息了,请吧”
孟玥压住心中的沉痛道:“初儿,你打算这样和我过一辈子”
“这样一辈子挺好的。”纳兰初淡淡道。
“嗯,是挺好的,我们都忍住为对方的牵挂,只为那所谓可能出现的情伤。你上半辈子与我携手共筑幸福,下辈子却这般过活。”
“我没为你牵挂。”
孟玥苦笑,“没有吗,我生命垂危之时,是谁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别说是婢女,谁为我流泪,别说不是你,是与不是,我清楚得很。如今我已三十而立,你也差不了多远,我们的日子不多了,初儿,难道你只想这么糊里糊涂了此残生”
她的心颤了颤,时间过得很快,或许明天便已老去,不多的时间里,她仍要如此倔强
心有些迷惘,但口上却依然不松,“我不糊涂。”
“你只对我糊涂。”
相较前几日,他的脸色好了许多,也许正是这不似如纸般的苍白与虚弱让她对他又硬了心。她始终不愿承认,其实在见到他生命垂危之时,脑中一片空白,只希望他能安然度过。
她不愿承认,自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当年私奔,她对他一无所知,连唤的名字都是假的,却仍能义无反顾与他携手天涯。
几次遇险,她都深信孟玥能救她于险境。
此次她被陆舒抓走,醒来时孟玥已负了重伤,她甚至不用问就知道这伤是哪里来的。大概陆舒说的一个交代,既是对她的交代,也是对陆舒自己的交代。恐怕当时,陆舒既试了孟玥对自己的心,也为他以前所受的苦报复了一番。
当然,除开林倩依的事情。其实细说来,林倩依那事她也是信任他的,与林倩依有肌肤亲是他亲口承认的,他对别的女人有反应,却独独对自己没感觉,这也是真相。真相摆在眼前,让她如何相信他
“孟玥,我们这样挺好的。我说了,你可以找别的女人,不必忍受,只不弄出孩子就行,我会留在你身边,也会恪守妇道不出格。我们一起照顾我们的孩子,静看他们成婚生子。等将来我们头发白了,这何尝不也是一种相守。”
孟玥沉痛道:“对你好,对我却并不好。”
“那你想怎么样”
“你知道的,重归于好不行吗”
纳兰初沉默了,说到底,她还是怕背叛。
夜色弥漫,快入秋季的冷意来袭,亦如两人之间的氛围。她知道孟玥不好受,但她又何尝好受,从前的甜蜜对比如今的僵持,如烈火焚上她身,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重归于好,说得简单,天知道这四个字有多难。
多年没与孟玥共处一室,如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受不了孟玥眼里的沉痛与炽热,纳兰初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腰上一紧,不防孟玥已奔来抱住她,手臂渐渐收紧,她睁不开,只叹道:“孟玥,你放开”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纳兰初,别把我推开,我好累”他的头埋进她的脖颈,混杂沉痛的声音慢慢响起,那是他的倾诉,“那天上香,我安排的随行暗卫抵御劫匪已经足够,但没想到那人是陆舒,你怕陆舒见到天瑜的脸会对他下狠手,所以主动跟他走,你知道吗,我怕永远失去你。你明知道我会救你,却还让岳母说那样的话,你可知我听见会多糟心”
“后来我赶去原阳,那天晚上,陆舒明言只见我一个,我只身入宅。我想,此行凶多吉少,但我就算死了,也会拼尽全力救你出去。但幸好,陆舒似乎并不想要我性命。他让我朝心口自残一刀便能带你走。我做了,他便给了我一瓶上好的疗伤药,如此,我方能将你带回。”
“天瑜那小子虽聪明,但没我相帮,要瞒住你们怕是不行,他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你怪我吗不管你怪我与否,以后我还是会这样做。谁知道恪王府的繁华能维持多久,既然天瑜生在江南,五年之久没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生存,那他便能做你最后的保障。”
孟玥说得很慢,埋在她脖间倾吐热气。
这些话她虽知道,但亲口听他道出,心里的感慨到底是不一样的。
在他看不到的视野里,她的眼睛多了一丝柔和,慢慢道:“你累,我也累,陆舒也说累,为何累,只因情爱将我们都玩了一遍。你从不与我说浮心,这个叫浮心的女子貌似就是上辈子的我,上辈子,我爱陆舒不爱你,是不是”
孟玥心里一突,脸上多了几分惊慌。
纳兰初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不说,以前我还觉得陆舒的爱莫名其妙呢,原来上辈子,你才是小三”
“好吧,我不知道上辈子陆舒死后,你用什么方法阻止了我殉情。但上辈子,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他,所以,若陆舒还活着,请你不要伤害他了,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吧,他说过他想成婚,嗯,他是个男人,应当也是想传宗接代吧若他死了,就请厚葬他,每年上柱香,毕竟小三上位,你让人家正室情何以堪。”
“浮心的事情你瞒了我,我也不追究了,这辈子我爱的不是他,是你,爱有宽容,你为我的付出,我永远都不会忘”
“就这样吧,我们相敬如宾,就挺好的。”
她低头,看了眼他禁锢住她的双臂,“放开吧,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能全怪你不是,我也有错。我没有宋青那般胸襟,她能忍受齐王和别的女人生子,我却连你和别的女人上床都不能忍。你是个正常男人,喔不,不面对我,你才是个正常男人,你既不能为我正常,我也不想再为你付出了。”
“初儿我们再试试,行吗”孟玥哑声道。
“试什么喔,那个啊,不行的,你硬不起来的,别做徒劳事儿了。”纳兰初淡淡道。
孟玥板过她的脸道:“初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连我隐瞒浮心的事情你都能原谅,那么只试试,又为何不可”
“你知道的,我们之间并不止这一件事情。”
孟玥沉声道:“还有什么”
“林倩依的事情我不说了,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说,你母后始终是个定时炸弹,她横在我们之间,你不说,我不说,却并不代表不存在。你体谅我的处境不错,但我的危机却永远不会接触,因为每次伤害我,她不会得到惩罚,虽然会有所收敛,但意料之中的还有下一次伤害。当年,她暗示云世子毁昊儿的脸,刺杀我,推昊儿下台阶,设计我为你闯宫不成,三年后,又有林倩依的事情孟玥,因为你,我对你母后始终选择了宽容,但我累了,没你夹在中间,不考虑你感受,我能问心无愧地反击她。”
“初儿,对不起”
“嗯,所以你不要逼我。留在你身边已是我最后的底线,孟玥,别奢求太多。”
孟玥道:“我们回江南去好不好如今京中的事情已了,我们不留京城,去江南,那里没有母妃,只有我们和孩子。”
纳兰初苦笑一声,颇有些苦笑不得,“孟玥你搞笑啊,我跟你回来,不正是因为孩子,孩子的前程在京城,江南你想让孩子一辈子葬送那里”
孟玥摇头,“不,不会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葬送前程,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们便只带小天瑜去江南,昊儿和听凝就留在京城让三哥照看。”
“我不放心,我的孩子,没在眼前我放心不下。”
他的手仍是不松,纳兰初有些恼怒,说了这么久的话,他抱着不累,她站都累。如此想着,两腿越发觉得酸酸的。声音便不由重了些,“你放开。”
“我不放,我说了。这辈子我不会再放开你,放你除非我死。”
纳兰初又叹一声,“你现在还没死”
不知是她的话刺激到他了,还是怎的,他倏地松开了她,在她舒口气的同时,却乍现寒光,匕见对准他胸口,狠狠一刺。
心骤然一紧,连忙伸手去挡。
他凄然一笑,她终究舍不得他,她的心还有他,只是不肯松口原谅罢了。
难道重归于好就这么难
或许,她只是落不下面子罢了。
他们的幸福不能就这么葬送掉,她不能做出的决定,他帮她做。
纳兰初慌忙伸出的手瞬间被挡住,耳边响起匕首刺入肉里的声音,一阵心惊肉跳之下,低头一看,正是孟玥的左手挡住她的手。心口一松,幸好,幸好只是手
下一刻,面里心里都是恼怒,“你干什么才救活你,竟又要自杀,存心折腾人是不是孟玥你个贱人”
孟玥看她慌忙用手帕止住他手上血流不止的伤口,那里顺着鲜血,是钻心的疼痛,然而他的心却比刚才暖上几分。
她骂,他却笑:“我想,我就这么一刀下去,若你阻止,便说明你还是舍不得我死,可我们不能重归于好,我生不如死,你既舍不得我死,为何能舍得我活受罪若你不阻止,正好让我去阴曹地府等着你,如此也免了生不如死之苦。”
纳兰初低骂一声,“疯子”
“是啊,我就是疯子。你再不理,我会更疯。”
纳兰初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泪水如雨下,她控制不了,也无暇控制。
他的话刺痛了她的心,生不如死这段时间,难道自己真得让他起了轻生的念头吗这么过分
她怕背叛,所以觉得两人像现在这样,夫妻不像夫妻,亲人不像亲人便好,但这样,他和她幸福吗
他不幸福,她也是不幸福的吧
她突然想,下半辈子太长,一个人太寂寞,不若将孟玥拉来陪伴她。
怕背叛,便不让他背叛。
况且她有协议,也不怕他背叛,就当孟玥是一个消遣的东西吧。这样对谁都好
她想了想,道:“孟玥,我很自私。我们可以重归于好,只是,以前的心结我似乎放不开,若你能接受我没以前那么爱你,我可以试着对你好。”
孟玥脸上颇有动容,带血的手掌抚上她的秀发,半晌,才轻声道:“好”虽然她不能保证如以前一样对他好,但她松口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这天晚上,纳兰初为他处理了伤口后,这厮赖着不走,想要留下过夜。
纳兰初怒道:“你别蹬鼻子上脸,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房,今晚不行,滚回你房间去。”
“喔,那明晚我留下。”
“明晚”纳兰初想了想,“明晚也不行,就算是大罗神仙诊治,明天你的伤口也不会好,伤口不好,我睡觉还要将就你,不行。”
她才松口,孟玥不好抗议,便承诺手上的伤好了才搬进她房间。
她两一和好,府中的气氛明显好了很多,连小天瑜都发现了,整天在她俩眼前跳个不停。
孟玥伤好的这天,纳兰初再无借口不让他进屋。晚上,闷骚孟玥提出两人一起沐浴。纳兰初想着,一起沐浴还能有个搓背的人,她这几年没人搓过背,也不知背上的垃圾堆了几层。当然,她沐浴勤快得紧,堆几层垃圾并不可能。
孟玥不行的思想已经深入她心,她压根就没想着这厮会对她有反应,于是放心的享受孟玥的服务。
但结果
浴室一声尖叫,引来了外面一众巡逻的暗卫的注意。
众暗卫瞬间赶来将她房间围住,问是否有刺客。
纳兰初苦着脸,要怎么同他们说呢,刺客是没有,但她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流氓。她还真是看走眼了,这厮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有反应的
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暗卫支走。纳兰初便开始了逼问历程。
“你弟弟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我也不知,应该是你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