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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污染、无公害-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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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兰川面无表情地语无伦次:“没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就……往前跳了一下……”

    “啊。”甘卿有点茫然地应了一声,“听明白了。”

    路口倒计时牌结束,转了绿灯,喻兰川却没动,好在这条马路不是单行道,路上车流稀疏。

    他伸手把车载音乐关了,关完,他立刻又后悔了,因为整个车厢里一下寂静下来,连心跳声都分毫毕现。

    甘卿:“那个……”

    变灯了。

    喻兰川几乎与她同时开口:“我……”

    两个人同时闭嘴。

    甘卿谦让道:“你说。”

    “我看人不看出身,更不看什么所谓‘师承’。”喻兰川说,“什么年代了,还跟你穿的那破马甲一样土吗?”

    甘卿:“……”

    “于严打电话说小楼着火了,你在火场里,紧接着电话里就有人喊‘楼塌了’……”喻兰川说不下去了,重新按开了音响。

    甘卿的睫毛好像不堪重负似的忽闪了一下,随即又垂下去:“你是因为这个,才大半夜赶过来的?”

    喻兰川一脚踩下油门:“不然呢!”

    轿车才蹿出白线,交通灯又变回了红灯,遵纪守法的小喻爷急忙又刹车,“咣当”一下,把俩人震了三震。喻兰川低骂了一声:“我问都没问清楚就跟人借了车赶过来,结果你没事人似的见面就说要告别,你是人吗?”

    甘卿很想说,这又不是一码事,可是不知怎么的,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口。

    她经过医院楼道,就像看了一幕一幕情景剧似的,入眼不走心,不料突然也被拉到“剧情”里,一时无所适从。

    有人听见只言片语,就驱车几个小时,从燕宁市区跑过来找她。

    这个人还深更半夜跑到东郊墓地,翻墙进去,就为了阻止她私下里去找王九胜……

    这一任的小盟主这么热心肠么?

    她忽然沉默,喻兰川手心的汗几乎开始让他的手打滑了,胸口的发动机心脏好像崩了几个气缸,越发没头没脑地乱跳起来,与车载音响里那些上个世纪的老歌联袂组成了一段噪音。

    从小到大,喻总都是一朵等着异性表白的“高岭之花”,自尊心高高地架在雪山绝壁上,负责偶尔施舍几个眼神给表白者,以示不感兴趣。差不多是头一次艰难地低下头,说出这种话……她居然还敢沉默?!

    “呸。”喻兰川心想,“我说什么了?我才没表白……别唱了,真烦!”

    他有些恼羞成怒的在变灯的一瞬间,把车开了出去,又关了音响。关了音响觉得尴尬,打开又觉得吵,来回开关几次,甘卿终于忍不住说:“小喻爷,你就饶它一命吧。”

    “别多想。”喻兰川冷冷地说,“你小时候救过我一次而已,还你人情。”

    “谢谢。”甘卿说,“呃……我就不用脱衣服以示对等了吧?”

    喻兰川:“……”

    甘卿:“毕竟我也没有小狗的……”

    “闭、嘴!”

    甘卿感觉小喻爷快报警了,于是从善如流地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喻兰川成了暖空调以外的第二热源,一路头冒蒸汽地驶回燕宁,甘卿不知是被热气烤得昏昏欲睡,还是怕他尴尬,干脆就在旁边闭目养神。

    喻兰川不动声色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觉得甘卿有一张自带寒意的脸,无论被多高的温度烤着,皮下的毛细血管也不肯显露出一点红晕,节约生命力似的。

    她的右手搭在车门上,绑着绷带的手指悬空,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的,反而让人有种想要握起来、攥进手心里的冲动。

    “我可能是疯了。”喻兰川想。

    大龄男青年忙于加班,没工夫找对象,看见个长得像点样的异性就胡思乱想。

    “等等……谁是大龄男青年?我才不是,我风华正茂!”喻兰川满脑子弹幕,“这不就是个土了吧唧的柴禾妞么,哪有样?路人水平!”

    又一个红灯,喻兰川忍不住偏头瞥了她一眼,把外套脱下来扔在了她身上。

    甘卿肯定醒着,装蒜没睁眼,睫毛动了动。喻兰川飞快地收回视线,心想:“……比路人睫毛长一点。”

    这一路也不知怎么那么多红灯,车开得磕磕绊绊,回到市区,已经是后半夜了,喻兰川把车停在一百一门口,甘卿适时地“醒”了:“你要找地方停车是吧,那我先下去了。”

    她说着,若无其事地把身上的外套摘下来,捋平叠好,推开车门。

    喻兰川:“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甘卿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缠的绷带:“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遇上个硬茬。不太好对付,动手的时候割破了。”

    “不是,”喻兰川垂下眼,落在她略微有些变形的右手上,“我问的是,你的手筋是怎么回事?”

    甘卿一顿。

    喻兰川欲盖弥彰地干咳一声:“我不是打听别人的闲事,我继父辞职以前就是医生,可以帮你问问有没有恢复的可能性,其实受伤的时候如果及时治疗的话……”

    甘卿说:“不知道,没治过。”

    喻兰川一愣。

    甘卿耸耸肩:“我自己挑的,治什么治?”

    喻兰川:“你自己……什么?”

    “哎,你那是什么眼神?”甘卿冲他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是神经病,没有反社会,更没有自残倾向。小喻爷是家学,不懂规矩吧?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是断绝双亲。我当初叛出师门,跟原来的师父一刀两断,当然也要留下点东西——把右手十几年的功夫还他了。”

    喻兰川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是啊,江湖险恶。”甘卿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邪魔外道们心黑手狠,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先上去了,多谢你的顺风车,早点休息。”

    她在燕宁年关凛冽的清晨里伸了个懒腰,走进小楼,连天天出门浪的张美珍都已经回家睡下了,甘卿轻手轻脚地把自己洗涮干净,回了房间,清点起自己的行李。

    她行李不多,几件随身的衣服、一点日用品而已,明天起来和孟老板请个假,把自己住过的房间彻底大扫除,窗帘和床单拆下来洗一洗,就可以和美珍女士辞行了,一点也不麻烦。

    甘卿把前室友“猫头鹰小姐”送给她的小狗放在窗台上,撕下了猫头鹰室友的字条,打算把这个留给张美珍做纪念,不带走了。

    “你的一生,将以什么立足呢?”猫头鹰小姐隔空问。

    真是个好问题,甘卿把字条团起来,扔进垃圾箱,但是——人又不是花草树木,为什么要“立足”呢?

    浮萍飘浪一样地活着,也是活着,没什么不好。

    喻兰川突如其来的、有些狼狈的靠近并没有打乱她的计划,甘卿枕着自己的双手,仰头躺在床上,回味了一下这一段特殊的路,把它当成一块意外的小甜饼咽了。

    “幸亏是我。”甘卿想,“孤男寡女的,换个人要想入非非了。”

    第五十七章

    张美珍作为一个精致的老太太,裹着一身香水味,照常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眼,她就觉得家里似乎有什么不太寻常,于是循着声音走到厨房,看见甘卿正在煎肉松蛋卷。

    张美珍恍惚了一会,还以为自己失眠了,回头确认了一下时间,这才疑惑地探头问甘卿:“小尼姑,你不是应该已经出门念洋经了吗?”

    “有点事,请假了,一会和您说。”甘卿没回头,“给您卷一点鸡肉松还是牛肉松?”

    张美珍嘀咕了一句:“我不吃那些小零嘴,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甘卿:“不是小零嘴,肉松我自己做的。”

    张美珍转头看向甘卿的房间,门口放着一个行李包,窗帘被撤了下来,整整齐齐地罗在洗衣机上,大概是怕吵她睡觉,洗衣机还没开机。张美珍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站直了。

    甘卿:“牛肉的油多,香一点。”

    “哦,行啊,”张美珍刚醒,脑子不太清醒,被她带过去了,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你昨天去哪了?收拾行李干什么?”

    甘卿抓了一把肉松,撒进鸡蛋饼里,又在上面铺了一层芝士片,食物在不粘锅里“沙沙”地响,她说:“蹭车跟杨帮主他们去看了一眼,不小心跟人动了手——我少抹一勺酱吧,您血压高,吃太咸不好。”

    “我血压现在就不低。”张美珍把披在肩上的头发往后一撩,“什么意思?你住我这,还需要他姓杨的批准?”

    说来也巧,美珍姐话音刚落,就有人按了门铃,老杨大爷仿佛是掐着她起床的时间过来,专程来给她泄起床气的。

    老一辈不知道有什么恩怨情仇,杨帮主在外面一直都是一副资深男神的模样,到了张美珍这里,美珍姐姐指东他不敢打西,堂堂丐帮帮主,天天被吆五喝六不说,还得不着几个好脸色。

    张美珍开门,一见是他,不等老杨打招呼,就“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了,冲着外面喊:“我们这是盘丝洞、妖怪窝,不方便接待你们名门正派,您滚蛋吧!”

    老杨大爷的声音被隔在门板外面:“你听我解释……”

    张美珍:“助听器让狗叼走了,听不见!”

    老杨大爷:“你先开门,楼道里人来人往的……唉,我站这多不好看。”

    张美珍:“回去照照镜子,你站哪也不好看。”

    甘卿手里拎着锅铲,脑子里已经演了一部四十集的狗血电视剧,忍不住把自己逗乐了。关上火,自己走过去给老杨帮主开了门。

    张美珍冷冷地哼了一声:“别拿你的拐杖碰我家地板,打狗棒的清白都被玷污了。”

    说完,她甩上卫生间的门,洗漱去了。

    杨帮主灰头土脸地进了屋,腿脚还有些不灵便,毕竟是年纪大了,头天晚上挥舞着实木拐杖打了场架,今天膀子就提不起来了,他脸色有些发灰,大概是没休息好,也不知道几点才从医院回来的。

    “我正做饭,您一起吃点?”甘卿客气地问,“要……”

    “他不敢,”张美珍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卫生间后面传来,“怕你下毒,吃完穿肠烂肚!”

    “别忙,别忙。”老杨大爷摆摆手,余光瞥见了甘卿收拾好的行李,认出了那个包——她背着这行李来的时候,还是自己让喻兰川帮的忙。

    扶着拐杖,老杨大爷打量着甘卿,问她:“你就是当年……卫骁带来的那个小孩,是不是?”

    甘卿笑了一下。

    “唉,认不出来了,”老杨大爷伸手一比划,“当年才这么高,你师父……”

    “前师父,死好多年了。”甘卿慢条斯理地打断他,给他倒了杯水,“您先坐,我饭还没做完,下午约了中介看房,一会得走了。”

    老杨大爷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昨天医院太乱,都没来得及向你道谢。”

    甘卿一笑:“不……”

    “不光是昨天夜里的事,后半夜小川给我打了半宿电话。我才知道以前好多事能顺利解决,都是因为你出手。”老杨大爷顶着一副厚重的黑眼圈,证明这个“半宿”是实际数据,不是修辞方式,“要不然,光是绑架,闫皓那小子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前些日子他们几个被行脚帮围住,要是没有你解围,恐怕也难全须全尾地回来,这半年,那些能捅娄子的后辈们没少给你添麻烦,这声谢你当得起。”

    喻兰川一早就上班走了,1003的厨房窗户冲着楼道,甘卿做早饭的时候,感觉他在窗外站了好一会。

    昨天奔波到那么远的地方,回来还到处打电话。

    是……一宿没睡么?

    甘卿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是个喜欢溜墙角的人,虽然不至于像楼下的“燕子”一样怕别人的眼神,却也不太习惯被人关注,如果有人专门为了她做什么,哪怕只是举手之劳,她也会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杨大爷说,“以你的年纪,大概也没见过你师祖几面,我虽然不知道你们门派内部出了什么事,但……春兄要是泉下有知,应该是颇为欣慰的。闫皓千里迢迢地从南边过来,投奔我们,小川新房没装修好,暂时住过来,东升为着孩子上学,走了十年,又带一家老小回一百一,你也机缘巧合地住在了美珍这,这不是冥冥中自有天命么?我有生之年能重见五绝聚齐,也算是三生有幸。姑娘啊,你走了,五绝可就有缺憾了。”

    甘卿低头笑了笑:“快一百年了,凑这种数没意思。杨帮主,昨天您听见了吧?我只是个师门叛逆。您都不问问我做了什么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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