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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慎如慌忙来捂她的嘴,但她的手不知为什么突然发软,有点捂不住。
两个人打闹了半天,好歹算是安静下来。顾慎如的脸一片粉红,都出汗了。
“芝芝,给你看个书。”趴在床上,她把那本已经被她卷得发旧的小蓝书从枕头底下掏出来,带着点隐秘的小炫耀指给梁芝看她做的笔记。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靠,你们搞体育的现在都玩这么深沉了么?这他喵啥意思啊?”梁芝很认真看了几遍,挠挠头。
“你可真笨。”顾慎如小眼神一飞,语气十分笃定,“就跟‘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差不多意思呗,很明显。”
梁芝一听瞬间了然,深深点头:“还是你有文化,小鸡崽儿。”
“那肯定。”顾慎如头发一甩,非常自信。
接下来的那个晴朗的晚上,两个小姑娘满眼都是幻想,就这么头碰头地躺在床上,一遍遍齐声唱“你是电,你是光”。
……
“你是唯一的神话。”
回到北城飞雨的无人夜,顾慎如从漫长的回忆中短暂抽离出来。
猝不及防听见这句歌词从自己嘴里溜出来的时候,她倒在地毯上控制不住地大笑,笑得眼泪横飞。
胖胖的小耗子用爪子扒拉她的脸,好像在问她为什么突然哭了。她说你别问我,我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又乱套了。这一次彻底乱套。
“林小土,你这个骗子。”她把手中的小老鼠揉了一下,声音闷在喉咙里。
后来她知道了,那本诗集的作者叫博尔赫斯,而那首《永久的玫瑰》根本不是情诗。
然而当年的她只能理解到“情”的那一层,即便到了现在其实也一样。这就像一个醒不过来的梦。
她的目光仍然在面前的书柜中流连,但找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找到那本蓝色封面的诗集。
高高的偌大的书柜中层层叠叠放满了她看不懂的外文书,大的小的薄的厚的,偏偏没有一个位置留给那本小蓝书。
它不见了。他把它扔了么?
顾慎如搓搓干燥发烫的脸,起身离开书柜前,回到客厅另一边的长沙发上坐下,一手压住胸口一下一下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
脑子里那些回忆还在涌,她不敢把它们放出来。
因为她知道,剩下的就是她最怕的那一部分,是这些年她拼命想忘也忘不了的那一部分,只要稍微一想起就好像重新经历一场过山车似的起落,还没有安全带。
但她根本控制不了。
长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投影仪,对面是一块很大的幕布。她空洞地盯着幕布看,直到上面开始出现影像。
……
后来的英语课上,因为顾慎如实在不爱念书本,林尘将听力素材换成了BBC出的各种动物纪录片。
顾慎如把那些片子统称为“动物世界”。对于她来说看片可太快乐了,毕竟从小到大训练加上学,留给娱乐活动的时间实在少,所以她像小孩一样珍惜这些“正当看电视时间”。
还能依稀想起在一个冷气扇都不管用的闷热晚间看到的一个鸟类故事,讲的是一只野生雄性白鹮,他爱上了一只因伤无法飞行而被人类收养的雌性白鹮,但因为候鸟的迁徙本能无法与之厮守,于是年复一年地来回飞跃白万公里,穿过沙漠、海洋与猎区回到同一个地方来“寻妻”。
短短的一个小故事,然而顾慎如当时看得太认真完全忘了学习,深受感动哭成泪人,直到孟廷走过来才手忙脚乱地抹抹脸,用英语憋出一句语法全错的感叹。
当时,孟廷不悦的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一旁的林尘。
林尘却仍旧是那副笑意浅淡的样子,也说不清是信心十足还是别的,只是看了看顾慎如,说:“不要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无论何时,他都显得极其专注。
但是顾慎如的心里悄悄地空了一下,因为她很清楚其实并没有很多时间了。他的课快上完了,她也要走了。
实际上这段时间她的英语口语进步神速,已经成功达到可以顺畅交流的程度,孟廷也已替她办妥了去加拿大的各种手续。
看到白鹮故事的那天,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课。真的没有时间了。
“行了,这最后一堂课就到这儿吧。”孟廷在发现她并没在专心学习后就干脆打断了他们,直接对林尘说,“小林你这一个多月辛苦了,今晚算半个放假。”
顾慎如刷一下站起来,然而见孟廷一眼横过来,她没敢说话,只是使劲抠着手心。
“就这样,小林你没事就可以走了。”孟廷也没跟她说什么,继续看着林尘,“阿姨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阿姨。”林尘起身,平淡地收拾了资料便离开了,走前对顾慎如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
只剩下顾慎如自己愣愣地盯着投影仪幕布,感觉后脑勺都有点发冷。
就这么说走就走了。
一旁,孟廷带着警示的目光扫过她,拿起遥控器关掉了投影仪,“行了你也别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幕布暗了,白鹮的故事还没有讲完。顾慎如一直都没能知道,那两只被命运隔开的可怜的鸟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局。
当晚,连续两周没回家的的顾闲回来了。
原本他回来,顾慎如是该高兴的,毕竟从小到大爸爸都是她最好的“大朋友”,跟孟廷不能说的话跟他可以说,而那些孟廷不许干的事,他不仅不管她,还偷偷和她一起。
但是这一次,顾闲几乎是刚进门就跟孟廷吵起来,照例还是因为顾慎如。他始终认为顾慎如更适合学音乐,现在开始还来得及。
那天晚上顾闲砸坏了家里唯一一张全家福照。
父母的争吵持续到深夜,顾慎如猫在房间里不敢出去,从被子里躲到床底下,又从床底下躲到小阳台。最后她忍不住又从孟廷房间偷来手机,给某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能轻松背出来的号码发信息。
“林小土,我饿了。”
“林小土,我要吃烧麦。”
信息无人回应,顾慎如坐在地上瘪着嘴。之前他走得那么干脆,她其实是有点生气的,还很憋屈,总感觉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无比珍视最后这点相处时光。
不过十来分钟后,当那条修长的影子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立刻不气了。
他又来爬她的小阳台了。
“我以为你不理我了。”但她还是做出一脸闷闷的样子靠在墙角,不看他。
林尘仍旧像只鸟坐在阳台护栏上,给她递过来一个小饭盒,但只笑了笑没说话。
很显然他没有不理她,永远也不会不理她。在那一刻,至少顾慎如自己是这么想的。
隔壁客厅里的争吵声一刻不停,她努嘴做了个“他们好烦”的表情。如愿,她得到了林尘一个安慰的笑容。
然后他拿下搭在脖子上的耳机挂进她的耳朵里,音乐立刻盖住了隔壁吵架的声音,是叮叮咚咚的钢琴。
“这谁的歌?”顾慎如听了十几秒,感觉有点无聊。
“肖邦。”
“……喔,不好听。”她说怎么半天都没人唱呢。
“喜欢听什么?”林尘俯身摘下她的一边耳机,轻声问。
“林志炫。”
半分钟后,肖邦变成了《烟花易冷》。顾慎如在“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那一句的时候把小饭盒里的每个烧麦都咬了一口。
林尘拿回饭盒,仰头顺着一个角将里面剩下的四个烧麦揪揪倒进嘴里,之后又安静地陪她坐了很久。
到夜色深黑,隔壁吵架声渐弱的时候,他才看着顾慎如笑笑:“我走了?”
“不行!”但顾慎如一把拽住还连在他身上的耳机线,进而又揪住了他的衬衫衣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行,只觉得耳朵里的歌很好听,而且今晚的月亮很亮。
那一刻她发现月光照在人的皮肤上是蓝色的。从林尘的额头到下颌有一条深蓝色带有暗淡光晕的线,清楚勾勒出他锁骨的线条、咬肌的轮廓、唇峰的形状,然后向下延伸进被她扯歪的衣领里。
夏夜闷热,风也是热的。小阳台前郁郁葱葱的法桐,在风里哗哗地响,在唱歌,在鼓掌。
她就在这一阵歌声和掌声里忽然扬起脸,去亲那双月光下深蓝色的唇。这么黑的夜里,这么好看的月亮,这样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白鹮片段改编自白鹮“马琳娜”与她的丈夫klpetan的爱情故事。真实事件发生在克罗地亚的一个小镇,由马琳娜的人类父亲,一位名叫斯杰潘维克奇的老人记录。截至2017年,在长达25年的时间里klpetan每年都会飞行接近两万公里回到小镇与马琳娜相聚。他的一生有一大半时间在飞行,剩下的陪在她身边。
………thankyou………
第29章
那时的顾慎如还不知道真正的亲吻应该是怎么样的; 动作可以用迅猛来形容,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气势。
可林尘躲开了。
他上半身往后微微一撤,一手抓住护栏保持平衡; 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一边与她保持距离一边防止她摔倒。他好像有点吃惊,看着她无声地眨了眨眼。
夜色下; 他闪烁的深黑瞳孔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在海中幽暗的倒影。
顾慎如手里还死死地抓着他黑衬衫的衣领; 手心的温度让已经湿软的布料皱成了一团。她感觉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向上顶; 制造出一种难忍的冲动。于是她又做了一次尝试; 这一次甚至有点粗暴。
然而还是失败了。
她的侧脸擦过他的面颊,感觉到他紧绷坚硬的咬肌; 仅此而已。
“林小土; 我都没亲到!”她生气了; 脸烧起来; “林小土; 过来给我亲一下。”第一次就这样收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或许是她的命令太过强硬; 林尘最终还是朝她倾身而来了; 一手按住她攥紧他衣领的拳,另一只修长的掌兜住她的后脑勺。
顾慎如看见蓝色月光在他的脸上游动,随着他的靠近而暗下来。最后,他变成一个带有体温的影子将她整个人拢住。
她突然紧张了,本能地闭上眼睛、抿紧了嘴; 连肩膀也缩起来。
然而那一股将她裹挟的气息只停留在她的额头上。林尘低下头用微热的鼻尖碰了一下她发际的位置,一触即离。
“不要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然后他在她耳旁轻轻说。
就是这样; 顾慎如人生中的第一个吻以失败告终。
她真的不明白林尘为什么总是说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林小土; 我不想去加拿大。”她落寞地; 仍然揪着他的衣领不放。虽说服从孟廷的安排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但这一次不知为什么,觉得格外艰难。
林尘拍拍她的手,“不要紧,也不是就不回来。”
顾慎如还是不开心,甚至一听他把话说得那么平静,就更不开心了。
“林小土,不如咱俩私奔吧。”她自己也不知从哪冒出了这句话,脑子里随之蹦出许多假想,比如说她可以去他读大学的城市冒充成年人找个健身房当教练之类的。
林尘看着她,嗤地一笑,手掌揉揉她的头。
“小朋友,别淘气。”
顾慎如拧拧脖子挣开他的手,闷不吭声。显然林尘把她的话当成了一句玩笑,而她自己也不敢真的当真。虽然她很想。
“嘁,没意思。”她把耳朵里的耳机摘下来扔回给他,蹲下来抱着膝盖不看他。“行了你走吧,这么晚了。”
林尘两手撑着阳台护栏,朝她房间隔壁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顾慎如父母时断时续的争吵声还仍然从那个方向传来。
“不急,再陪你一会儿。”他回头看着顾慎如,笑笑。
顾慎如蹭一下把头抬起来,忍着嘴角往上飞的冲动。
“那这样,”她跳起来,一手抓住林尘的肩膀,嗖一下也翻上阳台护栏,“我们出去吧,我想吃火锅。”说着就要往下爬。
“吃火锅?”林尘一手按住她,“这么晚,不怕叔叔阿姨生气?”
“我不怕!而且,他们八成要吵到天亮。”顾慎如瞥一眼客厅的方向,眼神倔强又落寞。转头,她又瞪着林尘,“不管,我就要吃火锅。你要不带我去,我也生气。”
但其实她也就是嘴上凶一凶,心里很清楚自己可没那个福气半夜吃火锅。
林尘不再劝她,自己先下到地面,然后站在楼前那棵法桐下面朝她张开手。
“来。”
“我来了林小土!”顾慎如一秒钟的犹豫也没有,直接就从护栏上翻下去了。老房子的小二楼,说不高也高,但她就稳稳落在他的臂弯里,脚着地时甚至没感觉到冲击力。
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就算她是跳悬崖,他也能接住她。那是第一次,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