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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仍在飘着密密麻麻的一层细雨。
谢恒颜脱去外袍,一人站定在房间中央的浴桶旁边,若无其事地舀了半天水玩。
片刻过后,约莫是觉得温度刚好,他又将内里一层中衣给剥除下来,搁在桶边,摊平放齐。
空盏楼里的什么都好,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周围的姐姐们还一个比一个漂亮。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一辈子呆在这块地方不挪窝——至少温饱问题能够解决,也不会像之前在神祠暂住的那段日子里,天天只能靠供品养活。
谢恒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弯腰坐在浴桶旁边,扯开亵裤准备直接下水。
偏在此时,身后传来沙沙一阵异样响动,隔过墙角一扇屏风径直传向耳边,霎时激起他长久以来的警觉与防备。
“……谁?”谢恒颜冷下脸色,“谁在那儿?”
话没说完,屏风哗啦一声被人单手掀至半开。谢恒颜几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偏在此时此刻,正巧对上角落里一张寡淡凉薄,却又异常熟悉的人脸。
印斟整个人曲成团状,这会儿正卡在屏风与墙面形成的视觉死角之间纹丝不动——也许是因着一袭黑衣裹遍全身的缘故,这姿势滑稽而又愚蠢,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只石缝底端的西瓜虫。
谢恒颜:“……”
印斟:“……”
两人相互对视,就这么僵持了大概一个眨眼的短暂空档。
谢恒颜杏眼瞪得滚圆,倏而张开两片唇瓣:“啊啊啊啊啊——”
刚巧门外的小绿耳朵一尖,赶上来咚咚咚敲响了房门:“小谢,小谢,你怎么了小谢?”
然而无人应答,回应她的,只有一串微不可闻的水花低响。
小绿心生忧虑,便忙又将房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一条细缝——
屋内空无一人,唯有一大桶半温不热的清水,正慢悠悠地朝外飘荡着热气。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有声音的……”小绿小心翼翼道,“小谢,你不在这里吗?”
浴桶:“咕咚咕咚咕咚……”
“好吧,不在。”
小绿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只在门前匆匆站定半晌,便带着疑惑转身走远了。
“这孩子,不是让他先洗澡的吗,这会儿又上哪儿蹦跶去了……”
伴随着女人的声音愈渐趋向于微渺,浴桶当中哗啦一声,倏而冒出印斟一颗大口喘气的脑袋,眼下狼狈不堪,正湿哒哒地朝下淌着水珠。
同一时间里,谢恒颜却被强行按在浴桶底端,抽筋般的挣扎扭动——而印斟往他背上施加的手劲实在太大,他脱不开桎梏,便只能紧闭双眼,竭力发出一连串惊恐的颤音:“放、放开!我最……最讨厌淹……水……”
——一边说着,一边咕咚咕咚灌下好大几口水。
直到小绿彻底自门后走远,印斟适才松开手中力道。谢恒颜便像只濒死的泥鳅,胡乱在桶底划动两下,最终一阵摸瞎浮出水面,兜头撞进印斟怀里瑟瑟发抖。
两人无言对着倚靠片刻,谢恒颜衣服没穿,光着那两条胳膊仿若凝脂般滑,彼时还挂有数粒莹润透明的水珠,正一点一滴地朝水面上淌。
印斟只匆匆瞥过一眼,便伸手将他一把推开了。
又是一阵无比诡异尴尬的对视。
谢恒颜两眼通红,喉咙微颤,半晌噗的一声——滋了印斟满脸新鲜热乎的洗澡水。
印斟:“……”
谢恒颜彻底瘫了,一咕噜往下滑进桶里,从活生生的泥鳅变成了淹死的蚂蚱。
“我……我记住你了。”他奄奄一息地道,“我爹都不敢这么对我,你小子……是头一个。”
印斟面无表情,翻身跨过桶壁,洒出一地水渍加上零星几片泡烂的花瓣。
谢恒颜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似想继续说点什么,然而强耐片刻,终只换来一通撕心裂肺的猛咳。
他向来最是怕水,每每就连洗澡之前,也会先行试探好水的深浅,温度,以及脱衣下水的最佳时机。
而印斟这样一次忽然闯入,就直截了当破坏了他三条不可容忍的底线。
“……三条,三条。”谢恒颜恨声说道,“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咳咳咳咳咳呕……”
印斟一脸木然:“什么三条?”
谢恒颜指指门口:“你滚吧,小爷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张丑恶的嘴脸。”
然而话刚说到一半,旋即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倏而提高音量,回头与他对峙道:“不对,你跑来这里做什……唔!”
印斟两手将他一叭叭不停的小嘴一把盖住:“你小点声!”
谢恒颜一歪脑袋:“……?”凭什么?
印斟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谢恒颜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
印斟毫不介怀,反是继续说道:“方才我检查过一遍甘小竹的房间。”
谢恒颜心头猛地一紧——那他不会看到自己和甘老板……
“发现在她屋中,似乎带有一样非常特殊的香料味道。”印斟平淡道,“那种味道,我于事发当晚,在那条小黑巷里曾有闻到过。”
谢恒颜仔细揣摩他的神色,待得确认这厮对自己早前的所有举动一无所知之时,方悄无声息在心底舒出一口老气。
然而很快,他又为印斟突如其来的言论感到头皮发麻:“你想说什么?又要借此证明,人是我杀的?”
“我说过很多次,不可能是我杀的。”谢恒颜无谓摊手道,“我身上也没有业生印这种东西,你要想看,大可现在剥了我的裤子。”
说罢他光溜溜地从浴桶里站直起身,如雪一般苍白温软的肌肤,在水光浸润下隐隐约约透出一星半点柔和的绯红。
谢恒颜径直走向印斟面前,提着手里半截摇摇欲坠的裤腰带,仰头睨视他道:“……要看要摸随你的便,记得给钱就行。”
印斟扬起一只胳膊,在他二人之间隔开近一尺的陌生距离:“不看。”
谢恒颜毫不客气地道:“那请您出去右拐,从后门滚。”
“杀人的妖物就在空盏楼里蹲着。”印斟凝声道,“你若还想多活几天,最好不要妨碍我做事。”
谢恒颜微微一怔,随即朝他投去几分难以置信的目光。
印斟淡淡瞥他一眼,只道:“那天一同出现在巷子里的,不仅是你一个人。”
第17章 光溜溜溜溜
“姑娘们素日里用到的香料,大多是由干花晾晒,不同种类混合而成。”
“有些堆进香囊,贴身保存……有些制成香薰,只适应于房中点燃。细数起来,至少得有几十来种,除非你是狗鼻子,不然根本没法细认。”
夜幕方落不久,窗外小雨渐有停歇之势。
谢恒颜在桌前大大小小摆有十来堆干花香料,从左至右,逐一向印斟指认道:“这是梅花,这是桂花,这是海棠,这是梅花混桂花,这是桂花混海棠,这是……”
“够了。”印斟连忙出声喊停。
谢恒颜哼了一声,极其不屑道:“我就知道,你不行的。”
印斟不予理会,只道:“别的房间呢?”
谢恒颜猝然瞪眼:“你还想闯人家姑娘的闺房?”
印斟一言不发,就着一身湿哒哒的衣裳便往门口处走。
谢恒颜当时就慌了,连滚带爬冲上去揪着他道:“喂,你别瞎跑!一会儿叫柳姨发现了,绑你浸猪笼信不信?”
印斟看也不看他:“你先把衣服穿上。”
谢恒颜咬牙切齿道:“你这狗……”
话没说完,又是咚咚咚一阵快而急促的敲门声响。
小绿扯开嗓子,一人在屋外大声嚎道:“小谢,小谢你到底在不在里面?最近事儿太多了,你不要吓唬我啊!”
谢恒颜骇得眉心一跳,下意识里出声应道:“在,我在我在,你不用担心……”
吱呀一声,姑娘没头没脑,扶着门框就要硬往里闯。谢恒颜脸都绿了,一手忙按上门板,支支吾吾与她推辞道:“先别进,好姐姐,我在洗澡……没穿衣裳!”
小绿伏在门前,仍不肯走:“那你快穿衣服,我等着你。”
谢恒颜瞬间蒙在原地:“……你等我做什么?”
小绿声线微涩,显然有些不安地道:“天快黑了,我有点害怕。”
谢恒颜:“怕啥?”
小绿轻声啜泣:“原来小桃和我住一间房的,现在我一个人,一晚上没睡着了……委实不敢在屋子里待着。”
谢恒颜杏目睁圆,倏而回头与印斟对视半晌,后者亦是一脸茫然无措,似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印斟这王八犊子,既是挖空心思往空盏楼里钻,他便必然不愿被人瞧去了行踪。
谢恒颜当然知晓这一要点,但在此时此刻,人家姑娘也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流着眼泪,要说不放她进来坐坐,似乎又太过不近人情。
“小谢,我……我真的很害怕。”小绿以手抹泪,闷声乞求道,“我今晚能不能……能不能来你房间一起住?”
谢恒颜:“?”
印斟:“……?”
小绿:“你不说话,我就当是同意了?”
谢恒颜以背抵门,直冲印斟做口型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走吗?”
印斟转头朝周围扫了两眼——如今房门被堵,雕窗紧闭,就连那一桶冒着白气的洗澡水,也渐渐生得冷却,不再带有一丝一毫的余温。
谢恒颜也跟着瞅了片刻,似乎真没什么地方可供人躲的,于是无可奈何,只好伸手朝后一指:“……滚去屏风后面,屏风后面!”
直到半晌过后,小绿终于如愿迈进了房门。姑娘眼睛还是红红的一圈,肿得像是两粒核桃,而手里倒不忘另攥着半截软枕加薄毯,看样子是真准备投奔谢小倌的怀抱。
这会儿谢恒颜的房间正乱糟糟的挤成一团,满地乱洒的水渍不说,正中央那只半人高的浴桶也还没能处理干净。
而谢恒颜本人,则随意套着一件薄衫,畏手畏脚站在墙角一扇屏风跟前,活像一只刚出壳儿没多久的鹌鹑。
“你……你真要在这儿过夜啊?”谢恒颜讷讷道,“咱俩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吧?”
谁知他随口这么一问,小绿“哇”的一声,蹲在地上便开始号啕大哭:“整座空盏楼里,就你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姐姐平日待你不薄,关键时刻,你总该起点作用吧……”
谢恒颜最怕姑娘掉泪,登时吓乱了手脚,忙上前小心搀着她道:“别别别,别哭别哭,让你住就是了!床给你,我睡地,这样成吗?”
话音未落,门外噔噔噔又是一阵脚步声响,隔壁房的阿春姑娘悄悄探进一颗脑袋,扶在门框旁边嘟嘴问道:“小谢,我也害怕……我能不能和小绿挤一张床?”
隔了一会儿,楼下的阿秋也在门前小声道:“小谢,你那张床挺大的……睡三个姑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谢恒颜:“……”
于是乎,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谢恒颜的房间里外瞬间围满了十来位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彼此之间飘香馥郁,具是贴身干花带来的浓厚体香。
最后竟连柳周儿也觉此处甚好,偏要抱着枕头被褥上来一起凑趟热闹。
谢恒颜一人独缩在屏风旁边,作为整座空盏楼里唯一根带把儿的独苗,他责任重大——大就大在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与身边所有身娇体软的小姑娘们都不一样。
“喂,姓印的,你咋还不从里头滚出来?”谢恒颜远望着满满当当一屋子女人,不由得曲肘悄悄往屏风上一顶,“你莫不想就地睡上一觉,和整座空盏楼的花姑娘一起共度良宵吧?”
屏风猛地朝前一耸,差点害他倒地下去摔个狗啃泥巴。好在谢恒颜这厮重心较稳,稍稍一个趔趄,便一扶桌角站稳了手脚,末了不忘扭头,狠狠瞪那屏风一眼:“你给小爷等着,王八蛋,要不是看在你之前……”
“小谢!”
忽然有人扬声唤了他道:“过来铺被子呀……你的房间好生凉快,比我住的地方舒服多啦。”
“诶?哪有的事……”
谢恒颜终于不再和屏风较劲了,转而笑着朝姑娘们走了过去,一撩那满地绵软的被褥,反向她们一并打趣调笑道:“别人家的东西,永远比自己家的好——说的就是这歪道理。”
小绿也坐在人群中央,没再揉鼻子哭了,正打起精神试着与人说笑。
不过转眼片刻的功夫,谢恒颜房间的床头地面,已然摆满了姑娘们的绣花枕头。
镇上怪事层出不穷,人人皆是满心仓皇,但只要齐聚一堂互相打闹一番,恐惧倒能平白减轻不少。
空盏楼里别的东西不多,这入夜后的纸灯烛台倒是不少。姑娘们睡前习惯在屋里点满香薰,再加一排整齐堆放的红烛,燃在窗台随风幽幽摇晃,也好催人身心愉悦,尽快沉入安眠。
可怜了谢恒颜一只孤零零的公鹌鹑,此时被迫缩在墙角一处屏风旁边,前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