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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诸位稍安勿躁。”那男人忙道,“那小妖怪有伤在身,想是很难出手伤人,且小心别让他控制便是。”
“都是你的错!”那女人仍抱着乌念,一时间悔得肠子都青了,“本来这钱都归我们拿的,现在倒是好了,一群人全知道了——你再打算怎么分?”
男人却道:“还打算怎么分?先找着再说罢!”
而在另一头,距离马车并不算远的小石沟底,无数杂草泥块堆积掩盖的数十尺外,谢恒颜原还打算起身去救乌念,如今只见前方星星点点,一晃近是十来余人提了灯笼,又高举棍棒等一众利害之物,没了命地站草丛深处又敲又打,一连不知惊起多少只蛇虫鼠蚁,窸窸窣窣一股脑全数往外边钻。
那时谢恒颜吓得腿都软了——他腿本来也软,压根跑不动路。眼下在山头闹了大动静,人人喊着要捉妖怪打妖怪,更有甚者,便说将那妖怪抽筋剥皮,再下油锅里头烹,哪怕当真这么干了,也不足解他众人心头之恨。
傀儡就在想,究竟要恨到什么程度,才至于让一个群体,对待另外一个群体,产生如此强烈的排斥想法?
但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就在不远的地方,一众山民声势浩大,已纷纷沿马车附近的山路朝外搜刮开了。
现在该怎么办?
他救不了乌念,更是自身难保,所剩唯一一丝力气,就只能将自己挪了又挪,想方设法往石沟深处躲藏。
“在哪里?”那头山民扬声问道,“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不是说没跑远吗?附近挨个儿找啊!”
“快找,快找,一定别让他跑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谢恒颜双目紧闭,竭力弯折身躯,试图将自己蜷缩在草丛里端,就像当时在箱子里一样。然而耳畔传来的回音愈渐趋向于响亮,仿佛所有人都朝同一方向而来,他们手里拿那么多东西,锋利的尖端只消稍一用力,便能将傀儡弱不禁风的木身彻底戳穿。
好害怕……
印斟在哪?
如果印斟在就好了。
谢恒颜不知怎的,忽然好想念他。初时在那海岛上相处那段日子,傀儡早已习惯依赖着他——不论做什么都是。
“妖怪滚出来!”
谢恒颜咬紧牙关,缩着脖子,迟迟不曾有半分动静。
“滚出来!”
“滚出来!”
“滚出来,反正就在这山上,你还想怎么藏?”
谢恒颜深吸一口气,而后屏住了呼吸,尝试撑起半边臂膀,往石沟深处近一步挪移。
而就在他偏过头的同一时间里,忽来一阵馥郁花香随风涌入鼻腔。
谢恒颜还没反应过来,愣是一头撞上身后薄薄一层轻软的布料。随后一只从旁而来的大灯笼,裹挟照亮半片草丛的温暖光亮,不偏不倚正打在谢恒颜的脸上。
终于在那最后一刻,谢恒颜会过意来了。
他是一头撞进了谁的衣摆。
……而且是,女人的裙底。
※※※※※※※※※※※※※※※※※※※※
接下来——是熟人登场时间!
我觉得卷三应该叫谢恒颜历险记,好在n次主角光环的庇佑,让这个作死大王能愉快地浪到现在。
其实我在写之前,是给这段前奏减过肥的,毕竟卷三不是讲颜颜历险,而是夫夫之间互相扶持成长的故事~
印斟:所以,什么时候放我出来?
容十涟:看我心情。
第218章 获救
缘分; 往往妙不可言。
就在彼此相对视的一瞬之间,谢恒颜立马认出来了; 而对方也在同时做出了反应。
他撞到的那个人,居然是……
辜绿意!
当年空盏楼的小绿姑娘!
谢恒颜不由瞪大双眼,却因嘴里那团抹布; 迟迟无法发出声音。自然小绿也认出了他; 硕大一盏灯笼拍在傀儡熟悉的脸上,一晃一晃五官面容完全照亮得一清二楚!
小绿:“你……”
紧跟着,她就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因在她腰间所悬挂那枚见印符上,很快展现出十足激烈的巨大反应!
而她只消稍一低头,便能清晰望见傀儡猩红色的瞳仁,闪烁在光影晦暗的草丛里端,正如所有山间野兽一般凶猛而狰狞。
“你是……小、小谢?”
小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呆愣愣地抬眼望她,她亦手足无措地注视着他。
这时山路间提灯笼喊捉妖的那群人都过来了,熙熙攘攘黑压压一大片; 纷纷扯开嗓子问道:“找到那妖怪了吗?”
“赶快找啊!别让他跑出去害人!”
说着领头的大汉冲出人群; 引身后一众村民分散开来,老远朝小绿的方向喊道:“辜姑娘,你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小绿手中灯笼一抖; 回头瞥了眼谢恒颜,谢恒颜缩在草丛里; 求饶似的看着她; 眼底已然泛了几许泪光。
“我这里……”
小绿深吸一口气; 而后缓缓说道:“没、没有。”末了; 又结结巴巴地补充道:“……什么也没有!”
话落时,人群那头皆是一连串的怨与叹声。过不多时,聚拢的灯火渐渐散了,整山头的住民为那一只落跑妖物寻了大半个夜晚,至今连根妖毛都没捉到。
大伙儿大抵也是累了,没那力气继续折腾,只得对那对夫妇说,明儿一早再上璧御府寻求帮助。
“还找什么璧御府啊!”那男人长声叹道,“现还有谁不知道,成老爷子人在京城,府中都是那小丫头片子当家做主!”
女人也道:“妖怪没找着,这妖怪小孩儿倒在我这,我不如直接给她掐死罢了!”
众人见状低头,果见她怀里揣着个孩子,浑身泥沙,没一处干净地方,看起来也比普通婴孩瘦弱不少。
于是有山民劝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谁知道她是人是妖……万一杀错了怎么办?”
“我看还是送去璧御府的好。”男人也说,“管她到底是谁家孩子,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们的事。”
那女人顿时负气道:“你看看你办的事!这下好了,钱没捞到,我们还得花力气将这孩子整到镇上!”
男人道:“唉,本来打算去的,就当顺路不就好了!”
女人道:“顺路?顺哪门子路,妖都丢了,你去给这孩子找家。”
众山民见状,慌忙上前与他二人劝架。说甚么暂歇一晚,明早再启程也不迟,自然也有因此山中入了妖怪,各在一旁惶恐不安的,催促他们赶快下山通报。
最后那夫妇二人无可奈何,应了多数人的要求,连夜赶马车下到来枫镇去,请求璧御府来断定这孩子的去留——而闹腾一夜的山民们,亦是提灯散开,吵吵嚷嚷议论了一路,到底还是各自回家歇息去了。
一时之间,原本灯火通明的山头,迅速晦暗下去大半,先前那些喧嚣冲天的人声,亦跟着渐渐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而此刻远离人群,里外近相隔数十尺的草丛石沟内,小绿熄灭了手中灯笼,同时为避免旁人的注意,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生怕制造出半点可疑的声响。
可她双拳犹自紧握着,额间早已布满细密的冷汗,彼时顺发丝一滴一滴淌落下来,却好像能瞬间凝结成冰一样。
及至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整座山头彻底趋向于沉寂的那个时候。小绿方是开口,她甚至不敢回头,就这么背对着草丛,后肩严重僵硬着,压低声音对谢恒颜说:“你……真的是小、小谢吗?”
谢恒颜:“呜……呜……”
小绿说:“我不相信!”
谢恒颜:“呜!”
小绿又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恒颜:“呜……”
小绿猛一回头,这才记起他原是被捆绑着的,嘴里那块抹布也还没能拿开,这会整个人衣衫褴褛,头发透湿,狼狈不堪地歪在草丛深处,俨然是一脸焦切又无助的神情。
小绿站在原地,看着他,似有过片刻的犹豫。又过了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蹲下去,一手缓缓上前,将傀儡嘴里那块抹布抽开。
——也就那么一下,谢恒颜“哇”的一声,突然呼出好大一口气,本该藏好的獠牙也原封不动龇了出来,锋利的牙尖正离小绿数寸之距。
那会小绿也被吓了一跳,当下对上他红色的瞳仁,一连朝后趔趄好几步,最终一屁/股栽进身后的小草堆里,赶忙举起手边半块石头,正对准谢恒颜的脑门儿,惊声威胁道:“你……你别过来,再来我喊人了!”
谢恒颜却躺在石沟里,窝着喘气,也不吭声,半晌连头都没抬过一次。小绿见状,便扶稳石堆再次起身,缓缓走到谢恒颜跟前,半迟疑地蹲了下来。
“你……真的是小谢?”她重复出声问道。
谢恒颜的声音很虚弱:“……是。”
“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小绿盯向腰间那枚见印符,忽明忽暗的,仿佛在时刻提醒着她,面前这位熟悉的“老朋友”,当真乃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凶猛妖物。
谢恒颜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下去了。借着天外仅剩那一缕夜色,小绿能清楚瞧见傀儡手脚延伸至脖颈处,几乎所有细腻的皮肤周围,都已泛起溃烂到接近撕裂的狰狞伤痕。
“你……受伤了?”小绿问道,“怎会弄成这样的?”
谢恒颜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自先前扶则山那一别之后,这一人一妖足有一年不曾见面,如今难得一次重逢,偏又陷入如此令人意外的尴尬境地。
小绿是人,谢恒颜是妖无疑。按照规定,她有必要立刻杀死他,或干脆将他带往璧御府中,换取无数百姓梦寐以求的赏金。
但小绿并没有这么做,她只愣生生地蹲在傀儡身边,沉默将他打量了很久很久。谢恒颜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到最后小绿只站直起身,脱下自己且算保暖的整件外袍,轻轻盖到谢恒颜的身上。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小绿低声说道,“大伙儿对待妖物,都是什么样的态度,你也都看到了……我帮不了你更多了,你自求多福罢。”
言罢转身将要走开,而在这时,忽听耳畔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小绿下意识里回头,却见谢恒颜单手强抵着泥地,以他腐烂的木身勉力支撑着,自小绿身后艰难地坐了起来。
小绿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眼神。
那时的傀儡浑身是伤,苍白的面上挂满泥土及沙砾,衣裳更是半干半湿地淌水,就像刚从鬼门关里逃命出来一般,简直狼狈脆弱到不堪一击。
但谢恒颜那双溜圆的杏眼,如今却是微睁着的,隐约带有几许茫然又无措的悲伤目光,仿佛在小绿转身离开的下一刻,他很快就会停止呼吸,从这里彻底消失一样。
*
小绿沿下山的弯路大概走了一段距离。
中途不知怎的,忽又有些没来由的后悔。本来她今日上山,只想到神祠里拜一拜,不料顺道过来,正好碰到一年不见的老熟人——而这位老熟人,恰又是在外人人喊打的傀儡木妖。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后来小绿思来想去,终只能找山下住民借来一辆马车,带几只用以遮蔽视线的箱子,连夜避开山民居住的区域,绕弯路将马车驶上了山头。
来回大概耗用了好几个时辰,等她七弯八拐终于绕到了原地,天那头已差不多开始微微亮了。
幸而谢恒颜还算安分,小绿离开那段时间,他就没从那道石沟挪出来过,想来也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只是小绿匆匆赶去的时候,谢恒颜已差不多快升天了,就差那最后一口气,愣是憋着不肯闭眼。
谢恒颜还有很多很多事没能做成。
目前的印斟不知所踪,同行的乌骞他们也都下落不明,而唯一在身边的乌念……还让那对夫妇二人带走,很快要送到璧御府去了。
以至于小绿半拖着他,费力要将人往马车里塞的时候,谢恒颜还抓着她的衣袖,意识涣散,不住小声地唤道:“印斟,印斟……印斟……”
“银针是谁?”小绿一时想不起来,“你被人用针扎过了吗……所以身上这么多伤?”
谢恒颜却是迷迷糊糊的,闭上双眼,不再继续说话了。
“来,你先……起来。”
小绿费力抱着他坐起,拼了老命一个劲往车厢里塞:“不管你有什么伤,必须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小绿坐在前面,而谢恒颜蜷在杂物成堆的车厢角落。
仍旧是那车轱辘滚啊滚的吱呀声,山风将遍地枯叶都吹拂起来,隔了片晌,又任由它们纷纷扬扬不断落下。
与此同时,一样随风缓缓飘落在地的,还有半张皱巴巴的雪白薄纸,上面绘有一年轻男子冷冷清清的正脸,刀锋般的眉,寒霜般的眼,确是寻常人少有的利落模样。
而在那画像下方,赫然写着三个清晰的大字——通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