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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傀-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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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位于容府地底深处,那一整座无形结界围绕而成的巨大囚牢,素来是由容家世代先祖所遗留多年的繁密阵法。目前唯二能对之进行破解的,只有容磐及容饮兄弟二人——不过容饮死后,这项权利就转交到了容十涟手中。
  地牢深处灯火通明,四处燃着油灯,即便入了深夜也同白昼一般,时刻闪烁着朦胧惨白的刺冷光晕。
  一行人皆由容十涟带领,其中容磐与成道逢居首位,容不羁同康问埋头走在最后,另三名守卫手中燃有纸灯,分别将前后左右的宽阔过道照得清晰透亮。
  此处结界地牢一贯不是为了关押囚犯。大多时候,是为困锁近年来容府所捕捉而来的凶猛妖物——其中,木身傀儡自然首当其冲。
  康问缓步从旁经过的时候,甚至能见到先前他亲手捉来的那些妖怪,如今却是死的死,伤的伤,皆由数捆铁链拴着手脚,多半连最后挣扎的力气都不剩下多少。
  容十涟边走边说:“他在海岛困了足有一年的时间,来时身边跟着一只年轻傀儡,姓谢……他们来往非常密切,想必是先前有过一定的接触。”
  “谢恒颜!”康问脱口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容十涟诧异道。
  康问却蓦地闭嘴了,就因为这一句话,容磐与成道逢的目光,都朝他一并聚集了过来,就连身边的容十涟都也难免抬了眼,露出一脸见了鬼般的惊悚表情。
  “就是那……空盏楼的小倌儿啊。”容不羁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当时不都说了,他俩一块儿逃的,你偏不肯相信,这回事实摆眼前了,你总不能说是梦吧?”
  康问眉目一拧,登时恼道:“你……”
  “康问。”成道逢陡然回头,“你闭嘴。”
  容磐也道:“羁儿,牢房重地,莫要放肆!”
  两人只好互瞪一眼,随后各自扭过头去,亦不再多说出一句话。
  及至半炷香过后,众人方停步在一间牢房跟前,容磐摆手示意守卫先退下,随后提了纸灯过来,将面前一道道铁锁栅栏照耀得刺目发亮。
  锁链之下,正是一人尤为熟悉的身影。
  印斟长发披散,周身衣物早已破烂不堪,隐约可见其枯瘦如柴的肩臂,上面全是斑驳狼藉的各种伤痕,有些已渐溃烂发紫了,显是长时间不曾有经过处理。
  彼时他却双目微闭,盘腿坐在牢房角落里,气息薄弱到微不可闻。康问第一眼看到他时,眼泪便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慌忙上前攥住牢门,嘶声与他喝道:“……师兄!”
  印斟明显一怔,随后有些艰难地,抬起沉重的双眼。直到这时,他才对上在那牢门之外,成道逢那张无法言说的,复杂而深沉的面孔。
  “就是他杀了我二叔。”容不羁神情冷漠,倏而一字字道,“爹,五姑姑,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
  容磐不答,容十涟也没开口说话。最后却是容磐抬起手来,将牢房的钥匙转递到成道逢的手上。
  他们兄妹二人从头到尾,对容饮的死因没有任何表示,甚至不曾用仇恨的眼神看向印斟……
  哪怕只有一眼。
  那种出乎意料的平静无波,让容不羁感到深深的不解以及不安。
  “爹,五姑姑,你们……”容不羁惶然道。
  “你先退下吧。”容磐漠然道,“成老先生与他的爱徒,也近整整一年未曾面见,想来需要时间单独交谈。”
  容不羁拧了拧眉,明显心怀不满,这时容十涟却主动拉了拉他的手,悄声对他说道:“这些是你爹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添乱。人具体应当作何惩处,成老先生自有他的决断。”
  容不羁闻言,只好硬着头皮,道:“……是。”
  康问却是上前一步,紧靠在牢门旁边,继续唤了印斟道:“师兄!”
  “你也先下去。”成道逢道,“让我一个人,同斟儿谈谈。”
  康问焦切道:“师父,师兄他……”
  成道逢硬声道:“下去!”
  康问喉头一哽,再望向牢房中的印斟之时,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过不多时,容家三个人走了,康问也走了,偌大一间空落的牢房里,顷刻只剩得印斟与成道逢师徒二人。
  印斟目光微动,随即抬起眼来,望向牢门外的成道逢。而很巧的是,刚好成道逢也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
  我来科普下容府的瓜,就当是一个简短版的番外。
  老大容磐心比较狠,其中老三老四的死都和他有一丢丢关联。
  至于老二容饮,暂时是个秘密,反正他死了容磐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贼开心!
  再就是老五容十涟,因为是个弱女子,平常没少受到大哥的“照顾”。反正那种能邀功的事情,容磐很少让容十涟去做,当然容十涟的志向很远大,人家根本不屑于邀功。
  容十涟的经历写成一本书,大概就是,后宫·十涟传吧哈哈哈哈哈哈


第222章 你别死!
  时隔一年; 师徒二人重逢,叙旧的话却寥寥无几; 少到无言相对。
  成道逢看着印斟,眼神淡漠,就如往常在璧御府时一样。
  印斟抬眼望向成道逢; 中间隔一道铁栅栏; 如同蛇扭般缠绕的铁锁,沿着昏黄的烛灯摇摆不定,仿佛随时将要坠落下来,陡直拧断人的脖颈。
  他披头散发,坐在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面部表情模糊不清,好像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有保持死寂般的沉默。
  “……回来了。”成道逢忽而开口。
  “嗯。”印斟应道。
  “该听说的,我都听说了。”成道逢的声音很冷; 透过栅栏传来也是破碎的; 似已被分割成无数的裂片。
  印斟还是道:“嗯。”
  成道逢问:“知道为什么抓你?”
  印斟面无表情道:“我没杀容饮。”
  而在那一头,成道逢面色紧绷,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印斟干脆闭了眼; 不再看他,只道:“还是师父认为; 我; ‘必须’杀了容饮——您才能给他们容府一个交代?”
  成道逢不答; 他只淡淡注视着印斟的面庞; 而后说道:“……你驯养傀儡一事,不假。”
  印斟没说话,算是对此表示默认。
  “斟儿,你还记得,为师当初领你回来,是如何对你说的?”成道逢背过了手,隔着牢门,他的声线仿佛越拉越远,“我璧御府,素来与妖物势不两立。当年来枫镇一战,镇民死伤无数,多是为了……”
  “我没杀容饮,傀儡亦不曾害人。”印斟冷声将他打断,“傀儡本是被安放在海域屏障内,不曾有过出海到外界的想法……偏她容十涟从中作梗,导致海船沉底,傀儡方焉至今下落不明。师父你不如去问问容十涟,问她自己,究竟对此是何居心!”
  “我没有要问她。”成道逢赫然而怒道,“我这是在问你!”
  印斟却道:“我是有罪还是无罪,师父心中难道没有定数?”
  “印斟!”成道逢大掌劈上牢门,栅栏连同锁链陷入剧烈的摇晃,“事到如今,你尚且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我有什么错?”印斟同是凉薄道,“倒是师父您为什么,选择与容府同流合污?他们愿为朝廷鞍前马后,难道师父您也为此折服,甘愿位居人下——这样同牵线傀儡又有何区别?”
  话落时,成道逢再是一掌隔空挥出,嗡嗡的一阵乱响轰鸣,巨大的后劲径直穿透牢门,将印斟整人带锁链一并掀飞出去,狠狠撞上身后坚硬的一堵石墙!
  “混账!”成道逢怒声喝道,“此番蠢话是能在地牢中说得?回头当真惹了是非上身,纵是菩萨再世也保不了你这一条贱命!”
  印斟猛地咳出一口乌血,随即手抵墙面,不卑不亢地半撑起身,定定凝视着成道逢道:“我看真正心虚的,该是师父才对。”
  成道逢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当年师娘是如何死的?康问的双亲,又是如何死的?”印斟抬手抹了把嘴边的血,微微咳喘着说道,“师父初时对提到傀儡讳莫如深,难道当真是对师娘的惨死不能释怀?还是因为,您同容磐为了掩盖滥杀无辜的真相,而刻意演出一场感动自己的戏码?”
  “你给我住口!”成道逢神色陡然一变,此后用那张绷至铁青发紫的面孔,一动不动注视着印斟,那眼神如同刀割一般锋利骇人,“是谁……是谁给你说这些胡言乱语?”
  印斟不言,原本一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却在望见成道逢表情的瞬间,慢慢迟缓下来,一度近是趋向于停止。
  容十涟所说那些话,一向真假参半,难以辨明是非。但很凑巧的是,印斟把什么都听进去了,而且记得一清二楚。
  而今他一言不发,默然端详成道逢的脸孔,却在对方狂怒至极端,隐约将要陷入崩溃一举一动中,愈渐捕捉到一丝微妙的真相。
  “弟子本以为——师父您为人坦荡,一生光明磊落,不行苟且亏心之事。”印斟一字一顿,极是清晰地说道,“不过现在,确是我想得太过简单。原来,师父您也是为了眼前利益,情愿颠倒黑白,违背初心的贪生怕死之辈……”
  “闭嘴!”
  成道逢一声厉喝之下,额顶青筋暴起大半,布满血丝的眼珠抖动不止,好似随时能挤出眼眶,活生生贴到印斟的脸上,将他粉身碎骨,连带心肺也一并凿透挖穿。
  “你这混账东西,又知道什么?”成道逢颤声道,“只不过听旁人信口胡诌的几句,你就什么都信以为真了?”
  印斟只道:“是不是信口胡诌,师父您自当心知肚明。”
  “你……你……我看你当真是狗胆包天,不知悔改!”成道逢声色俱厉,怒极之下,手中掌风积蓄已久,此番俨然克制不住,隔过外一层牢门,陡直劈向印斟毫无防备的头顶!
  片晌之余,但只听得一阵穿云裂石般的轰然巨响,四周石墙剧烈震颤,牢门前后的铁链锁扣都险些随之一并震裂震断。
  成道逢这一掌是当真使了蛮力,乃至收手之际趔趄着一个后退,当场竟险些没能站稳。结界地牢外的守卫见得此状,不由得成群结队赶了进来,纷纷上前问成道逢道:“发生什么了,成老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教这孽障好生反省罢了。”成道逢脸色铁青,后又背过手去,不再看牢门内的印斟,继而高仰起头,仅对身旁众守卫道,“都散了,今日无我允准,谁也不许给他疗伤!”
  ——此话出时,牢外守着的康问不由打了个哆嗦。
  直待走道内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连成道逢也一声不吭转头离开。这时康问才松一口气,仔细朝四周偷瞥一眼,左右见无人经过,便索性埋开了步子,一溜烟窜向关押印斟那道牢门之外。
  “师兄!”
  “师兄……”
  康问趴在那层铁栅栏外,只觉适才成道逢出手之重,连那牢门都被蛮劲震偏了不少。他担心印斟现状如何,但隔着牢门什么都看不清楚,勉强只能瞥见那一道狼狈不堪的背影,衣衫褴褛,全身没一处完整的地方,彼时一动不动趴在石墙下方,头颈间隐约带有几丝暗红的血迹,看起来就像是没呼吸的死人。
  “师兄!”康问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师兄你不能死!!!”
  “师兄!”
  “师兄!!”
  “师兄!!!”
  正当康问第三声撕心裂肺的唤声响彻牢门之外。牢内印斟的手指颤了颤,似有了一点微弱的反应,康问立马流着鼻涕扑了过去,偌大一张俊脸贴铁栅栏上,鼻子眼睛都扭曲成了一团:“师兄,你还活着吗?”
  印斟勉强喘了口气,算是对他做了点回应。
  康问忙从口袋里掏出绷带金疮药等一类物事,卡着铁栅栏的缝口一股脑全塞了进去,边塞边说:“师兄你快收起来,别一会让师父看见,他又得过来揍我。”
  然而印斟硬挨下成道逢那样一掌,这会只怕是天灵盖都要裂成无数瓣了,又打哪儿来的力气去接康问的药?
  “师兄你快包扎啊!”康问急声道,“伤成这副模样,万一死了咋办?”
  说完趴牢门边上,隔老半天过去,方见那头印斟翻了个身,面上一道道新添的血污,仿佛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方对康问挤出短短那么两个字:
  “……没死。”
  *
  入了中秋的来枫古镇,同往年一样,平日喧嚣声天的狭窄街道,如今又平添一份看似平和的热闹氛围。
  一切看似没什么不同,但一切实际是大有不同。
  虽说成道逢远走平朝城,将手头事务全数交由成觅伶来打理,包括他那十项全能的霍管家,如今也不在璧御府中帮忙打点一切——但事实上,除去年前在镇外布满大小无数坚固的结界,年后容府又派来近十余暗卫在小镇内外巡逻监察,一旦发现半点异常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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