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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地流失远去,这份原就少得可怜的期许盼望,倏而便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与恐慌。
“谢淙?!”
谢恒颜向来不惧死亡,但他打心底里认为,被丢弃、或是被遗忘,是件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就像之前在铜京岛,谢淙突如其来的不告而别一样。
如今谢淙倒是没再走了,然而谢恒颜却被留在这处前后两头完全摸不到出口的地方,光线本是昏暗低沉,加之缝隙中不断涌出的浓烟正朝四下不断飘散,周围几近已成一团乱麻,连带视线也一并混淆不清。
唯一清晰的,就只有背后一排整齐的厚重铁笼。在那里关押的活人虽说意识尽失,但人体本身的痛觉与嗅觉并未全然断绝,因而一旦经由黑烟与高温的双重冲击,那刺人耳膜的哀嚎与吼叫声响便像是破了闸的洪水一般层出不穷。
偏偏谢恒颜这会儿还看不清东西,左右便像是只无头苍蝇,绕着满室滚滚的浓烟乱碰乱撞,稍不留神便给一头磕到墙上,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开始头昏眼花,继续忙着找不着北。
——等到力气耗得差不多了,人也跟着慢慢不行了,到后来实在没了法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自暴自弃。而对面成群的活人还在笼子里不住地嘶鸣,原还是“吼吼吼”的一阵阵长嘶,到后来嗓子都给烟熏得哑了,便只剩得几副“呜呜呜”的破喉咙在黑暗里哀嚎。
谢恒颜眯着眼睛,几乎是精疲力竭地对它们说道:“你们这么叫唤又有啥用呢?总归是要死在这里的,我也一样。”
他就不明白,谢淙是不是存了心的想看他死,又或是当真忙得忘了,没空过来管他。毕竟谢恒颜再跟他如何亲近,那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谢淙的亲生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烂地里了,如今就是一堆和着泥巴的枯骨,连个基本的形儿都没有。
所以傀儡只是一具替代品罢了。他真正的名儿应当叫什么?他大概不配拥有谢恒颜这名字,就叫狗蛋还是猫蛋甚么的,反正谢淙不也常常当他作狗吗?
他又爱说他做不成人,可谢淙也没拿他当人看过,又如何才能做成一个人呢?
眼下谢恒颜蜷成一团,缩在台阶后的小角落间,心里什么想法都在不断地翻滚,却唯独没想过要怎么出去。久而久之过去,他甚至当自己和这些“失败品”是一类人了,恰在此时,于周遭一众破了音的嘶吼低鸣中,忽而传来一阵截然不同的叩击脆响,像是手掌在用力敲打着头顶某处地方。
——那声音并不算是清晰,但也绝不算是微弱。当时谢恒颜便将脑袋抬了起来,起身扶着墙面走了几步,感觉声音却在一点点的飘远。求生欲迫使他抛却心中杂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扯开了嗓子,义无反顾地大声喊道:“阿爹!”
“阿爹救我!”
这回是当真一声嘶哑至极的呼唤,嗓音里甚至带着微许显而易见的哭腔。
谢恒颜连滚带爬地扑上台阶,伸开十指没了命地在被那重物堵塞的通口上的不断地刨:“阿爹,我在这里!……快救我!咳咳咳……咳!”
说完即是一阵呛咳,喉咙里钻了黑烟进去,宛若刀割般的生涩生疼。好在那头很快给了回应,模模糊糊的一道男声,听起来很像是谢淙:“通口让木箱给堵住了,但没堵死……你先别说话,等我下来拉你。”
谢恒颜霎时便红了眼睛,一边呛咳,一边止不住地说:“我就……咳,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丢在这里的……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船烧起来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啊?”
“……不是让你别说话吗?”那头男声不耐地道,“把嘴闭上!”
谢恒颜却顿了顿,又把脑袋贴在通口堵塞的地方,偏是一个劲地朝他问道:“印斟怎么样了?你没有抓他投海吧,他现在还是昏着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啊!”
外头那人显是被他问得恼了,直接静了下来,半天没再吭声。谢恒颜也怕惹他生气,慌忙敲了敲头顶密封的箱面,哑着嗓子继续喊道:“喂,谢淙!”
话未说完,忽而一只大手陡然下落,几乎是发了狠劲,将那堵住通口的木箱一次穿得透了底面,随后不由分说,往谢恒颜嘴里塞了一团湿淋淋的什么东西。谢恒颜“唔”的一声朝后往退了两步,等到反应过来,发现好像是一坨沾了清水的软布,紧接着另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也从破开的缝隙里伸了进来,外头那人似乎矮下了身子,压低嗓音对他说道:“过来,把手给我。”
谢恒颜左看右看,发觉烟雾实在太浓了,眼前的一切物事都已模糊不清。他站在原地,火急火燎地摸索半天,最后却被头上伸进来的两只手掌反握住了双肩,男子温厚沉稳的声线再次传了过来,但那声音虽说熟悉,却明显不是谢淙的:“你自己使点力,箱子被我凿穿了,看能不能从底下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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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斟:看清楚了谁才是你爹。
谢恒颜:呜呜呜谢淙救我!
印斟:……
跟你们讲个鬼故事,存稿快没了,忙的时候……可能会变成日3000~
不要打我,我真的在努力码字了!
另外,相信我,印斟和傀儡差不多快定情了,我觉得按这个势头来看,应该是印斟先憋不住!
第94章 有我在
谢恒颜当时只觉呼吸一滞,嘴里那团湿布没能衔住; “噗”的一声给吐了出来; 直接掉到地上,当时就消失在滚滚浓烟里; 迅速找不着半点踪迹。
谢恒颜愣了一愣; 原想弯腰去拾; 但盖在肩膀上的两手却把他强行支了起来,随后那人直接出声令道:“别捡了,一会儿上来给你新的。”
谢恒颜艰难地道:“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上不来。”
“你抓我手。”那人说; “脚下是不是有台阶?蹬腿。”
谢恒颜着急地说:“看不清楚; 蹬不到!”
“……”
顶头那人似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随即空出一手; 在一旁开口的空隙里敲敲打打,将那破裂的木箱又给捶碎了一些; 继又对谢恒颜道:“你再钻过来试试; 往我手臂的方向钻。”
谢恒颜瞎着一双眼睛; 于那黑暗当中就像是只烧着脚的蚂蚱; 突来突去地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反正到最后连头带手并着两只脚丫子一起,甚至连牙都用上了; 偏就是死活摸不对位置。
这回谢恒颜是真的急了; 愣生生地窝在洞口边缘; 白睁大一双杏眼不知所措。好在头顶上那位还算有耐心,见这傀儡委实找不着方向,干脆侧身往下弯得更深了些,以两手实打实握在谢恒颜腰际,轻轻出声说道:“过来抓紧我,我抱你上来。”
谢恒颜嗓子已经哑了,正木讷地缩在台阶底下干杵着不动,随即感觉上头那人肩臂施力,攥着他的整副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往上拖拽。
彼时于台阶下方,俱是大团大团的浓厚烟雾,但通口以外的其余空间亦是模糊一片,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谢恒颜刚将半颗脑袋探出去的时候,又被那股子刺鼻的气味熏得一脸,一时吓得俩小蹄子乱踢乱蹬,险些又给一咕噜栽下台阶去——幸而抱他那人手劲极大,抢先一步死命拽住谢恒颜的手腕,又硬生生把他从半空中给拎了回来。
他的手真的好大也好温暖,尽管隔有一层厚实的外袍,谢恒颜还是能感受到其间安稳有力的热度。
他就这么把傀儡紧紧抱着,几乎已是用尽浑身的力气,一面拽着一面低低地说:“别怕,有我拉你,不要乱动。”
谢恒颜呜咽一声,手脚还是在微微打着战栗:“我看不见东西!”
“有我在。”对方两手抓握在他腕间,用力极大,但看得出来很小心翼翼,“别蹬腿……头也别乱扭,转回来!”
谢恒颜心头仍在悬着:“那你不要松手,我怕掉下去,这台阶有些陡。”
“不松。”他说,“手,再过来点——抓好我。”
两人于周遭全然黑暗的环境之下磕磕碰碰,途中一连呛了好几口烟,到后来嗓子都沙得说不出话来了,谢恒颜还是让人狠命提着腰腿,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从那处又窄又小的洞口最底端,给牢牢实实挖了出来——
伴随着最后一口悬吊着的老气彻底松开,谢恒颜四肢僵滞脱力,旋即一头扎进面前人暖热宽厚的怀抱之中,彻底失去了继续挣扎的能力。
而抱他上来那人显是用力用得太猛,等到松手放人之时,两边胳膊都已麻到无法动弹。尽管如此,他还是艰难地伸出五指,一面安抚谢恒颜因着过度恐惧而剧烈弓起的后背,一面放缓了声音,轻轻与他提醒道:“这里烟浓,不要大口喘气。”
谢恒颜没有说话,他把整颗脑袋埋在对方胸前,许久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一直等到差不多缓过那口劲来了,方挣扎着将下巴抬起,最终一路往上搁在男人肩头,开始极为缓慢地一点点吐息。
他气若游丝地说:“多谢。”
“……谢什么。”
“我还以为……是谢淙。”谢恒颜道,“至少不大可能是你。”
“我听到你在底下一直喊。”
“呃……慢着慢着,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谢恒颜蓦地回神,倏而有些迷茫失措地问,“我之前明明……”
那人淡然无波地道:“难道只准你骗我,我就不能骗你一回?”
“不是,我对你……用的是精神控制。”
谢恒颜微微失神,旋即挣扎着离开了对方的怀抱,竭力睁大双眼,试图看清那人具体的面容。
——他一度怀疑,这一切也许不是真的。印斟分明中了他的控制,此时应当记忆全失,躺在暗间里不知所云才对……但如果这样,如今蹲在旁边救他抱他,还不断安慰着说“别怕”、“有我在”的这个男人,除去印斟一人,又还能有谁呢?
谢恒颜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直到下意识里抬起两手,如愿触摸到对方于黑烟弥漫中,棱角分明的侧脸之时,方是心下陡地一沉,彻底确认面前倾尽全力救下他的男人……当真是刚才叫他抹除全部记忆的印斟。
“不用质疑为什么。”印斟语气非常平静。
谢恒颜原本以为他该生气,失望,亦或干脆就对着人暴跳如雷——但印斟没有,他性子素来不算很好,唯独这回是出乎意料的温和。
他低头凝视着谢恒颜,眼神也和淡淡的,不带任何威胁的意思:“我早料到你会使出这招,所以在你下精神控制的时候,我给出的所有回应……都是装出来的。”
谢恒颜瞳孔一缩,霎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知道是谢淙要求这么做的,也明白你有不便言说的某些苦衷,所以我没有拆穿,干脆佯作昏睡,陪你演完这一出戏。”
印斟说完这些,却明显感觉到谢恒颜一双杏眼湿漉漉的,似还略微有些泛红。这只傀儡适才从浓烟直滚的船舱底部钻出没多久,这会子就跟一颗刚从泥地里刨出来的小土豆一样,脏兮兮碰得满鼻子都是灰尘。
但那小鹿一样黝黑清亮的眼瞳,如今却片刻不离地巴望着面前的印斟,就好像在看着一个珍视至极,同时又于他生命之中,决计不可或缺的重要物事。
“对不住。”谢恒颜一口气堵在胸前,当真是闷得厉害。他犹豫半天,索性伸出两条臂膀,牢牢圈过印斟暖融融的脖颈,后讷讷地说:“我其实……不想被你忘记的。”
顿了顿,复又继续说道:“我只是没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印斟没有将谢恒颜推开。以致傀儡不断朝他贴近的一瞬之间,周身传来淡淡的草木清香,很快环绕充斥在他鼻间,于四面不断涌来的焦枯气息中,其实是非常好闻且舒心的味道。
不知怎的,心头生出几许微妙的缱绻与温情。
但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两人意识到这里不是能用来拥抱叙旧的好地方,因而抱到一半的时候,谢恒颜又把人轻轻推开了,倏忽间出声说道:“等等——我差点忘了,这船到底怎么回事?你如何逃出来的?”
印斟摇头:“不清楚,应该是船底有地方着火,把暗间的外门都烧断了。”
说罢扶稳谢恒颜从地上站了起来,左右扫过一圈,又道:“你之前说有小船能用的,船在哪里?”
谢恒颜尴尬道:“我也不知道,多半是有吧。”
印斟顿时无语:“什么叫‘多半’?”
“我方才拜托封偿帮忙找的。”谢恒颜四下瞅了半天,“现在他人溜没了踪影,也一直没回头找我。”
印斟:“封偿的木身总共有二十五具,你怎知找的是哪一具?”
此话出时,谢恒颜已在瞬间变了脸色,像是无意间想起什么似的,陡然惊道:“啊,完蛋!我知道是谁放的火了!”
印斟亦跟着转移视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