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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劫-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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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蓦然一紧,难道这一个多月,她的心中已经有人了?一阵酸意直冲上来,不管是谁,他绝不会容许他存在!他阴恻恻地问:“你心中可是有人了?” 

他眼中的杀意看得王映淮心头一凛,直觉出口道:“有没有与你何干?” 
“哼!”他又恢复了他胜利者的傲慢的常态,宣称道:“你在我手中,我绝不放手!你想通也罢,想不通也罢,你都是我的!” 
  
 


第十二章 



钟离瑨领兵归镇回营,匆匆卸甲清洗完毕,就要出门去见王映淮。 
“拙玉!”邢梁踏进门来。 
“元直兄!”又是他!不知道这回又有什么差遣?钟离瑨有些心不在焉地等着邢梁的下文。五日不见映淮,她可还好?他如今才知道,那种不再需要焦虑揣度的着着实实的牵念是何等滋味?也如今才知道,遥知远方的佳人也正在为自己牵念竟是那般无限欣慰与满足! 

“孟村镇战况如何?”邢梁问。 
钟离瑨回道:“此次袭击孟村镇的金兵并不多,只由一个百户长带领,计有三百余人。战事并不激烈,我方与孟村镇配合得宜,解围没有遇到多大困难。只是并未追击下去。如今正是青黄不接时节,金兵只能到县镇劫掠,此次选中孟村镇,或许下次就是东平。我们也要有所防备。” 

“我已派出一社出镇巡查了。”邢梁点头道。 
钟离瑨想起一事,“对了,孟村镇想让副都社应援的还有工事构筑、器械制造的工匠,不知副都社对此作何回应?” 
“这些,倒是要请示都社再作定夺。”但是若能就此将孟村镇并合过来,倒也不失为一个良机。邢梁接着又拉拉杂杂地谈起火器制造、轻骑操练、步军方阵各方面不急不缓的种种巡社事务。 

钟离瑨敷衍着,从未觉得这些事务今日竟然会显得如此冗繁枯燥,直至能令他坐立不安。此前,他为什么竟能沉迷于这些演兵之法,甚至夜以继日画出一张图纸后,兴奋得手舞足蹈?而如今这些,与一个人儿相较,显然都要归为其次了!如今确实是不同了。可是这个邢梁,这些不痛不痒的事务,为什么偏偏要在此时喋喋不休?好不容易等到邢梁喘口气的机会,他赶紧建议道:“副都社,这些事务,是否能容明日再议?” 

“你有急事待办?”邢梁问。他心知肚明。谨慎的钟离瑨终于也有破绽可循了。 
钟离瑨一笑,“倒也算不得急事。不过去看看卞老。”是看卞老院中的那个佳人才对! 
“啊!”邢梁又提起一件事,“柔柔的雁行阵操练得不错,说是多承你提点,你何时过女子部去巡视一番?” 
“副都社巡视过,也是一样!”钟离瑨推托着。 
“你,是要去看王映淮吧?”邢梁终于明白点破。 
钟离瑨笑而不语,等于默认。 
“她已经不在东平了。”邢梁道。 
“什么?”钟离瑨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王映淮已经离开东平。” 
“几时的事?” 
“五日前。” 
这么说,就在他才方离镇之后!可想而知,促使她,或者说迫使她离开的,必然就是这位邢家长公子!而这长公子之所以迫她离开,一则可说是为了六弟邢柟,再则就是为了他钟离瑨,或者更明确地说,是为了他自己的七妹邢柔柔!想到他竟然处心积虑地将自己调开之后,立即就去驱逐王映淮,他不禁心火骤起,冷然说道:“我对七小姐素来只有敬重,与王映淮在此与否无涉,元直兄心如明镜,何必又画蛇添足?如今,完颜宗陟尚未远离,你就贸然送她离镇,难保她不会再次落入完颜宗陟之手!她千辛万苦方才逃离金营,若是又被擒去,元直兄,你于心何忍?你不能为邢家一己私心,而置其生死于不顾!” 

“我一己私心,你如此义愤填膺,怕也未必出自‘公心’吧?”邢梁哂道。 
“是又如何?”钟离瑨也不想讳言。 
“红颜祸水,果然不假!”邢梁道,“这个王映淮,本事真是不小!六弟冲动气盛不说,竟连素称沉稳的你,也难以幸免!这镇中多少美貌女儿家,愿意许嫁你二人,可你们却为了一个失……来历不明的妇人,神魂颠倒!当然啦,对此美貌女子,心动总是难免,然而过去也就罢了,何必耿耿于怀?这种女子,姿容妖艳,心机深沉,便是充为妾媵,尚恐是非不断、家务难齐,何况娶为正室!”如王映淮那种女子,名节既丧,就只配为妾!而又太过聪灵智慧,只怕纳了进来,也要闹得家中鸡犬不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远远送走,也好眼不见、心不动! 

钟离瑨耐着性子听他说,越听越觉火气升腾,王映淮节操如何,众人有目共睹,他心中也自有论定,而邢梁竟如此不堪地评判她,他自己这么看也就罢了,还想强加于人!委实令人无法忍受,他不禁提高声音道:“那只是你对她的看法!我不是你邢家人,何必受你左右!” 

“可你是巡社社长!”邢梁也提高声音,“岂可为一妇人神魂颠倒,而且还是个失节之妇……” 
钟离瑨蓦然站起来,打断他,冷笑道:“一应巡社事务,我从未有误!若是副都社以为我行为不检,难以当此社长大任,在下愿意随时奉还!若无他事,在下告辞!”言毕转身离去。留下邢梁怔在当场。 

* * * 
车声辘辘,一路往北,王映淮被颠簸得昏昏沉沉。被劫已经十日了!天际,燕山余脉已隐隐可见,浅黛起伏的山峦,隔开的是两个国家!过了河间府,北边就完全是金国地界了。 

她真的就要被这马车载到金国去了吗?南朝,她还能回得去吗?过去一日,希望就渺茫一日。拙玉,他还没有来,或者,他还不知道吧?应该不会,应援孟村镇,并不是什么大事,他是这么说的,三四日可回,最多五日。可是她离开东平已经十余日了!他一定回去了!他定已来寻她了,只是他能寻得到吗?不,他定能寻到,他是拙玉啊!他必然能想到她为谁所劫!可是,燕山渐近,真正进入金国领土,南归就将更加困难了!马蹄声碎,她的心也随着一点一点地下沉。 

完颜宗陟这次只带了十个亲兵,轻车简从,专为劫她而来。而劫得之后,一路上纵马疾驰,只想早些带她进入金国地界,以确保安全无虞。本来,她心中有没有他人,对于他而言,都在其次,只要她还在手中,他终究要磨得她甘心顺服。在这十日中,甚至在更早,他有的是机会和手段逼她就范,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深知,若是用强,只会令她对他益加鄙夷不屑——一直以来,她早就认定,金人都是茹毛饮血的化外野人,毫无廉耻可言。若是日日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有嘲讽与轻蔑,那么,占有她的身体,与占有其他任何女人有什么分别?他从来就不缺女人!燕山隐隐,金国已在不远,尚未有人来解救王映淮,他心下也越来越安然,也许她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就算有,以这种不敢前来的畏缩,与他的执著相较,那人根本不配! 

天色渐近黄昏,马队减速慢行,找寻投宿之地。蓦然,从前方林中窜出一人一马,在路中央一横,将他们拦下。金兵定睛一看,马上并不是自己人。一个骑马的宋人?警觉心骤起。而这个宋人也没有辜负他们的警觉,就在他们迟疑的霎那间,迅速连续而精准地向金兵中间掷出了数颗黑色圆球! 

霹雳火球!完颜宗陟大惊。而前方金兵乍乱。火球一一着地,砰然爆响,火光四起,马匹受惊,扬蹄嘶叫不已。这火球的威力竟然比以前见过的要大得多!完颜宗陟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坐骑,而一旁王映淮的马车虽离火球落处较远,也受到惊吓,马匹失控地一再奋蹄,使力想挣脱驾车金兵的缰绳惊奔出去。完颜宗陟当机立断,跃下自己的马背,拽住马车缰绳,迅捷地朝马背一跃而上,马匹嘶叫着人立而起。然而糟糕的是,恰在此时,一颗火球就在马匹旁爆响,这匹马再受不住,霎时挣断缰绳,箭一般向前狂飙出去。 

惊马风驰电掣,完颜宗陟只能紧抱住马颈。而那宋人竟然在掷出火球时,就断然策马奔向马车,一路披荆斩棘,此时已然逼近车身。 
“映淮!” 
车内的王映淮已经被震得七荤八素,可是这熟悉的一声呼唤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错的!是拙玉! 
“拙玉!”她扬声高喊。 
钟离瑨在靠近车身时奋力举刀劈向车篷,车篷裂开,王映淮极力稳住身形,靠近车侧边缘,向拙玉张开双手。 
完颜宗陟制止不得,反头大叫:“不要!”在这种急速奔驰下,这种举动无异于玩命! 
钟离瑨一次次靠近车身,倾身斜侧,终于一举扣牢王映淮,猛力一拽,将她带到自己马上,然后毫不迟疑,改向疾驰而去,并在身后扔下数枚火球。火球着地处,浓烟腾起,这么厚重的烟雾,又比金兵以前见过的烟球散发出的烟雾浓重得多! 

等到浓烟渐散,金兵茫然四顾,哪里还有那两人一骑的身影! 
完颜宗陟终于制服惊马,回到金兵中,心下懊恼已极!这次奇袭,虽则一兵一卒未损,可是最重要的人,已经被劫走了。来人的目的也正在于此。那个宋人,就是王映淮的心上人!而在飞马疾驰中援救的一幕,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仿佛两人演练过无数次一般!而这一次,他知道,他再也难以找到王映淮了!来人单枪匹马,去后无影无踪,可以料定,他们绝不会再回东平镇,而天下茫茫,要往何处去找?更勿论宋国还有江南半壁。此时,他只觉得心中仿佛就如同这暮霭中的大地一般,空旷而茫然了。 

* * * 
细草微风岸。清溪水潺潺。 
借着熹微的月光,钟离瑨为王映淮细心地清理着腿上的划伤,现在回想那惊险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能够完成?如果自己一时失手,那么王映淮的下场绝对是粉身碎骨!涂完伤药,两人相视一笑。 

王映淮轻声道:“我知道,你定能寻到我。” 
钟离瑨也轻声道:“我也知道,你定会伸手给我。” 
她望向他,微笑道:“因为,我知道你定不会失手!” 
他也笑问:“若是我失手了呢?”事实上,他当时还真的没有十分的把握。 
“一死而已。”王映淮淡然道。这半年来,经生历死的时刻多了,才知道,死并不是难事,最难的是活着。若是拙玉不来救她,到了金国也无非要死,早一刻、晚一刻,并没有多大分别。但是拙玉来了,她就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啊。 

她淡然却坚定的容颜诱引着他,他转移目光,解释着自己晚到的原因:“我知道你在等我。在雄州驿我才追寻到你们的踪迹,谋划了两日。让你久等了。” 
她点头,“我也知道你出则必胜,只是渐近燕山,不免情急了些。” 
月光下莹洁如玉的美颜胶着着他的目光,他的心越来越热切,他渴望将这一分一寸的美丽深深印入脑中、心里,从眉间额际,到颊边颈项,这些,此后,都将只为他绽放!等等!颈项?她颈项间那浅紫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以前有吗?难道是完颜宗陟……他狐疑地盯着那痕迹,问道:“那是什么?”感觉心中酸意连连泛起。 

王映淮见他神色,已经猜到他想到哪里,轻声叹道:“我若要从他,早便从了,何必等到如今!” 
钟离瑨为自己的揣度感到一阵赧然,却仍是难解疑惑,“难道……他竟会置你于死地?他不是爱你入痴么?” 
王映淮黯然道:“我手脚被制,便咬舌自尽,完颜宗陟想迫我张口,扼住我脖颈,我不肯张口,横竖一死,便被扼死也是一样。僵持了好一阵,最后他放手了。事实就是如此。信与不信,你自己定夺吧。”言毕起身欲去。 

钟离瑨急忙一把抱住她,“是我不对!妄自揣度!再无下次!” 
她挣扎着,却被他抱得更紧,长叹一声道:“也难怪你啊!宋人对金人恨之入骨,女子一旦身陷金营,名节便必然有污!失身与否,已在其次。只是如此以对金人之恨,转嫁于女子,未免残酷。” 

“不是!我从不曾作如是想!”钟离瑨急急分辩,“我一直信你!方才只是一时……妒火攻心!”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我是怕你……对他有意!便是直到今日、此刻,你也从不曾对我松过口,说一句心中有我的话!” 

王映淮心头震动,原来默许终究是默许,真实的心意,还是要求诸于言语,才能令对方心中真正踏实安定!那么,是她太吝惜了,竟然连一句言语也不肯给他! 
“拙玉!”她唤道。 
钟离瑨应声望进她眼中,只听她轻声而坚定地说道:“映淮此生,历经劫难,死之一事,早已视如鸿毛。唯一缺憾,便是心无所依。所幸者,终得遇你!我心归于你,誓如磐石,永不相负!天地可鉴之!” 

“映淮!”钟离瑨心中感动无以复加,握住她双手,“瑨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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