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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劫-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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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江锜还在嘴硬,“她私赠我罗帕,必是对我有情!” 
“看来你这一顿打算是白挨!”江知州哀叹,“一方罗帕算得什么?是那虚捏的名节重要,还是身家的性命攸关?便是那蜥蜴小虫,犹知断尾逃生,何况偌大一个活人!” 
江锜结舌半晌,竟然笑将起来,“我的乖乖!一个小小女子,有那般花样美貌便罢,竟还有这千般机巧,教我如何割舍得下?” 
江知州闻听此言,不禁大翻白眼,“这也不知是何方妖孽?竟然把你迷得如此神智全失!” 
江锜不以为然,犹自一往情深道:“那般仙姿绝色,只应天上才有!” 
“如何绝色法?”老色鬼不免也被他神往的模样勾起一丝好奇。 
“眉若远山,眼若含烟,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樱桃一点,巧笑嫣然。尤其是那眉间一点红痣,若隐若现,灵光流转……”江锜痴迷地描述着那美人的仙姿。 
“眉间红痣,美若天仙?”江知州喃念着,心中已然一动,依稀引动了心底深处的一件陈年旧事——这江知州不是别人,正是十一年前江州浮梁县知县江逢晚。 
 


第十五章 



自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正月以来,东京留守宗泽24次上奏疏,殷切恳请赵构回銮东京,核准北伐,然而左等右等,杳无音讯。宗泽心力交瘁,忧愤成疾,终于一病不起,同年七月病故。死前一日,长吟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诗句;临终,无一句话及家事,只是大声疾呼:“渡河!渡河!”开封军民闻讯,悲愤异常,奔走相悼,工商为之罢市。 

然而,赵宋王朝的做法更令军民心中寒彻——赵构于七月又遣使奉表北上请和,再派来杜充继任东京留守。杜充上任,秉遵朝廷主和意旨,不仅一意拆毁沿河军事壁垒,还对抗金将士多方掣肘。倒行逆施之下,由宗泽招抚的义军纷纷离去,化整为零,再度转入游击作战。东京战守形势急转直下。 

十月,金军又一次兵分两路,大举南犯。此次义军星散、后顾无忧;宋廷求和、前途无碍,一月之内,连下德州、济南、大名、相州等州县,一路势如破竹。宗泽一年来固守东京的成果,全部付之东流。杜充吓得魂飞胆丧,假借勤王之名,仓皇率部逃往建康(今南京)而去。 

比之杜充的一逃了之,登州防御使的气节便是整日闭门不出!金西路军右前锋逼近黄河、直下登州的消息传来,登州少壮派将领们忧心如焚,奈何大宋出兵大权,向来统归于那些由文官兼任的正职军官手中,不得都总管军令,只能坚守不出。将领们连日来围在辕门外竭力请战,无奈都总管连见也不见,对于甚嚣尘上的请战呼声,根本充耳不闻! 

年轻将领们与守门军士相持不下。推搡之间,一个军士用力过猛,直把裴铎推了一个大趔趄。 
“反了!”裴铎大喝一声,冲上前来,一拳将那军士击倒,拔出佩剑一挥,对众人道:“诸位!今日这狗官再不出战,我先一剑劈了他!”不待言毕,已然直闯进去。 
年轻将领们一拥而上,一路打进卢庚内室。 
卢庚正在室内闷坐,愁眉不展。他心中矛盾重重,不知到底该作如何打算——战也不是,和也不是;不想逃,更不想降,实在不知如何取舍。朝廷主和,他认为未必妥当,可是又不敢违背;眼见着金兵日近,而自己谋略,又完全不足以与之抗衡,然而,落荒逃跑,或是开城迎降,又是为臣子的失节,将为天下人所不齿!左思右想之下,总是无法决断。 

见到裴铎仗剑首先冲进门来,卢庚跳起身来大声喝道:“大胆!” 
“末将等恳请卢大人下令出战!”裴铎毫不畏惧,铿锵请战。 
“金兵来势汹汹,开封都已弃守,以我登州小城,如何抵挡?”卢庚无奈道。 
“那么以大人之见,莫非我登州三万儿郎,就只有溃逃迎降可为了?”裴铎讽道。 
“放肆!”卢庚恼羞成怒,“身为兵马巡检,竟也不知轻重,越职言事!出兵大计,岂容尔等置喙?擅闯辕门大事,本督暂不追究,还不速速退下?” 
众人岿然不动。 
卢庚暴跳起来,“反了!反了!”就要出门召唤军卒。裴铎剑锋一横,已然架在了他颈项间。卢庚大惊失色。 
钟离瑨上前轻轻拨开裴铎的剑锋,向卢庚进言道:“卢大人,金兵已将渡过黄河,出战与否,只宜速速决断!两军对阵,战机稍纵即逝,中原之地,尺寸不可轻弃,一旦失地,他日再想收复,数十万众亦未必可下,事关重大,大人切莫再犹疑了!” 

卢庚苦着脸,叹道:“这些我岂有不知!只是,如今只剩我登州孤军奋战,如何抵挡剽悍的金兵啊?” 
“诚如大人所言!”钟离瑨道,“正为如此,才更当制敌机先!若是坚守不出,坐待金兵兵临城下,则必败无疑!只有出战,才有胜算可言!退而言之,即便出战未必有十分把握,但是力战金兵而不敌,也是大义之举!大人高风亮节,不肯迎降金贼,末将等无不景仰之至!大人若下令出兵一战,末将等皆愿效死听令!再加之审时度势,借助天时地利,必可成此一役,则大人赤心报国,寸土必争,捍卫登州,功不可没,足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了!” 

卢庚闻言,心中微动,可是,冷静地想,他所言其实只是些“或”可成的事!再者,既便此役能成,那么下一役呢?若无万全把握,贸然出兵拒敌,损兵折将之下,岂不更激得金人加倍报复?金人对于坚守孤城的血腥报复就是屠尽城中生灵啊!他张了张口,本能地想拒绝,却又见裴铎横眉立目,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作决断,无奈之下,只得问钟离瑨道:“你可有应敌良策?” 

钟离瑨立即道:“请大人即刻升帐!到地形图前,再容末将尽述详细!” 
卢庚无奈,只能在众将簇拥下移步至衙署大堂。 
钟离瑨道:“金兵正在抢渡黄河,据探报,只有六只小船摆渡,如今过河的兵力至多一半,此时我军速速前去袭击,正好可趁其立身未稳,此其一;其二,若能将其已过河之部诱出,使其前部与后部分散,首尾不能相顾,便可将其各个击破;其三,金兵南下登州,无非三条路可走,我军不妨在这三条路上分别堵截,以逸待劳,可以先占优势,更有西面一路,有牛岗山地形之利,以少胜多可有九分胜算!此外,大人可速速联络周遭州县,共议抗金大计为上!” 

“牛岗山小小土丘,山势并不险要,何况,还有山贼据山为寨,恐怕……”卢庚犹疑着。 
许凭道:“我愿出西路拒敌!牛岗山之贼,其实也是河北州县避金贼者,此前为招安事,我曾与之打过交道。此次他若能与官兵协同作战则最好,否则,我先剿灭了他!” 
年轻将领们个个慷慨激昂,纷纷请令出战。卢庚见此情形,心中似乎升起一团希望,但是,“出兵事大,本督尚需与江钤辖、曹副总管、众参谋、参议计议之后,再作定夺!” 
如此紧急关头,居然还要犹疑“计议”!而那江逢晚是什么德性,众将岂有不知?朝廷向金人请和,他就是登州秉承朝廷诏命最“忠心不二”的臣子,更有巧舌如簧、最擅诡辩,懦弱无能的卢庚与他商议,只能议出开城纳降一途!钟离瑨与裴铎互看一眼,裴铎毅然道:“末将这就去请江钤辖前来!”不待卢庚阻拦,已大步跨出门去。 

到得知州府大门,被守门家丁拦下,裴铎举手挺剑,大声喝道:“军情紧急,谁敢阻拦!”撞开家丁,迳向内闯。 
江逢晚正在忙着收拾细软,向江锜道:“金兵眼看就到,你且先与你母亲速速出城,前去汉阳,为父随后就到。” 
“我不走!”江锜道。要走也要等他得到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带上她一起走。自从知道自己被设计之后,他对那美人儿更加念念不忘了。虽然自己不能动弹,却每日里派出家丁四下打探,可是说也奇怪,偏是探来探去,死活探不出个所以。直到他自己能下地走动,出门透气,偏要去那官桥镇,然后好死不死,竟然就让他远远地瞧见了当日那美人儿身边的丑丫环!派人跟踪那丫环,终于探得原来那美人儿是统制钟离瑨的妻子吴氏,小字倩娘。可叹钟离瑨夫妇千小心、万谨慎,连挽翠也不让出门,数月平安下来,不免放松了警惕,这一次让挽翠出门买药,竟然就被江衙内发现。挽翠还犹自不知!然而,那美人儿毕竟是将领之妻,当然是下手不得,他只好一直等待着时机。如今金兵压境,身为统制的钟离瑨必然要出战,那么对于他来说,岂不是天赐良机? 

“你!”江逢晚气不打一处来,“你这逆子!如今是什么时节?竟然还放不下一个女人!我看你迟早要被那女人害死!你走不走?此时不走,莫怪我狠心不管你!” 
“爹!金兵尚还未到,你怎就吓得如此?就等金兵真快来了,再走也不迟!我看钟离瑨、许凭那一干武夫,必然要请战出兵,他们别个不行,上阵打仗,还确有两下子!若是连他们也不敌,可见金兵来势汹汹、无人能挡,就如你这般东躲西藏的,躲得了今日,又如何躲过明朝?依我之见,便降金也未尝不可!”江锜道。 

“你!”江逢晚紧张地向门外看看,转过头来训斥道:“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语,也是能信口胡说的么?” 
江锜大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降金宋将大有人在,何独多你一人?再者,降金之后,照样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美人在抱、快活逍遥,只会比现下活得更好,则何苦不降?” 
江逢晚不语,其实他心中也莫不作如是想!毕竟东躲西藏的,何日是个了局? 
父子俩正收拾间,一个家丁踉跄着来报:“老爷,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裴铎追进门,一把拽住家丁后背,扬手就将他扔出门去,向江逢晚朗声说道:“卢都管升帐,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出战,特派末将前来,请江钤辖到辕门听令!” 
“什么?”江逢晚有一刻不可置信,懦弱如卢庚者,竟然升帐要出战了?出兵大事,居然也不事先打个商量! 
“江钤辖请!”裴铎根本不让他有退缩的余地,几乎是押着他到辕门去听令了。 
* * * 
出战布划就绪,钟离瑨匆匆驰马奔回家中,与妻子告别。 
“拙玉?”王映淮骤然转身,见他已然一身劲装战袍,已知出征在即。眼见他大踏步从门口向自己走来,冬日的暖阳在他周身晕开一圈朦胧的光影,是那般丰神俊朗、英武矫健,可她心中却不知怎的,蓦然升起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恍惚眼前这一幕,犹如南柯一梦!她的心跳陡的震颤着急速起来。 

“映淮!”钟离瑨扶住她,“怎么了?”抚上她额头,并没有异常。 
“拙玉!”她再唤一声,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是实实在在的触感,她摇了摇头,想甩掉那不祥的幻觉,问道:“可是要出战了?” 
“正是!我特来与娘子道别。”钟离瑨答道,轻叹一声,又道:“此去别无牵挂,唯有娘子安危,实实放心不下。” 
王映淮勉强笑了一下,“只要乱兵不入城中,为妻颇能自保。倒是此去冲锋陷阵,夫君安危才是我心所系。” 
“金兵伎俩,我已熟知,征战之间,随机应变,不难对付。娘子放心,我定能平安归来!”钟离瑨承诺着。 
可是,这一回他肯定的承诺却不能如往昔一般,很快平定她的心,她总觉得似有无形而沉重的阴霾正在悄然向她靠近。她刻意地抱住了他的身躯,伏在他胸前倾听他沉稳的心跳,这些真真切切的感受,却只能告诉她,此时、此刻,他还是真实的!那么,下一刻呢?她抖颤了一下,更抱紧了他。 

“映淮!”钟离瑨感觉她举止有异以往,柔声劝慰道:“你看,我信你在城中颇能自保,你也当信我,不是么?自从领兵以来,与金兵交战,我还从无败绩,此次定也不会例外!不碍事的!娘子但放宽心!” 

她终于抬起头来,轻声道:“二哥所虑,果然丝毫不差!朝廷根本无意北图,中原再不可复!拙玉!此战之后,我们回江南吧!” 
钟离瑨沉吟不语。中原已无望,他不是盲瞽,岂能不知?只是每闻胡虏肆虐、烧杀抢掠,总禁不住心头悲愤,而壮怀激烈。他并不是贪图那些许的功名,可是,若手下无人,仅以一身匹夫之勇,何以抗金?金人反复无常,屡屡背约弃盟、言而无信,一再举兵南犯,灭宋之心昭然,如果大宋国中,人人都只求自保苟安,金人长驱直入,江南也同样要沦陷铁蹄之下!那时,他们又能避往何处? 

王映淮急切地又唤:“拙玉!你也看到,如今朝廷,主懦臣奸,内容腐朽,根本是欲扶不起啊!” 
“映淮!”他终于出声,叹息道:“这些我亦尽知。不管朝廷如何,抗金不可无人啊!此事,但等这一役之后,我们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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