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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走在她身边还是有一种随时晚节不保的感觉，因为钟瑟瑟的手随时会抓住他的胳膊叫嚷说，看柳树发芽了，看玉兰花就要开了，看喜鹊在打架呢，看对面两个男生好丑哦……
对面两个男生是返校的大学生，正穿着跟赵明达一样的校服，背着一只大包，向这边奇异地观望。虽说西北大学是一所综合大学，从里面走出去的学生都有一种感觉，母校的校风与当年蔡元培的理念也差不多：是兼容并包，非常注重学生个性的。而且西北大学是西北少有的几所收残疾人学生的大学。可对面那大叔明显看起来是脑子有些问题，那位小姑娘不停地给他讲东讲西，难道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大学？这两个男生回忆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也没见有哪个绝色小姑娘陪在身边，当下嫉妒得翻江倒海的，正郁闷呢，突然认出钟瑟瑟来，“学姐——”
啊？钟瑟瑟一阵紧张，赶快放开赵明达，原来这两个丑男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她在广告系叱咤风云时整天追在她后面的学弟。“啊呵呵，原来是你俩啊，都不认识了！”
两个人神色古怪地走过来，一边不停地往赵明达身上瞄来瞄去，一边假装很正直地对钟瑟瑟说：“学姐，好久不见噢，你真是越来越年轻啊，这位是谁啊，是不是姐夫啊？姐夫好！”
钟瑟瑟笑得很难看，摆摆手说：“哪有啊，不要乱讲，他是我表哥！”
“表哥啊？表哥好！”两个男生明显不相信的神情，还冲着赵明达挤眉弄眼，搞得赵明达很是尴尬。他知道表哥这个含义是什么意思，而且一般来讲：表哥表妹的含义都很深刻，所谓亲上加亲亲更亲，钟瑟瑟把自己说是成表哥，难道……这、这这……赵明达一头冷汗。
“谁叫你们叫表哥了？我表哥是研究生，以后要叫学长！”钟瑟瑟彪悍地说：“——对了，你们两个这么早就到学校做什么？不是下星期一才开学吗？”
两个学弟看了看赵明达身上的校服和一把黑胡子，将信将疑地回答说：“学姐，你有所不知，我们学校这不要百年校庆了吗？你走以后我们俩就当了学生会的副主席，要操办校庆的各种文艺活动呢，不来早一点怎么能行？”
钟瑟瑟是当年的学生会主席，最擅长操办学生的文艺活动，带出了不少小学弟学妹，现在她毕业走了，这些小孩也成气候了，说起来都是一脸骄傲。钟瑟瑟想起当年做活动时叱咤风云，也是一脸神往。可是再想想现在连伺候个三线艺人都要被欺负，今非昔比，不禁心情无比灰暗，也不想再说了。
两个男生看钟瑟瑟脸上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就讨好地说“学姐啊，到时候请你也回来看节目啊，还有表——学长……对了，学长就是学校的学生啊，哪里用得着邀请，学长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赵明达一头雾水，看到两个男生很是激动地问他，挠挠头犹豫地看了看钟瑟瑟，“啊，在下是……”
“噢，我表哥是学考古专业的！”钟瑟瑟赶快补上，顺便拉了拉赵明达的胳臂说：“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啊！你们好好做活动，不要辱没了我们广告系的名声啊！”
钟瑟瑟几乎是拉着赵明达落荒而逃。
***
大学城在终南山脚下，当时就是买了农民的地开辟了一个个偌大一个校园，因此校园外还是农村，说是菜市，实际上就是农民把菜从大棚里拉出来随便摆在自己院子外面卖。钟瑟瑟跟赵明达一个个看过去，那些农民对赵明达很是好奇，一面吆喝自家的菜新鲜便宜了，一面教育自家的小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啊，不然到了这把年纪才考上大学会很丢脸的……
钟瑟瑟不懂菜的好坏，但赵明达似乎对蔬菜肉蛋都很在行，很是认真地挑了好几样，然后看着钟瑟瑟。钟瑟瑟忙问多少钱，一听价格也不知道是否便宜，胡乱讲了半天价就付了款。看着赵明达提了满满两塑料袋蔬菜和肉，担心地问，“赵明达，你买了这么多能做得了吗？”
“那是自然！”赵明达很自信地说，“阿姨只等着享用就好了！”
钟瑟瑟心底深处一个地方骤然被触动了，自从祖母去世以来就没有人这样大张旗鼓地给自己做过好吃的东西，没有想到一个陌生的长胡子男人竟然会对自己说只等着享用就好了。
春寒料峭，钟瑟瑟白皙的脸颊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突然见赵明达瑟缩了一下身子，意识到大约只有10度左右的天气，赵明达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校服，就是好人也要着凉的，更不要说他是个身上有伤的人了。
呃——“那个，赵明达，再给你买一些衣服吧！”钟瑟瑟说着将赵明达引进一间小卖店，这间小卖店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整个柜台蒙着一层灰，刚走进去一片漆黑，适应了半天才看清有两个女人正在嗑瓜子，这会儿拿怪异的眼神盯着赵明达和钟瑟瑟看。一个中年妇女问：“要买什么？”
“呃——要衣服……”钟瑟瑟很没底气地说，那个女人看了看钟瑟瑟问：“要什么样的衣服？只有内衣。”
“呃——就要内衣……要一套男人穿的线衣，要厚的，再拿两条……内裤……”钟瑟瑟的声音小得自己也听不见了，可那位大嫂还是听见了，笑嘻嘻地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大塑料包，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打量了赵明达一眼，抽出一身180号的来，又拿了一条小内裤在赵明达面前虚一比划说：“80A的肯定没问题，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给，一共20元！”
钟瑟瑟满脸羞红，慌忙从钱包里掏了20元甩给大嫂，小声说：“那个，帮我用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包起来啊！”钟瑟瑟可不想这样提着出去被别人看见，不料那大嫂很是理解地拿了一只黑色塑料袋，还神秘地问：“同学，现在住宿舍多不方便啊，阿姨家里有小旅馆出租，很便宜的，一个晚上5块，周六打九折，你们考虑考虑啊！”
钟瑟瑟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差一点就要一记左勾拳右勾拳把这位中年妇女打出大学城去，结果后面响起两个熟悉的声音。
“哇，学姐，你给学长买了两条内裤啊，学姐真的很体贴啊……老板，要两包红山茶！”
钟瑟瑟差点晕厥了，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怎样偷偷摸摸跟进来的，当下把脸一板，冷冷地说：“小孩子知道什么，好好学习，知道高力士是怎么死的吗？就是知道太多东西被下令凌迟处死的！”
然后拽着赵明达一溜烟地出了小卖店。
第十八章 英雄与美女
好好的一个上午就被这么几件事情给破坏了。钟瑟瑟时常感叹人生如梦，最美的年华都在梦中度过的，年龄一大，就如同从梦中惊醒；可是再老一些又会发现前面的时光还是在做美梦。一梦不如一梦，这就是人生；人生就是不断失去最美好的东西的过程，等到全部失去的时候，就该气死了。就好比拿钟瑟瑟自己来说吧，曾经在这个学校叫嚣乎东西，麾突乎南北的时候是何其的美好，哪里料到有一天会在自己母校的外面，被曾经追着自己叫“学姐好”的学弟给打击了？而且当年有罗潘那样的西大第一哥作男朋友，被多少女生嫉妒得风风雨雨的，可如今跟胡子大叔出来买个菜都会被农村大嫂作弄……
苍天无眼啊！
钟瑟瑟想到罗潘心情自然很不好，默默地走在农村的土街上。赵明达跟在旁边，知道她被那两个小男生打击了，便也默不作声。在他看来，钟瑟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样子是很美的，比彪悍的时候更可爱，宛如当年宫中的第一美人芸妃娘娘。
一个风驰电掣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他们面前冒着黑烟横行而过，钟瑟瑟被狠狠挂倒，摔了两个跟头。等明白过来的时候，钟瑟瑟浑身剧痛地躺在土街边的台阶上，一辆三轮柴油机动车停在她身边，自己身上的那件红色李宁外套自袖口被一溜撕开，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阿姨，阿姨，你没事吧！”赵明达倒是没被撞倒，这时满眼惊恐地跑过来，长长的黑胡子在风中飘曳。
钟瑟瑟摆摆手，呻吟着说：“我没事，啊！”
赵明达慌忙放下手里的菜，去扶钟瑟瑟，却不料碰到她的胳臂的时候她疼得皱了眉头，一定是摔坏了。赵明达赶快回头去看那个冒着黑烟的怪物上的人，那是个秃头胖子，涨着一张红脸，晓是喝了通宵的酒，还没醒呢。那胖子竟然十分凶悍地跳下车，一把撕下挂在车把上的衣服残片，狠狠地对钟瑟瑟说：“没长眼睛啊，你不会走马路上边啊？看见车过来了还发呆，撞死了谁负责任？”
赵明达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人好不知耻，将人撞成这样还倒打一耙，当下指着那人的脸说：“你这车夫好生不讲道理，将一名女子撞倒，反而说出这等无耻的话来，天下没有王法了吗？”
“咦，同学，谁叫你女朋友自己走路不小心？我没怨她挡了我的道就算不错了，你还想咋地？”
“好好好，我不与你这等粗人理论，还是救人要紧，她伤得不轻，必须先送到郎中那里看过再说，你不能走，必须掏银子出来！”赵明达一边抱起钟瑟瑟来一边说。
那秃头胖子听赵明达满口文言文愣住了，因为经常看古装电视剧，大体意思也能听明白，心里想：这大概是中文系哪个学成了书呆子的学生，难得有这么个漂亮的女朋友；自己虽然撞了人，可料定这小子也不能把自己咋样，当下便把眼睛一瞪，蛮横地说：“什么，你还想跟我讹钱？活得不耐烦了！”掳起袖子照赵明达的胸口就是一推，这胖子少说也有二百斤的身躯，这么用力一推，赵明达没站稳，还抱着钟瑟瑟呢，就一齐朝后面摔倒了。
“哼，草包一个！”胖子恶劲来了，兴奋地揪着赵明达的领口将他拎起来，照着他的下巴又是一拳，赵明达摔出一米开外。这时周围倒是聚了很多的人来看，但愣是没人敢出来见义勇为，这胖子就是村里的一个恶霸，平时就横行乡里，没事的还怕惹上身呢，谁敢自己出来找不痛快！
赵明达那个郁闷啊，他以前就不擅长拳脚，在长安街头如果碰上了地痞恶霸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可这次为了钟瑟瑟，绝不能任他欺凌。于是又拍拍双手站了起来，就地画圆运气，装出一副会绝世武功的样子，结果还没有扑上来又被胖子飞腿一脚给撂到两米开外了。赵明达本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这一摔可了不得，顿时身上各处都七七八八火烧火燎地疼。围观的人也有的开始言语相劝，都说：刘胖子算了吧，都是学生打坏了不好；刘胖子这里离他们学校不远呢，小心被保安看到；刘胖子你快看警察来了，你不住手就被扭送到110了……
刘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哪有什么警察的影子，凶悍地吼叫说：“谁敢拦老子？老子连他一起收拾！”
赵明达挣扎着站起来，看着这胖子一步步走过来的狰狞模样，心想常言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今日遭遇如此恶人，身为男子却不能保护一名弱质女子不受凌辱，实是有辱大丈夫名声，不如放手一搏，豁出去了！这样想着便啊啊啊地扑过来——
没想到那个肥大的身影突然一滞，晃了三晃，翻了个白眼扑通一声朝前扑倒了，还差点压住赵明达。钟瑟瑟手里握着一块板砖，捂着胸口站在胖子的身后，在那个秃头上留下一块青红的砖印。
赵明达反应过来时欣喜地跑过去扶住钟瑟瑟，“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钟瑟瑟虚弱地摆摆手说：“扶我回家吧，这砖震得我手生疼……别忘了拿菜。”
***
钟瑟瑟无力地掏出钥匙开了门，刚刚坐在沙发上休息，手机响了，她一看是马飞燕，便接了起来。
“喂，马总你好！什么？我现在身体有些不舒服，能不能换其他人去？……啊？非常重要？那好吧，我马上赶到公司！”
钟瑟瑟挂了电话对赵明达说：“不好了，我要去公司加班。喏，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记得先穿内裤，然后再穿线衣裤，最后再把这身校服套在外面，就不会冷了，记得洗过澡后才能穿。”
赵明达接过那个黑塑料袋，无限不忍地说：“阿姨，你受了伤不能出去。”
钟瑟瑟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没大事，只是摔了一下。其实我叫钟瑟瑟，也别叫我阿姨了，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嗯？哦！”
钟瑟瑟换了一件黑色短皮衣外套就走了。赵明达坐在沙发上使劲研究钟瑟瑟新买给他的那几件衣服。研究了半天也没闹清楚那莱卡的质地怎么会这么有弹性，简直跟钟瑟瑟今天穿在身上的衣服有得一拼，都是将身体的线条完全刻画出来，难道一千年以后的长安竟是这样世风日下，不知羞耻为何物了吗？
可是不管怎么说，赵明达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这小娘子起先对自己隐瞒姓名，明明不信任自己的，可又好心收留自己，竟然还能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