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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满天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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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做。”安也道:“我这不是怕你刚有余柔不足吗?奇怪,你这么个柔美的人,行事起来却那么爆燥,其实很多事情你只要飞一个眼色,人家一早捧过来给你了。”任意咂嘴道:“小姑娘知道什么,我这不想欠臭男人的人情。”安摇摇头,知道这又是她师傅打小灌输给她的理论,看来是改不过来的了。

第二十四章

安不会想到,在天空中追踪一个人会这么辛苦。下面那人过河后即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往北赶,安可以跑得比他快,但怕跟丢了,只得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夏日的太阳本就毒辣,即使人家在树林子里面穿行,享受那荫凉的时候,安照旧得忍受没遮没拦的阳光,但还好没下雷雨,否则飞在天上倒真有点危险了。但最要命的还是生计大事。那人可以在经过市集时俯身抓两个包子煎饼地了事,安怕暴露目标,不敢骤然降下去拿了包子就走,怕太惹人耳目,被前面人知道。总算是下午时分经过一片桃林,安见下面无人,忙窜下去摘了一大堆解饿。

下面那人看来是有备而来,每跑一段路,马似乎跑累了,前面就有人牵着匹好马在路边侯着,那人二话没说跳到好马上继续赶路。安忍不住想,如果是满人组织的对她的暗杀,他们现在在汉人占领地带即有如此势力,看来这个满人组织不小,依这一路她所受暗杀来看,人数还在其次,其组织之严谨,人员之隐密,非其他江湖帮会可以比拟。看来未来如果查到源头,即使把个出主意的头儿杀了,也未必能捣毁这个组织。想到这儿,安原来咬牙切齿要那主事人好看的念头开始有所转变。

夜晚时分,那人到了一个大城,安不认识这地方,但见那人马速减缓,想他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那人进城时候手里举着一块牌,守城人一见这牌就放了他进去。安就着灯光瞧清楚了,下面守城人穿的就是满清旗军的衣服,心里一动,想是应该到北京了吧。既然那人举的牌子在战事发生的城门口可以畅行无阻,毫无疑问,他一定是旗人中的哪个实权人物的手下。这就进一步印证了安在南京第一次遭袭时候的猜测。

那人在城里兜兜转转,转进一处四合院,只听他进门嚷了声:“累死啦,打水来,准备酒菜。”便没了别的下文。安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家眷仆人来来往往地伺候他,馋涎欲滴地闻着酒肉之香,而这时候她的鼻子似乎变得特别灵敏,居然还在空中闻到了一丝奶香。腹中之声真可以用如鼓来形容。吃饱喝足,也没听见这人说什么有关的话,就只大叫了声“痛快”,倒头便睡。安无计可施,又在上面困得慌饿得慌,只想着也能如此倒头睡个舒服。但又担心前功尽弃,只好一直忍着。左右看看,见附近有个饺子摊,虽然是小小的脏脏的,即使在昏暗的油灯下都看得出锅沿的老泥,但这时候顾不得这些了,安转了个圈子摸到人静处降下来,几乎是一溜儿小跑地到那小摊子前,叫了碗吃。

因要顾着里面睡觉的那人,安必须一心两用,但没想到饺子的味道却是相当好,热呼呼地下肚,全身百骸都畅快,一天一夜奔波的疲劳似乎也减少了很多。一碗下去似乎不够尽兴,干脆再叫一碗,惊得小老板忍不住笑道:“小妹妹,你几天没吃啦,看你吃得那么香甜,我都忍不住想吃了。”安自己也觉得好笑,编了个谎道:“字没写好,被妈妈罚一天不吃饭。刚刚才趁她睡觉溜出来吃。叫您老笑话了,哈哈。”小老板信以为真,摇头道:“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严干什么,饿出病来可不好,你稍等等,我赶紧给你现包几个。”安心想,你还真别急,要吃完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第二碗饺子上来,安终于可以一口一口的品尝了。刚才那一碗基本是囫囵吞下去的,里面究竟是什么馅儿的都没吃出来。现在一吃才知道,原来是猪肉茴香馅儿,怪不得那么香。小老板见她吃得香甜,看着也开心,得意地道:“怎么样?好吃不?”安大表赞同:“好吃,比我在别地儿吃的要好吃。特别香。”小老板见说,长叹了口气,道:“哎,说起来我们祖上也是做饺子发家的,在这京城里开了个两开间的店面,天天客如云来,老主顾更是认准我们家的招牌。可是后来李自成的人一来啊,烧啊,抢啊,我家的店铺付之一炬,老爹老娘去理论被他们打成重伤,回家躺了没几天也去了。现在清兵进关再来一遍,哎,反正我家也没有什么可以拿的了,只有片瓦遮头的,唯一值钱的也就这个饺子担,这还是祖宗传下来的。哎。”

安问道:“听老板的口气,你以前是读过书的吧?说出话来不象一般粗人。”小老板反正只有她一个客人,干脆陪着她一起说话:“以前家境好,爹娘叫我读书考秀才。没想到最后还不如教我掌勺来得实在。人生一世,吃穿住行,吃在什么时候都放在第一位,以前读什么书啊,简直是舍本逐末。”安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以后时局平了,你再顶一片店面,起码写店名记帐的是不用请旁人的了。以后给各种饺子都取个好名字,专门吸引读书人的胃口,那你名气还不做大了。”小老板一拍大腿,笑道:“你这妹妹很有意思,人小小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有见地。以后要真能承你好口彩,我店里天天都给你留着个上位,白吃,不要钱。”

安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小老板套了会儿近乎后,开始转入正题:“我听妈妈说,清兵的大官儿进城后都占了原来大官儿的府邸,你去看过没有?”小老板左右看看,见没人才说:“其实这些府邸早被李自成的人抢空了,进去也就剩个空房子。虽说清军进来后说是明朝的官儿只要投诚,按原职叙用,可那些有点路道的大官儿早在李自成进来前都已经跑光了,现在不知道都猫在哪里看风向,人家清人哪里会管你这是什么王什么相的府邸,没人管着他就住进去,我前儿经过一个什么官的府邸,外面站岗的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铁桶儿似的,麻雀进去都打下来。你一小孩子还是少乱走的好。”

安笑着扮了个鬼脸:“没事儿,我就出门走几步,来吃个饺子,可不敢走远了,远了连家都找不到。那这位老板,他们皇帝是不是住以前的皇宫啊?会不会象项羽一样也来个火烧阿房宫啊?”小老板“嘘”了一声,道:“别乱说,皇宫什么事都没有,以前有多少人管着,现在还是有多少人管着,只是换了批人。他们现在的头头是一个王爷,听说皇帝都要听他的,就住在皇宫旁边,那地方,咱平头百姓靠近一百尺都不行,全是守护的清兵。”

安猜想,那个王爷可能就是多尔衮,骤然听到他的消息,心里一阵激动,从离开王府到现在,虽然还没一年,但不管是时局还是她本人,都是经历了无数的沧桑。再次相会,居然已经南下到了北京。不能不令人感慨。

再大碗的饺子也有吃完的时候,而安此时已经够饱,想象得出如果再叫一碗吃,会是什么光景。小摊儿上也就光临过一个其他客人,还是买了带回去吃的,生意差得很。安只得没话找话说:“老板,我记得有句话叫‘卖油娘子水梳头’,我看了你半夜,你都没自己吃过一只饺子,不会也是水梳头吧?”小老板闻言干咳一声,尴尬地道:“夜深了,你一小姑娘还不快回家去。回头你妈妈好骂。”安知道他不欲回答,道:“我出来时候没走出几步,那门就给里面上栓了,只好等早上佣人买菜时候才回去,否则一敲门,那还不把妈妈惊醒。”小老板点头道:“那也好,你与我做个伴,省得我一个人总想瞌睡。”

小老板这时候来了谈兴,“贾岛有诗道‘僧敲月下门’,可见月下敲门声有多少突兀,你现今夜敲自家的门,又是现在兵慌马乱的时候,把你家里人惊出病来都难说。我这出来做夜生意也是没法的事,可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孩子,要是有人夜敲他们的门,嘿嘿,也得把她们吓死。”安忙接话茬:“是啊,越是乱世,越是想着太平。”小老板叹道:“李自成来前已经不太平了,捐税太重,一天做来的收入只够交出去,糊口得靠积蓄。我家店门外常常站着很多要饭的,有些以前也是好人家出身的。这大明啊,即使没李闯闹事,也迟早是其他张闯王闯赵闯出来造反,翻天是迟早的事。但谁都没想到最终落入鞑子手里。”

安一听,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反感,虽然她早知道汉人是一定会抵抗满人入关的,忍不住道:“老板也是读书人,一定知道魏晋南北朝以后,黄河以北早成了外族的天下,汉人蛮族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老板你家若是黄河以南迁来的,还能只认是汉人,恐怕这儿京城一大半人都是华夷混杂的人种,满人入关不过是与李闯过黄河一样,都是一家人自己混斗。”

小老板还没说,忽然从旁边转出一个瘦小黑衣老者来,插话道:“小姑娘信口雌黄,你这一说,想把岳爷爷抗金放到什么位置上去?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整个是汉奸卖国贼。”安看他穿的是明人的服色,手里拿的是只黑沉沉的铁琵琶,眼睛精光四射,一看一听就知道是个有功夫的人,知道他可能就是那种反清义士,便笑道:“老先生想撇清,先把手里的琵琶扔了再说,这玩意儿可不是中原出产,而是正尔八经的野蛮人弹的东西,也是在南北朝时候传进中原的。所以说,即使你祖宗族谱可以与孔夫子家一样清楚记载了你是纯种汉人,可文化上早接受了外族的东西。咱们现在撅着屁股在拜的菩萨也不是汉人,老先生你有这烧光天下庙宇的打算吗?”

小老板见黑衣老者气得胡子乱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什么地方,咱们只谈风月,这种家国大事回头到正经地方去说。小孩子家家说话没个遮拦,老先生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安忽然听得有夜行人入那个四合院的声音,扔下一句“不错,我确是不读圣贤书,不晓古今事,只知凑热闹的无头苍蝇一般见识。告辞。”说完,放下几块碎银,身形一扭,便消失在巷子中。小老板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我早就应该知道,这年头哪有小姑娘这么晚出门的,果然是神仙。”忙双手捧起安放下的银子,珍而重之地拿手绢包起来。而黑衣老者被安气得眼冒金星,一转神却不见了安,心里也是疑神疑鬼,想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有那么好的武功了,怎么他就看不出来。又因被安说得灰心丧气,坐下来吃了碗饺子,越想越不是滋味,吃完放下钱,回头哪里来哪里去了。

此时该是子夜了,月亮早下山了,可太阳还不知在哪里睡觉。那个四合院里一点灯光也无,安看不清什么,只有靠耳朵来听。只听夜行人不知怎么开了一扇门,进屋后轻轻说了声:“起来。”话音才落,那原来一直占据着安的耳朵的打鼾声嘎然而止,即听见一阵动作,而那黑衣夜行人说了声:“不用多礼,说吧,这回如何。”安想,这黑衣人起码不是个头,也已经是最接近问题的核心了。

只听那个从济南一路赶来的人道:“回主子,这回奴才是用上千斤炸药把她们住的客栈整个端了。上次南京渡口一战,奴才想不到任意的毒手有那么厉害,所以这回不与他们正面交锋,炸了了事。我收买的人在边上监视着,没见两人逃出来过。那客栈已成齑粉,即使是神仙也活不转来的。”那夜行人道:“自第一次在南京失手,我这一阵一直提心吊胆,这事我暂时压几天,看看有没有她们两个女子的消息。若是两人没死,这几天也应该到京城来了,你布置一下,叫大家留着个心眼。回头我给你到上面请功。参与的人全处理了吧?”原来夜行人还不是最后的主事人。那手下的回道:“奴才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那夜行人赞道:“好,好。这一下炸得好,多尔衮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小宝贝在哪里失踪,原因是什么。做事情就要那么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你且先休息三天,回头我给你挪个位置。”那手下的谢了送主子出门。

安跟着夜行人离开,见他进一所大宅子里,蜡烛也不燃地睡下,这才离开,这时天边开始显出鱼肚白。安知道自己不能投宿到任何客栈去,夜行人的手下一定会盯着这些人员流动多的地方。虽对炸她的人恨得牙痒痒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动手报复的时候。她得等待时机找出最后的元凶。但又不知道多尔衮住在哪里,怕就怕即使知道了也进不去,会惊动太多人,暴露形迹。这时候安心中的彷徨,真有点类似于刚与哥哥逸豪分手,来到这个世界时候差不多。幸好乱世空屋多,安听着找没人的房子进去随便睡一觉。醒来便是天光大亮。

出屋看看,日头已经西斜,原来已是下午。肚子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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