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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星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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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们这些园艺系的新生里,真正种过花草的,一定寥寥无几。”

“那绝对不是我。”灵均又用手在脸颊上抹一下说:“你看着好了,我保证在这七月的毒太阳下晒个炭黑赤焦红,让大家知道我是真来种田的!”

“这时代,还没听说一个好好的女孩,志愿是想要当农夫的。”倩容忍不住笑。

“你没听过一首诗吗?农夫,是人类的长子,文明摇篮的起源,文明堕落的救星。”灵均胡乱编着,又说:“而且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年代,哪有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一心只想当修女的。”

“我并没有想当修女呀!”倩容心虚地辩解着,“而且你以为当修女很容易,每个人都可以去吗?至少我是不够格的。”

“你还不够格?除了我阿姨外,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善良的人了,你若不行,罗马教皇都可以下台了。”灵均说。

“灵均,你不懂就别乱说话嘛!”倩容制止她说。

“我是不懂呀!”灵均拔几把菜,说:“我看小说、电视或电影,当修女都好简单呀!恋爱失败、殉情不成,换一个画面,就成为白衣白袍的修女,哀戚又美丽,任男主角在外面哭死哭活求着,都无动于衷。”

倩容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一会儿才说:“那些观念是百分之百的错误,当修女是很神圣的使命,有严格的戒规和过程,要完全的无我和绝对的刻苦,若没有忠贞的信仰,是很难捱过的。”

“哦?”灵均认真听着。

“我所认识的修女,大都背景单纯,来自宗教气氛浓厚的幸福家庭,很多人十几岁就立志当修女,根本没有恋爱这一回事。”倩容继续说:“光是见习生活,就有很多人通不过考验,因为绝对的服从、绝对的单调,读经和劳动就是全部。之后还要更进一步把自我拋弃,像泰瑞莎修女,碰病人的粪便、脓疮,睡泥地、吃粗食,都像家常便饭一样。”

“这和佛教僧尼传法精神相通嘛!”灵均转转眼珠说:“你,是绝对能吃苦的,至于你说不够格的原因呢!我猜是你心里爱着一个男人。”

“你胡说什么?”倩容的脸不自觉地红了。

“我没胡说。”灵均站直了身子说:“你和我阿姨不同,她四十岁了,真是心如古井无波。

你呢?才二十二岁,生得花容月貌,又常一副痴迷的表情,分明是恋爱中人……”

倩容真恼了,一路追着灵均要打。说到男人,倩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俞智威,他是她这生仅有的、唯一的,但如何能说是爱呢?

停止追赶,倩容带着掩饰的口气,假装不在意说:“真气人!这样口没遮拦,亏我还认你做干妹妹!”

“好姊姊,饶了我吧!我可都是为你好的。”灵均在远远一方笑着说。

看着灵均可爱的脸庞,倩容早就不计较了。这两年,方家母女姨甥三代,早成为她的亲人,虽是佛教及天王教不同的信仰,但她们的家庭气氛,让她想起母亲在世时的温馨日子,而母亲也是虔诚的佛教徒。

“好了,我们坐坐吧!”倩容招手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呢!”

她们坐在渠旁的石头上,太阳已下山,吹来的风总是带着一些清凉。

“有什么事呢?”灵均擦着汗问。

“我下星期就要飞到洛杉矶了。”

“下星期?太突然了吧?”灵均叫道。

“是很突然。”倩容有些无奈说:“我爸爸等了多年的美国移民,终于有眉目了。洛杉矶有一家财团愿意帮助他投资设厂,他认为机不可失,硬要我也过去。”

“你要去多久呢?”灵均不舍地问。

“一下子就回来啦!我才不在乎移民的事呢!”倩容说:“有或没有,对我都是一样,台湾才是我真正的家。”

“外婆、阿姨和我,都会很想你的。”灵均说。

她们沿着沟渠走着聊着,直到天色全黑。

回修道院时,倩容不敢再走侧门,怕那种被人跟踪的奇怪感觉。她循着大路走,虽然街灯不多也不亮,但不时有来往的人,让她安心一些。

近大门时,由雕花园栏外可看见三位修女坐在院子里读经,在昏暗的灯泡和遥远的月光下,使人想起林布兰特的画,如中古时期的寂寞幽邈。

如此安祥美丽的画面,却是她罪恶的心永远享受不到的。

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空气中满布着茉莉花的香味。

或许她该多抄些经文,来镇抚这脆弱不坚的意志吧!

言妍……紫色星辰……第四章

第四章

一段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飞机很轻巧地落地。

倩容仍然坐在位置上,让别人先行。她很想父亲,却不知道见了哥哥的面会勾起什么反应。

当年兄妹两个,因为智威的事闹得很僵,为了躲风声,来不及化解芥蒂,就各奔东西,他辗转去了巴西,她则回到台湾。

这两年虽不见面不说话,但他常常寄礼物来,用讨好的姿态来表示他的忏悔和歉意。

可是,发生过的种种,已留下的罪恶和创伤,不论如何弥补,都无法抹去那存在的事实。

她行李不多,出关验关都很快。

穿过人群,没见到父亲或哥哥,却见一个金发洋人,举着写她中文名字的牌子。

倩容心里纳闷,走过去自我介绍,并说:“我的家人呢?”

“他们正在等你。”接她的人亮出证件说:“我是属于一家运输服务公司的人,负责你接下来的行程。”

倩容想不出任何怀疑的理由,只好随他带路。

当汽车来到小机场,要搭小飞机时,她又慌了,说:“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一个山区牧场,很快就到,保证你不晕机。”驾驶员是个中年白人,态度十分和善。

去牧场做什么?倩容这才觉得事情的不寻常,但纪家男人一向不安分,又不按牌理出牌,他们所经营的百货业,仔细数来还真可数到一百种,现在再加上畜牧业,也不算太稀奇,不是吗?

想到此,她稍微安心些,把视野投向下方的田野山丘。广阔的大地,如丝的白云,缓缓而过,像赴一场宁静的梦,在疲累又舒坦中,倩容睡着了。

再醒来时,飞机已着地。倩容睁眼看到的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一座一座或尖峭或浑圆,层层叠叠的,在晴蓝的天空下剪出历经自然演变后的优美线条。

她踏下飞机,踩在柔软平整的草原上。这一大片突出的崖地,以一栋灰白色的农庄为中心,四周围着木栏丝网,养着一群群色泽不同的骏马。

风景真是美丽,恍若世外桃源,只是怎么没有人迎出来呢?他们会不会降错地点了?这可不是大城或小镇,迷了路随时可以绕回去的。

她对飞行员说出自己的疑问。

“不要担心,屋里有人,我刚刚用无线电联络过了。”他做个OK的手势说。

看着那数不清窗户的大房子,除了偶尔飘着的白窗帘外,感觉非常静谧诡异,彷佛里面藏着某种神秘,正不善地、恶意地窥视着她。

形容不出的不安攫获她,把这些日子的幻觉升到最高点。她回头想找驾驶员,但飞机已经爬高,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没有退路,她只得强迫自己忘掉那些幼稚无聊的诡谲念头。

夏季的高山上并不热,但阳光亮得刺眼,远处的森林都呈淡淡的一片白。

倩容提着箱子走到黑色大门前,敲了几下,没有人应;她伸手推一下,门却自动打开了。

很典型的美国家庭,木板地、印地安地毯、多采多姿的墙饰,看起来纯朴温馨。她等着听父亲的笑声和哥哥的大噪门,但什么都没有,只有那骨董般的老爷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有人在吗?”她用英文问,试着向客厅走进一点。

彷佛一阵冷风吹来,空气间多了某种鬼祟的意味,她的呼吸彷佛不再是唯一,一种轻轻的、莫名的波推向她,连钟也似乎走调了,扰乱着她心跳的频率。

慢慢的,她回过头,对上一双极冰冷的眸子,那凝窒的浓黑,加上他的头发及黑色的衣裤,令人不禁像碰到地狱之神般惊愕恐惧。

是他!是俞智威!

她手一软,皮箱摔到地上,人却一点也都不能动弹。

“我们又见面了,艾薇。”他的口气寒透了,“或者我该叫你倩容?”

“你……你要做什么?”她支吾地说,手放在脖子上,似乎忆起在狱中他恨她入骨的那一幕。

“你很清楚我会报复。”他眼中的光刺进她的心。

不能看,看了噩梦会更难醒。她避开他的眼睛,往下移,他颈间的闪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一条银白色的十字架项炼。呀!那是她的,这些年一直都在他身上,等着要见她做恶的最后下场吗?

“依然是纯洁天真的模样,依然是清清纯纯的打扮。在我之后,你又用这张面孔,去骗了多少倒楣的男人?”智威极为鄙视地说,“但不会再有了,经过我的复仇后,你见男人将会如见蛇蝎,你甚至看别人都会害怕发抖!”

倩容早在心中预料过这场面,也期待这结果,只是一路行来,皆是父亲的指令,怎会到了智威的手中呢?

她的心整个紧缩,惊恐地问;“我父亲呢?我哥哥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我能怎么样?是贪婪引他们到无法逃脱的陷阱里。”他冷笑地奇#書*網收集整理说:“就在你搭机到这里时,他们也同时坐上另一架飞机,不过目标是中美洲的萨国。

你记得吗?是我们旧时的游地,而他们即将进我待过的监狱,莫名其妙的、生死未卜的,他们要一丝不少地尝遍我以前所受的苦!”

“不!”倩容惊慌的叫着:“不!你不该抓我父亲,他是无辜的,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哥哥的计画!”

“是吗?那他是如何心安理得的享受那笔欺骗、勒索来的不义之财呢?”

他不信地说。

“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他一脸的不屑,她几乎语塞,但仍试着说出实情,“真的,我父亲当时被人绑架,需要十五万美金的赎金,我们一时心急,又找不到对策,才会想到这个方法……”

“两年了,你是记忆丧失,还是说谎的技术退步了?”他很明显地扬起怒气:“你们从我手上拿走了三十万美金,整整的三十万美金,买你那可笑的处女之身!”

这话击到她最脆弱、最羞耻的痛处。

还有那三十万美金,为此,她差不多和哥哥吵到反目。他说纪家的生意需要资金,警察朋友需要打发,自然得多要一些,反正俞庆有的是钱,十五万和三十万并无差别。

这些理由,连她都不接受,又如何说得出口?但她还是要试:“除了十五万,我们还要花费,像分给警察……”

“够了!”智威大喝一声,脸如凶神恶煞般地铁青,他冲过来抓住她的下巴说:“你还要编故事!一个不行,就来第二个,你不怕脑筋打结,喉咙噎死吗?我告诉你,我不会相信,也不会在乎,你的哀求,你的谎言,我只会愈听愈厌恶,然后更加重对你的惩罚而已!”

倩容细白的肌肤被他捏出红印子,被迫看着他英俊但扭曲的脸,她不想哭,然而双颊的痛和心中的苦,让积在眼眶中的泪水,簌簌流下。

他盯着那两行泪,缓缓地触到他的手指,那热度像火山的熔岩般,焦灼他的皮肤,他一动也不动,任那液体一路焚燃到他的心底。

她真该死!仍是那张无辜美丽的脸孔,像他初次遇到的淡紫,清灵得毫无杂质。不!他不信,她必有面具,如千年修炼的狐,总有让她露出原形的时候!

他想再增加力气,但手却不知不觉地放松。

“我不会逃避任何惩罚,这是我应得的。”她挣扎着开口说:“但求求你,放过我父亲。

你可以关我哥哥的牢,但不是我父亲,他年纪大了,又有风湿病,受不了那些折磨的……”

“真看不出你还是孝女!”他含满讽刺地说:“可惜一切都太迟了,现在萨国陷入内战,飞机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他们是非待一段时间不可了!”

“既有内战,你还送他们去?你不怕出人命吗?”她惊愕地说,内心强制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住了。

“我没死在牢狱中,是我好运,而他们碰到这种时局,只能怪他们运气太差了。”他毫无感情地说。

“你太过分了!我们要你的钱,但没要你的命呀!你这样报复,太残忍、太没有人道了!”

她叫着。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她甩掉他的箝制,还反扑过去,往他身上乱捶,一心只想打掉他那冷酷的表情、高高在上的姿态,及所有令人昏乱无措的荒谬。

智威没有防到这一步,她一向温婉宁静的脸充满着突来的狂风暴雨。他终于撕开她的真面目了吗?如此凶悍、如此野蛮,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敢打他?

他当然不能让她这样撒野,他可以一下就制伏她,但不知为什么,他无法下手,只能闪躲着,任她粉拳落下,最后她使劲一推,他还整个人跌入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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