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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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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说你庇护了我。守着你,像守着我最后未失的干净,看着你长大,像看着幼小纯真的我再活一次。当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唯一的真善也死去了。
  咳,真像一场梦。我一辈子都活在梦里头,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也罢,这浮华人世,好歹梦过一场。我所在的楼有60层高,待会纵身一跃,便是梦醒之时。
  不必替我担心。你也为某个信念跳过,只不过,我是生无可恋,而你恰恰相反。这世上美与丑,全在你怎样去看。就这样吧,我已看够。
  勿念。
  X年X月X日21时”
  是昨天!章一倒在床上,脸孔朝上,手里捻着纸,吊在床沿外,一动不动,过很久胸口才起伏一下。良久,问:“死了吗?”
  “嗯。”
  真是多此一问,那么高跳下去。前天的婚礼上还是光艳照人,昨天还能险恶布局,今天已经不在了。她什么也没再问,问也无益,人死了,在这世上的一切一笔勾销。钟闵也没说话,静静看着她。从此以后,和她有关联的只剩下他这一个,如他方才所说,“就在我怀里,再没有别人。”
  再没有别人。
  ***
  章一变得静默。无论谁说什么,总是听着。医生说怎样做,照做。钟闵时时不离左右,医生对他说,“这样下去不行。她心里是抗拒的,根本没有接受,康复疗效在很大程度取决于病人的自主意愿。”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那件事,如果要瞒过她,简直轻而易举,但他没有这么做,连连重创,索性将她的精神世界打垮,然后重筑。
  每天都是各种治疗,有些是很辛苦的,明明已经做不了,治疗师不让她休息,她也不吭声。膳食是按医生的建议,她不说好,也不说坏。回病房后,做的最多的便是看《星际宝贝》,也只是看,没表情的。他每天都会推着她在花园里散心,有有趣的人和事她会盯着看,他便停下来,等到她调转视线再走。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话,她也回应,多半是“嗯”或者“噢”。其实,她是白天平静,到了夜里非常不安生。不知是做梦还是什么,时有哭喊,甚至是挣扎动作。他一晚上都不怎么睡,通常刚眯着,她哼一声,就要盯着她看半天,看不出什么再睡。白天也不敢大意,她做针灸或是电刺激的时候,他会让阿姨和特护守着,自己去外间稍微休息一下。不过她稍微长时间不见,便要叫他,这点倒是没变。神经绷得紧,休息不好,时间一长,身体还真有点吃不消。
  “今天,是第十天了。”
  他正蹲下来替她系鞋带,她突然来这么一句,不免有些意外。抬头看她。
  她说:“你每天系一种花式,今天是第十种了。”
  看她带点微微笑意,他竟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细微的地方,原来她是注意到的吗?
  她又问:“你有多久没去公司了?”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松了口气,笑说,“最高管理者和决策人往往会运筹帷幄。”他已做好这一段时间内的工作部署,并且适当权力下放。再说,他岂会白养一帮食客?伸手摸摸她的脸,“安心,我会陪着你。”
  去医生办公室看各种复查结果。看完了,正要出去,有年轻人推着一个老干部进来,刚好挡住门口。
  住院医过去微微俯身问:“老爷子,有什么事吗?”
  那老爷子年纪非常大了,板着张脸,呼噜说:“我要见你们院长。”
  住院医说:“院长现在不在。有什么话先跟我们说好吗?”
  老爷子气得脸上松弛肌肉一抖,“叫你们院长来见我!我有话说。”
  这种事情住院医见得多了。老爷子脾气不好,只有哄着,“您先回去休息,我去跟院长说,叫他来见您。”
  老爷子偏偏不肯走,那年轻人也有点无奈。老爷子嘴里包满话,又开始西里呼噜地说:“我,9岁斗地主,12岁扔了牛跟红军走。跟着毛主席打江山啊,打完鬼子打老蒋,枪林弹雨捡出来的命。”
  住院医连忙说,“您别急,慢慢说,我们都知道。”
  老爷子不理,越说越激动,“毛主席说,江山都是你我打来的,谁敢让你们受苦?你……你要我的命都可以拿去,就是不能让我受苦!”
  住院医慌了神,“老爷子这是哪里话。我们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我们改,一定改。”
  那老爷子挤出眼泪花,声音颤抖,“我……我就是不想走路。你们非要让我走,我那个疼啊,比让我死还要老火……”
  原来兜这么大的圈子,无非不想做治疗。住院医赶紧说,“不走路不走路,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老爷子又絮絮叨叨半天,众人好说歹说劝住了,这才由年轻人推着出去。
  住院医转身,见他们还在,不过笑笑。钟闵推着她出来。“下去走走?”
  她说:“嗯。”
  ***
  花园里环境非常好,各种花树繁茂,高高垄起的小草坡,还有蜿蜒着的白而平整的小路。太阳坠下去了,天边染红一大片,像宣纸上泼出的血玫瑰。四周很安静,偶有鸟儿在花树上鸣叫。
  她声音很轻,“已经八月了呢。”时间过得真快。
  “是。”
  她看着天边的红出神,突然叫一声,“钟闵。”
  他停下轮椅,走到她前面蹲下,“怎么了?”
  “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我。我除了小,再没有别的。可小有什么好,就像新生的太阳,总有落下去的一刻。”
  他神色温柔地看着她,“你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我怎么说的?这是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你知道吗,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往往方圆数里或数十里才会出现一株胡杨树。若是雌树,它会开满鲜艳的花,在长一个星期的花期里,等待雄树花粉的降临,但即使风吹数百年,它也可能等不到。这种等法简直是惨烈。我比它有幸,在我活了三十年的时候等到了你。完颜洪烈到底是书里的人。我也可以对你一眼万年,但不能春秋不渝。说实话,如果早一点,或是晚一点结果都不会一样,我可能对你无感,或已娶妻生子,但偏偏是不早不晚地遇见。缘至,时至,性至,抓住了就不会再放手了。”
  她半天说不出话。他倒笑了,“怎么,没听明白?”
  她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已记在这里,迟早会想明白。”
  前面有对老夫妻在夕阳的余晖里缓缓地走。他们长长的影子携着手,在流逝的时光里一点点沉淀下来。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唇上印下一吻,“那么,往前走?”
  她伸根手指,像个骑士般挥剑一指,“向wonderland前进!”
  ***
  她的精神渐渐好起来,又能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了,不过,却开始赶他走。“你怎么又不回公司?”他公司里有项大工程正好也是非常时期,几个主管做不了主,来过几次,就在病房里做小型会议。因此她时常露出不满意的样子,其实是觉悟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何德何能,这样霸着他。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他其实紧张过头了,以为现在的她还会无理取闹吗?发生了那么多事,细细想来,命里注定遇见的躲不过,唯有一直走下去,无论等着她的是什么。
  复查结果一次比一次好。医生对她的状态非常满意,叮嘱又叮嘱,“加油,一定要坚持。”现在到了节骨眼上,他哪里还肯离她半步,简直把病房当办公室了,批文书,视频会议,什么工作都在这里完成,交际应酬也一律挡外。
  这天夜里突然醒过来,惊惶叫他:“钟闵。”
  他过来,像是刚睡着的样子,半闭着眼,柔声问:“乖,怎么了?”
  她的声音竟然颤抖,“我的腿,我的腿。”
  他一惊,完全醒了,伸手放在她额头,“腿怎么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掐下去,“不是头,是腿!”

  二十四桥明月夜

  “诶……终于回来了!”长长伸个懒腰,有多久了?在医院的日子,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宅子里头的人个个看着亲切,找招呼吧,连从没有说过话的园丁大叔都不漏过噢。站在客厅的水晶吊灯下,叉腰做茶壶状,也不怕被那倒三角冰凌锥砸到,“噢哈哈哈,我章一又杀回来了。”都在看她吗?嘿嘿,是有点忘形了,谁让她得意呢?
  说起来,那天夜里下肢突然有感觉了,慌忙中叫来值班医生,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医生还有点不可置信。想起来又忍不住得意,看他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奇迹啊奇迹”,真的,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会出现转机,人的身体真是太奇妙了,唔唔,应该说她的身体真真奇妙才对。
  钟闵看她那样,忍不住过去敲在她脑子上,“别站太久。”她吐舌,回来了对他不也好吗。在医院他跟着她一起受罪。
  吃饭时,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绷着到此刻才真正松下来,胃口也开了,不知不觉多吃了一碗。他又在那头看她吧,不怕他看,在医院的日子天天不分钟点守着她。再吃一块豆腐,肉末烧出来的就是香^^。噢,对了,她要写点回忆录什么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在医院的日子——白菜少女变形记”。她有一本戴锁的本子,粉红硬壳,卡卡页面,还没用过的,用来写肯定有感。方才被她从房间某个地方搜出来了。说起房间,感觉上还是以前每天都见到的样子,是太过熟悉了,倒像那天早上匆匆离去,在山下兜个圈子又回来了。如果没有那通电话……唔唔,甩头,甩出去。说好往前看,往事不可追呀不可追。
  屋里人说,她不在的时候,偶尔有电话找她,号码都替她记下来的。也是,同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多半是两个交好的女朋友约她出去玩。——b 她这个样子怎么出去玩?回电话过去,要怎么说?就说不小心摔断腿好了,静养了两个月。
  把听筒放下。客厅里就剩她一个,钟闵已经上楼去了。是该好好休息了,今天绝不打扰他。
  在本子上花了两个小时写了几段话,把笔掷下,叹气,她果然还是不喜欢文字。一切就绪,爬上床,开始培养睡眠。
  翻身。脸埋进枕头里。能翻身真好,刚开始一段时间躺着就动不了,整个人像木乃伊。再翻一下,这枕头软得真好,想折哪就折哪。扯出来抱在怀里,揉,软啊软。
  ***
  钟闵刚要过去看看那个小人儿,就见她抱着只枕头,光着脚站在门口,脸像红番茄,声音低到脚底下去,“那个……能不能跟你说说话,我睡不着。”
  能,为什么不能,简直求之不得。过去牵她进来,“地板凉,上床去。”自己去了浴室,虽说事情都按他预先设定的发展,但大小积案还是有不少,方才处理去了,还没洗。
  从浴室出来,看见她蜷腿坐在床上,他这套是全黑的睡具,她白瓷皮肤,白色暗花的小睡裙,怀里又是白枕头,两厢一对比,衬得像雪花透明人儿。想起来,似乎……她还从没在他的床上睡过。
  上床,抽出怀里的枕头,揽过她,吻下去。她有点措手不及的样子,但很快勾着他回应。越来越喜欢吻她,小舌头在他嘴里,是戏,像石缝里的小鱼苗,软的,活的,尾巴一甩,就是一根银丝。银丝牵出来,拖得细长,啪地断掉了,挂在她嘴角上,他轻轻舔去了。
  搂着她躺好,“想跟我说什么?”
  她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就是……说话,一会想到再说。”明明不想打扰他的,但是,已经习惯夜里也有他守着了。
  “那你想吧。”说完闭上眼,养神?
  她果然在很认真地想。看着他的脸,她还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这个男人好看不好看已不在她关心的范畴内,只知道,这张脸的一分一毫,已深深镌在脑组织里,深入其中沟回,醒着时浮现得清清楚楚,就连睡着,也要产生图像电波。
  她看着看着,突然出声说:“你好像瘦了。”
  他睁眼,“是吗?”
  她伸手指他的下颌,“这儿,线条更紧了。”
  他笑,“厉害了,用看的就知道。”
  “我就是知道。”
  他似乎不愿多说,又把眼睛闭起来了。
  “钟闵。”她一贯的叫法,带点撒娇的底气不足。
  他懒懒地,“嗯?”
  看着他表情柔和的脸,“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腿没有好,并且真的好不了了怎么办?”
  他眼倏地睁开,“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有天在医院无故浮躁,口口声声说什么残废的话,气得他差点当众打她屁股。
  她赶紧咽下话头,“不说了。我其实只是……看你这么疲倦的样子,有点心……揪。”
  他“哧”一笑,什么心揪,小丫头不好意思说心疼。撑起身,整个人翻在她上方,不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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