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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剑风云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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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未尽,沈梦怜声已竭。只是从臂上褪下那支臂环,递于李南群,道:“此物我自小所佩,是我的护身符,你留着见物如见人吧。”李南群一阵激动,偏偏自己身上一无长物,情急之下从靴筒中取出一柄匕首,递于沈梦怜,道:“这是我练功时用的,送于你吧。”沈梦怜一怔,心道:“情人互赠信物,怎用匕首这等凶器。”眼见李南群盛意拳拳,恐语出不吉,徒惹伤悲,只得接了,想从此天各一方,到底生受不起,俩人抱头痛哭。
第二章疑是碧落旧精魂拂落寒梅和雪乱  单调的马蹄声叩击着路面,如同叩击着沈梦怜沉闷、烦燥的心扉。她眺望归途,归途漫漫,已难见伊人踪影,遥望未来,前途渺茫,沉浮难测。关于她身世的信中字字句句又在眼前历历而现。“……你非沈大康亲女,生身父母另有其人,你生母一世坎坷,自小无母,少时失宠于父。与情人两情相悦,却难成眷属。严父迫她远嫁,婚后丈夫疑妻不贞,置其于死地,无奈间携了襁袍中的女儿及贴身二婢出逃。途中幼女受伤,为免爱女受她连累,令侍女夕霞嫁于当地一农人,抚育幼主。因此女甫出生便颠沛流离,恐日后命运多折,故只教习文,不能习武……”

沈梦怜低低呻吟,“母亲,可怜的母亲。”脑中模模糊糊,一时为生母的悲凉而伤心,一时又想南群会陪伴我一生一世,我不会象母亲一样多灾多难的。

也许薜思过的小心谨慎,一路上相安无事。沈梦怜深居简出,伤势也渐愈合。不日间,车马已抵薛家,沈梦怜才下得马车,便被门口正上方的巨匾所吸引。匾上“雪舞寒梅”四字字体雄厚,入木三分,极具气势,沈梦怜不禁暗暗喝采。

薜思过道:“‘雪舞寒梅’是江湖朋友赠于我家的雅号,当中隐含了我父亲薛楚白及我外祖父韩绍羽的姓谓。此四字一喻我家侠义当先,二赞我父母琴瑟相谐,三合我父及外祖父的雅癖。他们皆喜雪日伴梅。我家人不喜牡丹、芍药,认为只有梅花才能带来至圣的清境。”沈梦怜展颜而笑,“我也极爱梅花,喜她不畏严寒,孤芳自赏的情操。我家村头也有两株老梅,每逢花开,整个村子都能闻到暗暗花香。”

薜思过:“外祖父广集了天下珍奇异种,我家中有各式梅种。玉蝶梅、绿萼梅、送香梅、馨口梅、黛梅、缃梅……”两人边走边说,沈梦怜随薜思过穿梭于曲径之间,只觉楼台阁榭处处理连。古柏花树枝叶扶数,说不尽的庄严、雅致相融洽。穿过长廊,已到大厅,薜思过兴冲冲一头冲进去,高声叫:“外祖父、爹、娘,思过回来了。”

大厅正中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下首是一对中年人,与薜思过面貌酷似,正是薜楚白、韩君怡夫妇。薜思过笑向老妇:“原来外祖母已经出关了,孙儿晚来一步,未向外祖母贺喜。”大厅中一下寂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全聚焦在跟在薜思过身后,垂首不语的沈梦怜身上。沈梦怜恍惚觉得这些中有惊、有疑、有讶、有惧,她有些糊涂。半晌过后,韩君怡才道:“思过,她是谁?”薜思过也觉厅中气氛有些异样,但仍以一贯在家时嬉皮笑脸的腔调说:“娘,这是我捡来的妹妹。”薜楚白将茶盏往桌上一搁,板脸道:“不许出口轻曼。”薜思过讶然父母情绪的失常。沈梦怜:“我的命确是薜少侠捡来的。”韩绍羽皱眉,“思过,锄强扶弱是侠之本分,你救了这位姑娘,却将她带回家来,难道还要她报答你不成。”老妇人夏怡已扬声吩咐,“叫人去取些银两来,派人送这位姑娘回家。”

薜思过道:“外祖母且慢,孙儿还有话讲。这位沈姑娘正是有家归不得了,我才把她带来家中的。”薜楚白望着沈梦怜,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儿?几岁了?”沈梦怜见薜楚白气宇轩昂,威严之中慈详,目中还有一抹奇异的神情,思绪更恍惚了,口中机械的回答,“沈梦怜。十九岁。”此言一出,举座动容。韩君怡已失声道:“天,十九年了。”夏怡低斥道:“胡说。”沈梦怜见薜楚白死死盯着自己,尽管目色温柔,似视自己为一件易碎的瓷器,但心中仍然一阵发毛,听他口中一个劲的咕哝,“梦,林夕。林中的夕阳一闪而逝。是她。回来了,终于回来……”伸出手,要去捋沈梦怜的秀发。沈梦怜象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到薜思过身畔。虽然她明白,也感受到了此举如同慈父对心爱女儿一样,但她却也同样接触到了韩老夫人夏怡冰冷的目光,她的心一阵战栗。还有韩君怡惊中带惧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就象一方大石正在砸乱一池平静的池水。

看到她逃开,薜楚白有些错愕,随隙又释怀,只是冲她宽容的一笑,沈梦怜不也恍恍惚惚的冲他展颜一笑。韩君怡尖叫道:“薜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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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绍羽重重咳了一声,道:“思过,带这姑娘去休息,不要怠慢了。”薜楚白道:“住‘泪染轩’吧,那里空得太久了。”本已走到门口的沈梦怜略略回头,想问薜思过“泪染轩”是什么地方,却一眼看见夏怡怒而拍案而起。她不敢再看,心头疑云重重。

来“雪舞寒梅”的一路上,沈梦怜早已不止一次的从薜思过口中听闻他的家世。“雪舞寒梅”在江湖赫赫有名。如今当家的是庄主薜楚白,为人侠义,江湖中人提起此人,无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的。他与韩君怡本是师兄妹,自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婚后伉俪情深。韩君怡本是个千金小姐,婚后却一心一意辅助夫君,打理庄园,几已不在江湖走动。他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为什么今日却如此失态。沈梦怜想的头都痛了,依旧毫无头绪。

她跟着薜思过走进了一进小轩,轩上题着名“泪染轩”,笔划清癯,笔力却很柔弱,似出自女子之手。沈梦怜却奇怪,这字迹如此熟悉,怎么好象在梦里见过的。轩中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园中老梅数株,虬枝如铁,树下青草茵茵。沈梦怜“啊”了一声,将满脑的奇思怪想摒弃,在原地转了个圈,裙裾飘舞,发丝飞扬,令薜思过一阵目眩。沈梦怜笑问:“这儿真美,是你家招待贵宾的精舍吗?”薜思过摇摇头,“这里是我姨娘的闺房,她早已不在了,我爹娘为了纪念她,一直保留着她当年的旧貌。这里平时除了打扫之人,爹从不让出入,却不知为甚么今日破例了。”

沈梦怜轻轻推开房门,屋内有一股淡淡麝般馥郁馨香,陈设虽简单,却呈放的井井有条,一旁的案几上还置着一张古琴。沈梦怜心想:“薜大侠夫妇真是有心人,韩大小姐的闺房竟保留的那么好,想韩大小姐乃名门千金,必也如薜夫人一样养尊处优,只是不知她们何要将自己的住所取名为‘泪染轩’,未免悲情太苦,莫非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作无病呻吟之叹。”想着,随手取过古琴,琴倒是一张好琴,却琴弦俱断,不由又是一呆,“好好的一张琴,怎么作践得这样,这韩大小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薜思过道:“我姨娘过世很早的,外祖父对他这个长女的事一向忌讳,也不准人议论,信许是心疼爱女的早夭吧。只是我爹为什么要你住到这里来呢,他们今天真得是太奇怪,难道你真与我家有什么干系?”沈梦怜惜倒失笑起来,“怎么会?”薜思过也笑了起来,道:“也罢,不管这些事了,你先休息,我需向外祖父和爹娘禀报魔剑事由。”走至门口,见一跛足老仆正在打扫庭院,便回首叮嘱一声,“那打扫院子的张老伯是我家最老的一个仆人了。他本是我外祖母的远房亲戚,也有一身武功的,只是后来与人结了仇,被伤了脸和脚,从此再无心江湖,只深居简出在我家做一花匠,你见了他的样子,不必害怕的。”沈梦怜站在窗口,久久望着张老伯一拐一拐的艰难行走,从他蹒跚的身影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雄风英姿,不禁黯然,幽幽道:“江湖真得这么凶险吗?我娘不教我武功,这也是我亲生娘的意思,她们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做的。却不知我已经卷入到江湖的纷争中去了。”

身后有人接口:“不要怕,孩子,你已经到家了。”沈梦怜望去,说话的人是薜楚白,不禁又意外又有一种乍见亲人的亲近感。薜楚白:“思过已把前因后果告诉我了。不要怕,薜叔叔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沈梦怜听他话语暖心,又感动又伤怀。她自小少父疼爱,而今俨将薜楚白当作父执之辈,眼圈一红,哽声叫:“薜叔叔。”扑入薜楚白怀中失声而哭。

不知何时出现在泪染轩窗口的韩君怡呆呆注视着他俩,喃喃道:“一模一样的泪染轩,一模一样的人,会重复一模一样的往事吗?莫非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注定?”

夜晚降临了。

明月当空,繁星烁烁。

沈梦怜半倚在池栏,喃喃自语,“月儿月儿,我们现在可真是对影成三人了。不知此时此刻,南群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在对月思念呢?”想到这儿,恨不能插翅飞回到李南群的身畔,忍不住轻声唱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歌声悠悠长长,飘扬开去。薜楚白站在园门口听得真真切切,已然黯然神伤,眼前仿佛幻化出一少女拈花而笑的情景。“君如。”他伸手去抓,眼前一黑,哪里有什么人影。

韩君怡幽幽道:“这里没有君如了,她已经死了。”薜楚过道:“她是死了。只是她是在虚无缥渺的九天碧落,抑或是在茫茫的黄泉。”

夏怡怒冲冲道:“什么碧落黄泉,我看她定是个妖孽,世上哪有这种事,长得一样,年纪一样,连唱得歌也一样。家里怎能留她。”韩君怡道:“难道君如死不瞑目,她的精魂才幻化成了今日的沈梦怜。”

夏怡怒不可遏,恰见沈梦怜听得这边吵声,寻声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拖至薜楚白跟前,道:“她长得象君如,你又让她住泪染轩,她就能成为第二个韩大小姐了吗?”薜楚白淡淡道:“这也是爹的意思。”夏怡更怒,“为什么?”薜楚白道:“爹也思念女儿。”

韩君怡道:“这样做能弥补当年的错吗?”夏怡冷冷道:“可她永远也成不了韩君如。君如死了,连尸骨也没留下,就更不会有精魂幻化的事了。”薜楚白斩钉截铁的道:“有。君如的精魂就是她。”他指向沈梦怜,沈梦怜倒抽一口冷气。

庄中忽然嘈声喧天,庄丁来禀,“有贼夜闯。”夏怡的眉梢高高挑起,“好呵,韩家鼎立江湖几十载,而今居然有贼夜犯。”她瞪着沈梦怜,“安知不是她引来的祸害。”薜楚白沉吟,“莫非是为魔剑而来?”庄丁又禀道:“那人受了伤,少庄主已带人追出去了。”薜楚白点点头,向沈梦怜道:“你去休息吧,纵使听得外面打斗也不要出来,刀剑无眼,免得误伤。”沈梦怜一言不发,心道:“原来你关心我,爱护我,只是因为我长得象韩大小姐。”薛楚白见她神情冷漠,知她误会,有心解释,夏怡已道:“还不走,难道要思过单独御敌不成?”薜楚白只得隐忍。

沈梦怜见他三人离去又伤心,又委屈,一个人呆立良久方懒懒回去,才将轩门阖拢,眼前的情景几乎将她吓得魂飞魄散,地上竟躺着一个浑身血污的老人。她张口欲喊,那老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捂住她的嘴,厉声命令,“不许叫。”这一动,牵动身上的伤口。血又泉涌而出,老人闷哼一声,重又跌坐回地上,自点穴道止血,然后闭目行功。纵是如此,他身上仍不断流血。不一会儿,已在地上汇了一大滩。

老人也不睁眼,只说:“你休要逃走和喊叫,否则我杀了你。”沈梦怜见那老人衣衫褴褛,须眉皆白,又乱又脏,一张脸上满布皱纹,道:“你为什么要到这儿,韩大侠,薛大侠的武功很高的。”老人叱道:“不要你管。”沈梦怜道:“你流了那么多血,要赶快包扎才好,我去薛大哥那里讨金创药给你。”老人叫道:“你若敢乱动,我就杀了你。”挥掌向她打来,不料牵动内力,气血翻涌,反而支撑不起,重重摔倒在地。

等他醒来,才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洗净,并用干净的布包扎妥当。他微微一愣,疑惑的望向沈梦怜,“你救了我。”沈梦怜道:“我见你血流不止,你又不让去讨金创药敷伤,幸好薛大哥曾留了一颗丹药给我,你吃了倒醒的快。”

老人叹了口气,“我方才待你那么凶,又要杀你,你还救我?”沈梦怜说:“佛祖曾割肉饲鹰,舍身救虎,何况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人哼道:“你不怕我是个坏人。”沈梦怜敛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象你潜入庄园是不对的,但受了伤也是受了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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