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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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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一到了当铺朝奉的眼里,好的也会变成次的,整整齐齐的也就变成了破破烂烂的,真叫做:人参当作萝卜干儿,珍珠当作白蜡丸儿,就是刚从国库里兑出来的银元宝,也敢说成是锡打的铅铸的,至多不过薄薄地喷一层银子罢了。

来旺儿从立德家里出来,一口气儿跑到林炳面前,挤了挤眼睛,就往立本的住房里走去。林炳本是个人精子,知道来旺儿有悄悄儿话要跟他说,在空场上转了一个圈儿,就也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立本的家。来旺儿把他引到一个背人的地方,瞒去了自己向小顺儿透露消息这一节,却编了一个因头,说成是自己怎么从村子里探听到了刘教师显灵显圣的真假虚实,把小顺儿编的那篇神话照样儿复述了一遍。林炳虽然有些半信半疑,却为自己亲眼看见过刘教师,又不能不信。想到刘教师的死跟自己有扯不清的关系,尽管在阳间没人知道,但是冥冥之中却为鬼神所共见。单是与吴石宕人为敌,就已经落一个爹死娘亡,兄弟两个都受伤,银子也用去了好几千两,人与人斗,尚且弄得自己焦头烂额;一旦加上人与鬼斗,其结果还堪设想吗?

小顺儿这一招,一下子打下去林炳的五百年道行。从立本的屋里出来,眉毛也低了,眼皮子也耷拉下来了,精气神儿也泄了,跟他刚进村的那会儿比较起来,前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懒洋洋地走到朝奉身边,拉过一张空椅子来,一屁股就坐下了。脑子里面,却好像开了锅,上下翻腾,嗡嗡乱响;又好像有两帮人马在捉对几厮杀,乱成了一片儿。在嘈杂声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影从脑海中浮起,犀利的眼锋投枪似地向自己连连袭来。他眼睛闭得越紧,这个面影却越发清晰。在无可奈何中,只好强打精神,抬起头来。

这时候,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差不多全到齐了。人们显得很安闲,好像抄家封门,跟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似的。

吴立德怀抱铜锣,就在方桌旁边不远的地方站着。见林炳低着脑袋陷入沉思,又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他没敢打搅。反正是耗时候,多耗一会儿是一会儿。直等到林炳大梦初觉似的抬起头来,他才向前瘸了一步,傻呵呵地陪着笑脸说:

“回禀总爷,村子里就这么些人了,除了没来的,统统都来啦!您有什么话,就给大伙儿晓谕晓谕吧!”

林炳张开无神的眼睛向四周一望,空场上东一堆儿西一伙儿地大约有五六十个人,其中多一半儿是女人和孩子。看见这些穿着开裆裤、拖着鼻涕的娃娃,他感到有些恶心;再看看这些被繁重的家务拖累得连头发都没工夫梳一梳的女人,他感到腻味。他有些后悔起来了。他觉得他大可不必亲自出马来跟这些肮脏邋遢的女人孩子们打交道。这些人,有奶便是娘;管吃管穿就是汉子,她们懂得什么?她们能像翠花儿那样懂情怀知风月、对男人体贴入微么?一想到翠花儿,他的眼前一亮,一个体态轻盈的女人一晃而过,紧接着眼前一黑,这个女人砰然倒地,一身的血污,扭曲着嘴脸,胸前一个大窟窿。他吃了一惊,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拳击在方桌上,震得手臂发麻。

林国梁见林炳登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在桌子上猛击一拳,只当他要说话了,赶紧示意两位朝奉暂停登账,同时呼喊那些站得稍远的吴石宕人往前靠一靠。

经林国梁这么一打岔,林炳多少清醒了一点儿,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要干什么事情了。他张口结舌,嘴唇皮儿哆嗦了半天,这才说:

“乡亲们!吴石宕的父老兄弟姊妹们!你们吴门不幸,出了一伙儿谋反的逆贼,他们在城里劫牢杀人,如今到白水山头落草为寇去了。他们自己上山不算,还把老婆孩子都带了去,这叫做自寻绝路。就他们这几个草寇,再加上有老婆孩子的拖累,用不着出动镇台衙门标下的官兵,单就县里守备衙门的绿旗营,就可以把他们一举剿灭。你们这些不愿跟随叛匪上山的人,都是大清朝的安善良民。不过你们要想当好百姓,就应该跟叛匪一刀两断,绝不可藕断丝连,明面儿上不来往,暗地里却通气儿。要是有这样的人,一旦查出来,不单要按通匪办罪,还要罪加一等。凡是真心向着朝廷的人家,为了洗刷自己,表明清白,每家要向团防局递一份儿甘结文书,担保全家人以往跟叛匪没有牵连,以后跟叛匪不通声气儿。要是不写,那当然是心中有鬼,要跟朝廷为敌的了。不过上苍有好生之德,对于误入歧途的人,只要改过自新,官府里一定宽大为怀,既往不咎。尤其是那些上山的匪属,本身并未犯罪,被擒之日,却难免无辜受戮,实在可悲可痛。凡有人知道叛匪及其家属下落的,应该千方百计地去把他们找回来,由林某人担保,绝不加罪。不信,你们就看吴立德:他儿子吴本顺脱离叛匪回来,不是什么也没有难为他么?要是决心跟朝廷作对,与官府为敌,今天先抄家封门,估价待售,若能悬崖勒马,幡然悔悟,犹未为晚;如果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大军一到,玉石俱焚,那就悔之晚矣!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在下今日良言相劝,也不过是为你们吴石宕人着想。再者,在下身为壶镇团防局总办,负有清除匪患、绥靖地方之责,职务在身,也不能不为尔等指点迷津。设若‘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忠言逆耳,甘愿以生命为赌注,则他日身受斧钺之诛,可别怪在下言之不预。何去何从,请诸位三思!此外,在下还有一件私事,也在此一并宣告:就是北山的石宕,一向由业主赁与吴姓人开采,现经办人吴立本、吴本良均为匪首在押在逃,其余工匠弃业外逃者也过半数之上,本年租金又分文未交,为此,业主有权将石宕收回自行开采。原吴石宕未曾外逃的工匠,有愿自谋生路、另就别业者,悉听尊便;有愿入伙合营者,可与领东林保正接洽,自当优先予以录用。”

林炳把昨天夜里打好的腹稿滔滔不绝地吐了出来,他的主意是:不管你听不听,反正我说过了就要照办;你再说不知道,那就对不起了。吴石宕人呢,今天也拿定了主意:拖时间,磨工夫,一切全等立新把老塾师带来以后再解决。

但是就在这时候,小清子和大武子他们四个从石宕里回来了。他们听从立新的话,忍了又忍,总算没有跟赛周仓戗戗起来,挑着铁锤钢钎,窝着一肚子火儿往回走。没想到冤家路窄,刚走进村子,就听见林炳鼻孔朝天指手划脚地在打官腔。前半截儿话没听见,后半截儿话说的就是收石宕的事儿,正撞在他们火头上:找还找你不着哩!你自己送上门儿来了,此时不跟你评个理儿长理儿短,更待何时?四个人憋着的一腔子火儿再也按捺不住,就一齐迸发出来。小清子先放炮:

“姓林的,你说得倒好听!任你花言巧语,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打的是什么鬼算盘,我们全清楚!你就是嘴上抹糖,舌头上抹蜜,也是一肚子脓汤坏水儿!我们奉公守法过日子,安份守己打石头,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惹了你的你惹不起,就惦着找好欺负的欺负,拿我们撒气呀?吃柿子尽拣软的捏,天下哪有那么多的便宜事儿?我们行得正,站得直,不怕影子斜,不怕日头偏,你想鸡蛋里挑骨头哇?锔碗的丢了眼镜儿这个碴儿你找不着!我们一没有偷偷儿地把人家的牛宰了,二没有悄悄儿地把别人的爹害了,我们怕什么呀?有本事的,带上你的团丁逮那惹你的人去呀!”

大武子见本清只顾放炮,石宕的事儿反倒一句没提起,等他炮声一停,赶紧接火儿:

“俗话说:‘人凭一口气儿,事凭一条理儿。’你要是讲理的,咱们就当着大伙儿评评这个理儿。这叫做‘锣不敲不响,理儿不辩不明’,也叫做‘有理没理,出在大伙儿嘴里’,任你力大如牛,八个人抬不走一个‘理’字去嘛!北山是你家的产业,这不错。不过我们吴姓人租石宕开采,经营五六十年,已经打开了场面,进路出路,遮阳泄水,存石场,弃石场,全都布置得井井有条。你想拣现成,一句话就收回去自采,天下有这样的便宜事儿吗,租山开石宕好比租地造房屋,跟租田种庄稼不一样。我租了你的地盖房,你借口要收地,把我的房也收走了。天下有这样的理儿么?我们老辈儿从业主手里租山的时候,早就想到了这一步的。所以怎么收,怎么退,合同上都有明文规定。传到你这一代,没换合同就想毁约,那可不行。这是一。第二,我们吴石宕人都是一个祖先传下来的,这也不错;如今吴石宕有人被逼上梁山,这也不假。不过我们共祀一个祖先也好,共开一个石宕也好,吴石宕人只是一姓人、一族人,不是一户人、一家人,更不是一个人。俗话说:‘十个指头有长短’;又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就拿你们林村来打比方,早先也是一个祖先,如今只是林姓聚族而居,三百多家各立门户,各垒锅灶,各奔各的路子,各过各的日子。要是有个林村人欠我二百吊钱收不上来,我去找你要,你能给么?一样的道理,如今吴石宕有一些人跟你有碴儿,你惹不起他们,倒找上我们这些跟你没碴儿的人来了。天下有这理儿吗?北山的石宕,是我们全村人合族公租的,不是哪一家哪一个人租下来分租给我们的。经办的人不在了,族中可以再公举一个;工匠少了一半儿,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与业主无关,更不是收宕的理由;只要我们按季交祖金,哪怕我们一个人不进宕,你也管不着。今天咱们把话说到这儿了,是讲理的,把你的理儿也摆出来让大伙儿评评吧!”

小清子的一通炮轰,连损带挖苦,直轰得林炳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大武子紧接着跟他评理儿,一件件,一宗宗,步步紧逼,节节进攻,直说得林炳张口结舌,瞠目不知所对。不过理儿这个东西,有真的,有假的;有正的,也有歪的。但是歪理千条,敌不过真理一条。凡是拿歪理当真理说的人,都有一条附加条件,那就是胡搅蛮缠,以势压人。先是拿不是当理儿说,诡言狡辩,颠倒黑白;到了理屈词穷,无言以对的时候,就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势力小的拳头脚尖一起上,势力大的板子夹棍一齐来,直到对方无法开口了方才罢休。于是乎强者得胜了,歪理也就变成正理了。这叫做以讲理开始,以不讲理收场。所以说,讲理的前提,必须是双方的肩膀一般齐,地位上下相近,实力旗鼓相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你有权,我有势;你有力气,我会武术;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才能够辨别青红皂自,讲清谁是谁非,不然的话,双方地位不等,实力不均,不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还有什么理可讲呢?最后无非是以大压小,以强凌弱,有权有势,也就有理了。这一番道理,许多吴石宕人还不大明白,而林炳不单很明白,而且身体力行,修炼有素,屡经试验,百无一爽。今天见这两个初生之犊理直气壮地跟自己讲理来了,于是乎照方抓药,援例待客,圆乎脸儿一抹变成了长乎脸儿,两眼一瞪,祭起了头一宗法宝:

“去去去!那么多大人都自知理亏,没有言语,也不知道谁的裤裆破了,掉出你们这两个胎毛未干的乳臭小儿来,一个是口出不逊,一个是胡搅蛮缠。要不是看在你们年幼无知上,大耳刮子打得你连家也找不着!既然你们两个要讲理,那咱们不妨就摆出来,也好叫你们心服口服,省得你们猪八戒耍家伙倒打一耙。第一,你们也承认北山是我家的产业,不是你们吴姓人的;山主姓林,不是姓吴。什么叫山主?简单地说,就是这座山由我作主,不由你作主。我的山,我想咋着就咋着。不合我意的,我宁愿把山荒了一个钱不收,也不租给你!第二,北山石宕是五十多年前原产业主租给吴姓人开采的,原订合同每年租金六十吊;后来产业归到我祖父名下,原合同只换了个名字。想当初吴姓人租宕的时候,不过十几个石匠打石头,如今事隔多年,生息繁衍,每天进宕打石头的不下几十人之多,租金却仍按五十年前的老例分文未加,叫你们自己说说,这合理吗?细算起来,每年你们有多少人白开我家的石头,占了我家多少便宜!第三,就按合同上的规定说,应该是先交租金,后打石头,如今二月二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头季租金交过一文钱没有?就凭这三条,我收回石宕,该也不该?”

按照预定的计划,吴石宕人原本不打算跟林炳发生争执,静候立新请老学究来收场的,如今半路上杀出两个程咬金,不问情由,抡斧子就砍,打乱了立新的部署,引起了一场有理无理之争,新的变化,加上林炳的无赖行径,激起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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