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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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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学究一席引经据典的高谈阔论,合情合理,头头是道,说得没读多少书的吕久湘和张铁山张口结舌,瞠目不知所对。林炳一看自己搬来的四路救兵有三路要自相火并,赶紧出来抹稀泥说:

“其实三位的意思并无牴牾之处。看起来,为人子者,丧中用帖,既可称不孝,也可称不肖。只不过不肖是通称,不孝则原来只限于外仕官宦使用,后来被人滥用了,以至于那些与仕途无关的人家也仿效起来。林炳兄弟,本以不孝不肖闻名于世,如今双亲不幸遇害,讣闻上不论写不孝还是不肖,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今天既然已经承叔公把这两者之间的细微区别分辨清楚了,鄙意觉得还是以用不肖为妥。这件事儿,就这样定了吧。讣闻的文字要是没有什么改动,得赶紧送去刻印出来。眼看着天色就要大亮,还有许许多多殡葬上的事情,要请诸位尊长一起来斟酌。头一件,家父蛤蟆岭修的陵园,原是预备把我祖父母的黄金迁过去的,如今家门不幸,惨遭变故,一夜间父母双亡,丧事临头,急切间怎么个抓挠法?眼下只有寿材是早就预备下的,寿衣寿被,孝幔孝帐什么的,请裁缝来日夜赶制,三两天之内,在入殓之前,大概还赶得出来。独有这茔地,却是个难题:事关子孙后代的生发,万万草率不得。这样重大的事情,三两天之内怎么来得及?就算有了风水宝地,总不能一抔黄土,什么营建也不动吧?愚意想就现成把蛤蟆岭的陵园殡葬先父,我叔公担心父穴子葬有违《葬经》,为此还要特别请教一下张先生呢。”

说到丧葬一节,赛神仙是行家,精神马上抖擞起来了,心里想:不管你老学究读了多少圣贤之书,在丧葬事宜上,总没有我知道得多,这一回,该听听我的了吧?不假思索,赶紧把话茬儿接了过去说:

“用不着查《葬经》,父穴子葬,当然是不行的。别说是子不能葬父穴了,就是任谁的穴也不能给别人用。不过我这里说的‘穴’,跟老学究说的‘穴’,也许不是一个意思。拿蛤蟆岭上的陵园来说吧,在老学究看来,那当然是令祖的穴无疑的了;要照我辈业堪舆者看来,蛤蟆岭上的陵园,还只能算是一圹无主穴。道理其实最明白不过的了:只有穴里埋进了谁的棺木去以后,这圹坟才算有了主儿。在此之前,不论是谁定下了,或者又转让给什么人了,看起来,这圹穴似乎是有主的,实则穴内空空,只能算是无主穴。凡是无主穴,谁葬了算谁的,一旦葬下去了,可就改不得了。已经葬下去的坟,棺材一起出来,这圹坟的风水也就算破了。什么叫风水?郭璞《葬经》有云:‘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谓之风水。’所以说,不单父穴不能用于子,就是任谁的坟,也不能把棺材起出来换一口重葬。要不然,自古到今帝王将相的凤水宝地多得很,要是能换主儿,每逢改朝换代,老皇上的陵园不是又该埋进新主儿去了吗?从这个道理上说,林团总主张把蛤蟆岭上的陵园改葬栋公,倒是适得其便,于道理上也完全说得通的。”

赛神仙的这几句话,正合林炳的心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但是老学究仍然不同意这样办,就再次提出他的理由来说:

“张先生行道以来,经手营建的阴宅不计其数,总也知道坟茔的占地面积,《通礼》上是有明文规定的吧?蛤蟆岭上的陵园,从路口石牌楼到墓穴,甬道全长约六十步,正合四品道员的礼制。如今要是改葬国栋,请问张先生,七品的知县班子,是不是应该减缩一半儿才妥当呢?”

说到经史上头,在老学究面前,赛神仙读书不多,甘拜下风;要是一说到营建墓葬,赛神仙却是以此为业的,方圆几十里之内,再没有别人比他更在行的了。老学究想在这上头找他的碴儿,不是班门弄斧了吗?赛神仙胸有成竹,不慌不忙,沉着应战,叠着两个指头,慢吞吞地说:

“那么说,老学究一定是主张居家外出,一言一行,举凡婚丧喜庆,阴阳两宅,都得严格按照《通礼》办事的啰?远的甭说了,头半个多月以前林炳娶亲,用的是五品吉服,老学究总也知道这是不合礼制的吧?当时怎不见老学究有所非议呢?再说,马翰林家的陵园,用的是九十步见方,按制应当是从五品的规模,可马家的老太爷是白丁终身,老学究大概也不是不知道吧?要说马家的陵园是小可出的图样,不足为训,那么前陈和石板滩的两个百步见方的大陵园,坟主可都是不入流品的,而且都是我祖上迁来壶镇之前就建成了,与我张家毫无瓜葛,这又怎么说呢?可见《通礼》的规定,不过是一纸空文,官样文章,谁也不会那么认真的。按礼制,栋公是个七品候补知县,陵园自茔心至四旁各三十步,也就是说应该是六十步见方。蛤蟆岭的陵园,背山面谷而建,墓穴后面,不足十步,陵园通长,南北大约七十来步,东西则不足五十步,就总面积计算,并不比六十步见方大。即便超出了一些,这年头,人人自顾不暇,哪有那闲心来管这些事情?何况栋公是林团总的老太爷,更没人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了。致于吴石宕的那些泥腿子,也不是我张铁山小看他们,只怕连《通礼》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

赛神仙的这一番话,并没有过多地引经据典,抬出什么至圣、亚圣来吓唬人,只不过就眼面前的实际事例轻轻地描了几笔,满腹诗书的老学究竟也感到语塞,无言以对了。正支吾间,吕敬之在一旁怕他们舌剑唇枪,争执不休,却把该商量的正经事儿都耽误了,赶紧劝阻说:

“亲家突然故去,百样事情都还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得趁这会儿赶紧商量个眉目出来,大家才好分头去办理。我的意思,倒也赞同林炳的主张,就现成用蛤蟆岭的陵园殡葬亲家和亲家母。一者听说那是一圹风水极好的坟地,省得再迁延时日到别处去另找了;二者陵园刚刚完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择吉奠竁,做几场佛事,排场似乎不小,其实大的花销却是不多了,既省钱,又省工,一举而两得。为今之计,赶紧数一数眼前都有哪几件事情是急着要办的,然后委出人选来,分头办去。丧仪上的一应杂务,我的意思最好是请国梁哥出面总揽其事;碑铭文字、阴阳礼仪方面,当然还得请老学究和张先生多分一些心。有什么跑腿儿接洽采购买卖上的事清,有我跟久湘分头去跑。不知道大家的意思怎么样?”

林炳听老丈人这一席话,正中下怀,赶紧站了起来,朝在座诸公连连拱手说:

“岳丈的话十分在理。由国梁叔出面护丧,总揽丧仪,最合适也没有了。蛤蟆岭的陵园,除草木栽培外,一切土石方工程,都已经在昨天竣工,正好启用。就请张先生通盘考虑计划一下,照蛤蟆岭陵园的排场,办一场与之相应的丧事,既要体面又要俭省,除棺木已经准备妥当之外,还要置备哪些应用物件,安排哪些执事人等,请一并吩咐下来,以便照办。”

赛神仙一见中军有主、帅位有人,也就羽扇纶(guān 官)巾,摇上场来,充当一名谋士的角色。先对林国梁恭维一番,然后自己谦逊一阵,最后说到眼前的当务之急上来,果然不愧为能征惯战之将、雄谋大略之士,只见他扳着指头,一宗一宗分拨说:

“眼下紧着要办的事情,头一件,老学究的讣闻已经写出来了,要是没有什么修改,得赶紧找一家专印宗谱丧帖的坊子,用大号宋体字印成帖子式样,先印三百份,拿回来交护丧另派人分头各处去送;第二件,讣闻一出,噩耗一传,远近亲友立刻就会闻风而至,设祭开吊,堂上的孝幔孝帐,孝子孝妇及合家上下的孝衣孝帽是即刻就要用的,得马上请一班裁缝来火速赶做,连下去接做入殓用的寿衣寿被;第三件,明天太爷下乡验尸,总不能让太爷在露天地儿里站着,得请一拨棚匠来在后院儿里搭一个大席棚,设下案座,备下笔墨,完事儿以后,接着糊灵①,扎开路神以及纸人纸马诸种旌幡烧活儿──这三宗,壶镇街面儿上都能就地解决,敢请敬公张罗接洽一番,越快越好;第四件,为超度亡魂,每隔七日当为亡者做一场佛事,得请尼僧道各设一坛,分头作法;第五件,开祭开吊,出殡奠竁,要用乐班,款待宾客,要用厨师;这些都是人头上的事情,当然谁也没有久公熟路;还有一件,更是非久公不办:蛤蟆岭上,要用十三至十六岁的童男童女各一名,这件事情还只能暗地里交易,悄悄儿地买来,写明死活不得过问的卖身文契,最好是到远处去买,越远越好。除此之外,接待吊客,登录吊礼,采办香烛纸钱、酒肉豆腐之类,当由护丧另委专人办理。一应杠脚伕役杂工人等,反正林府有的是佃户,派个人去通知他们每家出一名精壮男丁来府听用,大概总也分拨得开了吧?”应杠脚伕役杂工人等,反正林府有的是佃户,派个人去通知他们每家出一名精壮男丁来府听用,大概总也分拨得开了吧?”

……………………

①  灵──当地把烧给死人的纸糊房屋称为“灵”。这种纸屋,小的九间,大的十数间不等,由专业的糊灵师傅制作。以篾片和秫秸为架,糊上金银彩纸,屋上瓦垄成行,屋内几案床柜、缸灶碗筷、笤帚簸箕应有尽有,是当地一种带有迷信色彩的民间艺术。

赛神仙真不愧为赛神仙,不单对丧家的大小事务了如指掌,就是对在座诸公谁长何术也是心中有数,难怪安排起丧事来调度有方,分拨得当。吕久湘当了一辈子牙郎,居中调停,买进卖出,经手的货色物品,何止千百种?独有买卖人口这件事情,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儿,不过缙云、永康、金华几个县的官媒婆和人贩子,倒全都有几分熟识,什么样儿的孩子卖什么样的价钱,平常时候听在耳中,记在心里,还不至于走错了门路,让人贩子给蒙了去骗了去。林国栋在蛤蟆岭修陵园的事情,吕久湘当然是知道的。今天赛神仙忽然间又说陵园里要用一对儿童男童女,干什么用?为什么还要写一张生死不得过问的死契?却都没有说明白。吕久湘是个爽快人,肚子里疑心,嘴上就动问。

赛神仙一想:三五天之内事情就要办出来了,再也用不着藏着掖着,更何况在座诸公都是丧家的主事至亲,可以预闻军机要务的,于是就源源本本地把蛤蟆岭上的天官相印和百官拜相的神奇风水详细演说了一番。大肉球和老牙郎听了瞠目结舌,惊奇万分,想不到深山冷岙(ào 澳)之中,竟然龙蟠虎踞,天生这样一处风水宝地;老学究也眉飞色舞,摇头摆脑,深信不出三代之外,林氏族中就会有人封侯拜相,自己虽然赶不上了,子孙后代总也能沾上几分光的。

赛神仙见大家都已经心往神驰,称善不置,这才话锋一转,说出为什么这种风水宝地必须用童男童女陪葬,才能借活人的一点儿生气,聚敛风水龙脉于一穴,才能不出三代之外立即就见效应等等,等等。吕敬之和吕久湘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赛神仙急于要买一对儿童男童女的妙用何在。他们两个都是买卖中人,讲究的是唯利是图,算计的是下多少本钱,得多少红利。要说无缘无故地把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埋掉,他们谁也不会赞成;要说埋掉两个毛孩子能换来一个当朝一品的大官儿,他们就会认定这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便宜事儿抢着去办。这两位陶朱公的弟子,听说买孩子来是为给林国栋殉葬用的,倒也觉得是一宗划算的买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老学究自幼读的是圣贤之书,讲究的是仁义道德,标榜的是舍生取义,不做不仁缺德的事情,不取不义无道的钱财。如今听赛神仙说要去买一对儿童男童女来给林国栋殉葬,为求风水早日有应,却觉得如此办理在仁义道德上颇有些说不过去。沉思了半晌,这才慢慢地摇了摇头,眼睛看着林炳,又似质问又似教训地说:

“这件事情,你爹在世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国栋一生无意功名,不过从小读的也是圣贤之书,我想总不会也去办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古以生人殉葬,只见于夏商两代,从死者亦不过妾媵(y ìn ɡ映)奴婢之类。西周立国以来,周公以礼治国,废除以人殉葬,改用草束,略似人形而已。至东周列国,又以刻木熔金冶陶之俑取草束而代之。《颜氏家训》中所说的‘古熔锡人以为殉葬’,大抵亦在此时。然因陶锡木俑面目与生人无异,孔圣人尚且有‘始作俑者无后’之叹,恶(w ù戊)其不仁。以陶锡木俑殉葬,尚且有无后之虞,何况用生人殉葬乎?如此不仁之事,为之徒损寿考,祸延子孙,断无加官进禄添丁聚财之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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