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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两位超过90岁,其中有人中秀才之后已经60年了还在考!安徽省90岁以上的考生有18位,80岁以上考生有35位!真个是不屈不挠,死而后已。
对于读书人来说,到了此时已别无退路。《儒林外史》中马二先生劝告匡超人的话,是一语中的:“总以文章举业为主,人生世上除了这件事就没有第二件可以出头。不要说算命、拆字是下等,就是教馆、作幕,都不是个了局。只是有本事进了学,中了举人、进士,即刻就荣宗耀祖。”
中举之后,就是当红的潜力股,说不定哪天就捞到了官做。因此乡绅们多有提前投资的,向新举人赠银两、送田地、馈房产。一夜之间,乌鸦变了凤凰。
有那承受力不强的,怕是要崩溃。范进的老妈苦了若干年,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暴发了,喜极之下,竟一命呜呼!
老顾如此看好张居正,他是有眼光的。其实顾璘本人小时候就是个神话童(少负才名),从知县、知府、布政使、巡抚一路干上来,在南京刑部尚书(闲职)位置上退休。官做得比“四大家”的另外三个都顺(三人者,仕宦皆不及璘)。
惺惺怜惺惺,大人识英雄!
与那些白胡子老秀才比起来,张居正岂是池中之物,早晚要腾飞的。他一手八股文做的好,书法、策论、应用文也过了关,拿下举人轻轻松松。
就这样,少年天才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国器”的辉煌前景已遥遥可见!
这一年,也是张家乐极生悲的一年,在辽王府任护卫的痞子爷爷,被年轻的辽王灌了一顿酒,不幸醉死了(这件事后来还有曲折故事,我们留待以后再讲)。至于结巴曾祖这一年是否还在人世,没有记载,估计已过世很久。可惜,他们都没有看到张居正此后的发迹。
嘉靖二十三年,张居正进京参加“会试”也就是全国考试,却意外地落了榜。原因正如顾大人所担心的,少年气盛,马失了前蹄。张居正多年以后总结教训,认为是“冒窃盛名”害了他,原以为“区区一第,唾手可得”,于是放着八股文功课不练了,沉迷于“古典”。估计是被先秦诸子什么的给迷住了。
一晃又是三年,他卷土重来,于嘉靖二十六年再次进京赶考。这次如愿以偿,中了二甲进士。
在古代,一般读书人与中进士者的比例,起码是一百比一,甚至是几百比一。
能在百人中脱颖而出,什么十年悬梁刺骨,什么考场里九天九夜不挪地方的腌臢气,什么势利胡屠户者流的讥讽,都可以去他娘的了!唐朝孟郊的一首《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是写尽了知识分子的得意。[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古时有“五十少进士”一说,意思是讲,在中了进士的人群中,50岁也还算是年轻的。而当年的张居正,只有23岁。
三年一度的会试,是在春天举行,又称“春闱”。放榜之日春风拂面,想想看,人生此时又复夫何求!
他这次不仅中了进士,还经过考试被选为庶吉士。这“庶吉士”倒不是什么有实权的官,算是有官衔的学生吧,
这是朱家老皇帝想出来的名堂,从进士里选一批文章书法俱佳的,为庶吉士,在翰林院庶常馆进修三年,三年后考试合格毕业(散馆),其中优秀的分到翰林院做“编修”、“检讨”,都是有轻松又体面的文字工作。这即是所谓点了翰林。
那些成绩一般的,就分到各县优先委任知县,分到都察院(监察部)去当御史,分到“六科”(中央监察小组)去当给事中,都是科处级干部的干活。
庶吉士出身的人升迁很快,明代自英宗以后,朝廷形成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局面。凡是点了翰林的,将来就有可能入内阁,成为中央大员。因此一成庶吉士,大伙就把你看成是“储相”,合格的接班人,未来的宰相了。
我们23岁的庶吉士,从此以后就算正式踏入官场了。张居正的人生曲线,到此为止一直是向上走的,往后更是高开高走,直至涨停板,从来就没有跌过。
他将要面对的,是历代官场中罕见的龙争虎斗!h t t p : // hi。 baidu 。 /云 深 无 迹
【谁是那只最后得胜的黄雀】
年轻的张居正当了庶吉士,食君碌、吃皇粮,进了人人都羡慕的清要之地翰林院学习,似乎是应该趁着新鲜出炉的劲儿,拜谒权贵,编织官场关系网——“九万里风鹏正举”,有一番大作为了。可是,从各种记载来看,他偏偏在这以后,有一段漫长的沉寂期。
与他后来执政时期的敢于任事、杀伐决断比起来,这一段的忍耐简直是奇迹。
不过,这也不奇怪,从来就没有天生的政治家。中国的官场,演员有时候的表演,到终了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因此,要活着、并活得比别人快乐的话,韬晦、平衡、隐忍,这些看上去不怎么光明磊落的本领,没有是不行的。
张居正在冷眼旁观。翰林院冷冷的孤灯下,他在学习——屠龙有术,不学不行啊!
他这几年所忙活的,是“日讨求国家典故”。这个典故,即是典章制度、前朝故事,学政治的法,学执政成败的案例。他的潜龙之志,就表现在这里。
在明代,知识分子标榜才华是一种时尚。人们渴望能像唐人、宋人那样,凭一首好诗好词,就流芳百世。这种标榜名气的小团体空前地多,什么“前七子”、“后七子”、“十才子”、“八俊八杰”……都是些志大才疏的狂人。其实,唐宋诗文之下,谁能记得住这些劳什子名堂?墓木未拱,怕是浮名早已散得影子都没一个。
张居正有了少年时代的教训,对那些花架子不屑一顾。三年的苦读,心得不少,他果然就掌握了政治屠龙术,这从他后来执政时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上就能看出来。
三年以后,他庶吉士毕业,因为是二甲进士及第,所以照例点了翰林,任翰林院编修。毕业那一年,他上了一道议论朝政的奏疏(建议书)。这是他在嘉靖一朝中仅有的一次。
他说,天地间的财富,是有数的,如果用得克制,天下百姓就比较宽裕。如果穷奢极欲,天下就会匮乏。然而现在,“民力有限,应办(税费)无穷,而王朝之费,又数十倍与国初之时,大官之供,岁累巨万,中贵征索,谿壑难填……”总之,说的就是上流社会对老百姓搜刮得太厉害了。
民何以堪啊!这个年轻人,毕竟还是有血性的。
这个关于理财的题目,跟他在科举时的八股文章内容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说的更多了一些。
奏疏上去,如石沉大海。张居正也就不再说了。他知道,还没到他说话的时候。
此时,正是朝政纷乱如麻,估计沉稳如张居正者,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他入京的第二年,嘉靖二十七年,内阁首辅、也就是相当于当朝宰相的大学士夏言,一个不小心,被著名的大奸臣严嵩构陷,让嘉靖皇帝下令给杀了。死得惨!弃市,就是在西市给砍了脑壳。
一代名臣,落得个身首异处。
张居正看到了:血,阴谋,绞杀,你死我活!
他不能不看到政治的残酷,也不能不体会到权谋的重要。这是帝国史上自朱老皇帝杀宰相胡惟庸以来,一百多年间,头一个在职的首席大臣被下旨杀掉。
昏君如虎,权臣似鹰,他张居正甘心就做一只兔子么?
此时,朝中的顶级人物究竟在干些什么呢?
绞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是一场静静的谋杀。在热带雨林里,有一类树,就叫“绞杀树”,他们是附生植物,寄生于其他的大树树干上,慢慢长出纵横交错的根,包裹着寄主树,一面盘剥寄主的营养,一面与寄主争夺阳光雨露'奇‘书‘网‘整。理。'提。供',迅速壮大自己。当它的无数条根伸入土中,形成了自身强大根系,能独立生存后,密布于寄主树干的根便急剧扩张,紧紧缠着寄主,直至使寄主——哪怕你是参天大树——“窒息”而死。
这就是“绞杀”。据说,我国最大的一棵“绞杀王”就在西方双版纳,它的根部周长有30米,有上万条根系缠绕在一起,十多个人手拉手围不过来。
嘉靖一朝的“内阁”,就是一场不断有参天大树倒下去,又不断有新的“绞杀树”矗立起来的连台好戏。
内阁里捉对儿厮杀着的,都是当朝声名赫赫的大学士,国家重臣,货真价实的“宰相”和“次宰相”。
在中国历代的官场里,国家兴不兴,国家亡不亡,都是很次要的事。而我兴不兴,我亡不亡,才是天地间第一要务。即便官至万人之上的“宰相”,也脱不了这种惯性思维。
当然,在这里,“宰相”是个借用的说法。明朝从朱老皇帝的洪武十三年起,就没有了“宰相”。
特色皇帝朱元璋,亲手把延续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宰相官职给灭了!
自古以来,宰相为帝王辅佐,乃天经地义之事。乡绅大地主还得要一个管家不是?在政务系统中,宰相之权,仅略低于皇帝。皇帝是“最高最高最高”,宰相就是“次高”。
古来有不少明君贤相、政通人和的美谈,从管仲到耶律楚材,也是一系列璀璨的明星;但是也有君相互斗、反宾为主的例子,霍光、曹操、司马懿、桓温……这都是一手遮天、压倒了皇上的霸道宰相。
可是像曹操这样文武兼备的“汉贼”,毕竟两千年才可能出一个。宰相在大多数的历史时期,还是听吆喝的多。由于出了一个篡汉的曹丞相,历代新朝在调整典章制度的时候,总是在不断加强帝权,削弱相权。到了朱老皇帝坐天下的时候,帝权之高,已经根绝了宰相“篡汉”而代之的可能性。
但是,朱元璋是个很有个性的开国皇帝,他和宰相老搞不好关系。
他和我们当下的很多“一把手”有共通的毛病——对待副手太苛刻。用个窝囊废吧,嫌碍事;用个精明强干的吧,总感到小子没准儿有野心。人家左右都不是。
早在大明朝成立之前,老朱自称“吴王”的那时候,就有宰相,老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农民做皇帝,知识分子来辅佐,不是正好?,明代宰相的名称是“丞相”,分左、右两个。明代“尚左”,以左为贵,扭转了元代莫名其妙的“尚右”习惯,所以第一丞相是左丞相。
大明第一代丞相,是开国际功臣,左相李善长,右相徐达。一文一武,挑选的还是不错的。后来又有汪广洋、胡惟庸相继为相。有明一代,当过宰相的就这么四个人。
可是他们的结局,可太令人惊恐了。四个人,除了徐达干了两年多右丞相就领兵打仗去了,得以善终(不过有人还是说老朱用一只鹅害死了他)外,其余三个,因为“谋反”或受牵连,被诛、被赐死、被灭门!案子历时数年,株连蔓引,竟陆续杀了三万多人。
这就是国初震动一时的“李善长、胡惟庸案”。实事求是讲,李善长、胡惟庸都是很有干才的人,政务也不能说处理得不好。但他们越是多谋善断,老朱就越不舒服。
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要我皇帝干什么?你们周围聚集了一批死党,他们怎么不来走我的后门、拍我的马*?老皇帝跟权臣赌起了气。史载,胡惟庸谋反是有证据的,不过,都来自告发和同伙在刑讯之下的口供。
追究胡惟庸并不是先发现了有谋反迹象。而是有谣传说,“从龙”大臣刘伯温因病暴死,是吃了胡惟庸私人医生开的药。根据谣传整一个大臣,这分明就是找碴儿。皇帝一放风出来,人人都知道胡惟庸要倒台了,想撇清的,想立功的,想报仇的,还不纷纷起来?不弄出谋反的名堂来才怪!
杀胡惟庸之时,是洪武十三年,老朱越想越来气:丞相还要谋反,要它还做鸟用?于是撤销了这个官职,连同丞相的办公室“中书省”也一并砍掉。
我宁愿不要诸葛丞相为我鞠躬尽瘁,也不想重演曹丞相逼迫我儿孙的事。
我老朱要自己干。皇帝么,就是要上管天,下管地,中间再管个乱七八糟的……
有人统计过,老朱灭了宰相之后,每天自己要看20万字的文件,处理事务423件,等于一天到晚不睡觉、不吃饭,每小时保持阅读8000多字的速度、和处理20件国家大事的频率。
老皇帝这下可吃不消了。
老朱这么苦自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古人讲究君权神授,皇帝的权力来之不易,不把它发挥到极致,岂不是亏了?在这方面,秦始皇就开了个好头儿,他不分昼夜操劳公务,白天断狱,夜批公文。即使这样拼命,他也还不满足,还给自己规定了更高的目标,不批完一石公文,绝不休息。这就是史载的“日阅公文一石”。那时候的文件是用竹简写的,一石(念“担”)就是120斤(那还是蛮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