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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曹彬-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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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马军都监康延泽、步军都指挥使张方友,与史延德共分三路进兵。这一仗蜀军大败而溃,都监赵崇韬收拾残军,渡过昭化以东嘉陵与白水二江合流的桔柏津,烧去浮桥,退保剑门。

这时王昭远在后面,手执铁如意,缓缓北上;及至连番失利的消息报到,他还强作镇静,以为胜败兵家常事,一时的得失,不足以影响全局。当然,这是因为他相信剑门天险,一定可以守得住,所以还不太着慌。

王全斌在昭化,他确是在为如何破剑门大伤脑筋——大小剑山,峭崖中断、壁立千仞;小剑山“截野横天,奔岭倒地”,更是一夫当关,万人莫敌的重险;而且蜀军以逸待劳,更占便宜,所以力战即使能克,牺牲必定惨重。王全斌心心念念在思量的是如何奇袭智取?

奇袭也要有路才行!他连日召集将领会议,总是一提到进攻的路线,便无法再谈得下去。但旷日持久,且当严寒之际,顿兵不进,无论如何不是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有选募死士,轮番仰攻,希望以高昂的士气,寒敌之胆,或许在那时会有乘瑕蹈隙的机会出现。

这是他心里的打算,尚未作成决定;孤注一掷而获胜的公算不大,关系到底太重大了!因而他在帐中彻夜徘徊始终委决不下。

更鼓已打三点,除却“啼留留”的风声以外,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哪知突然有马蹄的声音,自远而近,到帐外停住,随即看见卫士领着两个人进来,一个是先锋都军头向韬;另一个却不认识,但从服饰上看得出是个投降的蜀军。

“元帅!”向韬脸上有着掩抑不住的喜色;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有个极机密的好消息要奉陈。”

听得这话,引领的卫士,立即退了出去;王全斌便很沉着地吩咐:“随我来!”

进入后帐,他站定了身子,看着那名降车,向韬便指着他引见:“这是蜀军中的弟兄——”

那人很机伶,跪了下去说道:“小的名叫周平,叩见元帅。”

“周平有好消息。”向韬说:“元帅可否让他站着回话。”

“当然,当然!”王全斌索性假以词色:“请起来,坐下谈!”

说着,他走到地炉旁边,用铁着夹了几块炭,投入炉中,亲手拨着火;向韬和周平跟了过去,跪坐在他面前,两人对看了一眼,向韬才低声告诉王全试:“有一条秘径可通剑门。”

“喔!”王全斌倏然抬眼,眼睛发亮了。

“你说吧!”向韬怕周平紧张:“我们元帅,驭下最宽,你不必拘束,细细说给元帅听。”

“是!”“周平从地炉里捧了一捧冷灰,在他面前铺平,从容说道:”我画图给元帅看。“

于是他画出昭化与剑门的关系位置,昭化在北,大小剑山在南;昭化以东,重峦叠蟑,看似与剑门无路可通,而其实不然。

“大概向东翻过五六座大山,经过白龙溪,再兜回来有条小路,名叫‘来苏’,直通白龙溪东岸。那里有个渡头;过渡也是一条小路,往南走到一个青缰店的地方,小路就通官道了。”

看着周平一面讲,一面画,王全斌怕是他画错了,急急问道:“怎么,那青缰店在剑门以南?”

“是,元帅。”周平答道:“在剑门以南二十里。”

“不会错?”

“不会错。”周平答道:“我走过。”

王全试压抑着兴奋的情绪,细想了想问道:“这条‘来苏’路上,可有关隘?”

“没有。”

“白龙溪呢?当然应该派兵把守。”

“这倒不大清楚。不敢瞎说。”

“从这里到青缰店要走多少日子?”

“这不一定。”周平答道:“生长在山里的人走得快;没有走惯山路的就走得慢。不过最慢也不过五、六天功夫。”

王全斌点点头说:“你的话很有用,等拿下了剑门,我要重重赏你。你会画图不会?”

“只怕画得不好。”

“不要紧,你只画你的好了。”王全斌对向韬说:“带着他去画图。先赏一块银牌;不过,为了保持机密,最好单独住开来。”

这是暗示向韬,暂且看守周平,防他有诈。“是!”向韬递了个会意的眼色:“这个弟兄就住在我帐中。”

“对了!请赶快把图画了来。”

等天亮不久,周平所画的图送到了,王全斌取出从开封带来的巴蜀地图,仔细核对;形势看来不似,似乎周平的话,亦不无疑问。

于是传令召集高级将领,到他帐中商议军机;等宣布了这件事,他随即又说:“兵不厌诈。王昭远既然自以为是诸葛武侯,或许有些鬼聪明。我先倒还相信周平的话,现在越想越不妥,怕的是王昭远的一条诱敌之计。各位的看法如何?尽请直言。”

“我以为判断真假,先要问可有这条‘来苏’秘径?倘无其事,自然是骗人的话。”副都部署王仁赡说。

“有的。”凤州团练使张晖接口:“刚才元帅的提示,让我想到一段战史。后唐长兴初年伐蜀,石敬瑭的部将引兵出人头山后,过剑门之南,还克剑门,应该就是这条路。当时,如今蜀主之父孟知祥,遣将庞福诚,屯阆州北来苏村,来苏的出典,也是有的。”

“既然如此,看来不假。不过,我们又要问,”王仁瞻说:“王昭远会不会在这条路上设伏?”

“是啊!”王全斌说:“倘或他设了伏,我们不知有这条路,则技何所施?所以要弄个人来‘指点迷津’。可疑者正在此!”

“元帅!”高年多识的张晖说:“可否唤那周平到此,容我盘问他一番?”

“这有何不可?”

王全斌立即传令,让向韬陪着周平来到大帐;这个蜀军的降卒,看见这么多将官,不免有些局促,但大家对他的面貌举止,都还满意,觉得他不是那种奸诈之徒的面相。

“这张图是你画的吗?”张晖问。

“是!”周平说:“隐隐约约,自知画得有不对的地方。不过,没办法,记不清了。”

“重要的地名、里数,你总还记得?”

“是的”

“这条路你走过几次?”

“两次。”周平答道:“有十多年了。”

“那末,我问你,有个人头山你可知道?”

“听说过。”

张晖愕然,“怎么是听说过?”他问:“你不是走过吗?”

“没有。”周平答道:“人头山在昭化西面,那里我没有到过。”

这下,张晖才知道自己弄错了,略带些惭愧地又问:“你到过关中没有?”

“到过。”

“可知道关中有个来苏村?”

“当然知道。应该唤做北来苏村。”

张晖认为问得够了,其他的将领亦别无话说;于是仍旧由向韬陪着那降卒退席,让大家听张晖的意见。

“各位都听到了?”他说:“此人的话,毫无漏洞,诚实可靠。”

“对!我也是这么看。”史延德接口:“就算蜀军在来苏设伏,那样逼仄的小路,也容不下多少人,何足惧哉!”

王全斌深深点头,这表示认可了由来苏小径施行奇袭的办法。

“如何处置,请各抒所见!”他又这样说。

“为稳妥起见,我以为从来苏进攻;不必多派人,也不必遣派大将。”步军都指挥使张方友解释他作此建议的理由:“这样,万一失陷,亦不致影响全局、”

“张将军的话,我只能同意一半。”史延德说:“这个任务属于马军,我要亲自带队去;不必多,有五百人就行了。”

“有此必要吗?”王仁赡问。显然的,他赞成张方友的意见。

“既然做这个任务,当然要做成功;如以为不妨试探一下,那实在可以不必。”

“我看副帅和张将军都太慎重了。王昭远如能想到设伏来苏,则其人考虑必定细密,又何致于容我们轻易侵入?所以,我也觉得来苏一途,必无埋伏。”康延泽说。

“这话说得透彻。”王仁赡改变了想法。

“蜀军恃剑门为天险,这一关一破,大事可定。所以出来苏的奇兵,明知有危险,也值得去冒。”康延泽又说:“不过光靠奇兵,力量恐还不够,应该前后夹攻。”

“对!”王全斌断然下了决心,“大军协力由正面进攻,史将军自来苏出青缰夹攻。就这么办了。”

命令一下,各自准备,首先是要修复昭化以东、为蜀军焚毁的那道桔柏浮桥。等桥修成,史延德的部署也完成了,率领五百矫捷善走山路的精骑,越嘉陵江以东,觅着来苏秘径的入口,翻山越岭,疾趋而南。

接着,王全斌亲率大军攻剑门。剑门山又名大剑山,它东北还有座小剑山,连山绝险,无路可通,到诸葛亮相蜀,方始凿石架空,构筑飞阁,作为通路;这一段栈道,与北面的秦栈相对而言,称为蜀栈,又称为南栈道;三十里寸寸皆险,王全斌一再告诫:行军小心;而雾封云锁,苔滑霜浓,仍不断有人掉落万丈悬崖之中。

14

蜀军焚桔柏津浮桥,退保剑门的消息,传到成都,蜀主孟昶越发惊惶;如果剑门一失,成都必定不保,生死关头。必须出死力来自卫了。

在朝野之间,却不尽是如他那样的看法。蜀中数十年不见兵革;凭恃剑阁、夔门之险,隔绝了中原的动荡不安,天府之国,物阜民丰,而孟昶又一意振兴文教,连武将亦无不风雅;天意、、地利、人事,安排出别有天地的太平盛世。成都城内,有已近中年而不辨寂麦的,但见家家弦管,处处歌筵;斗米三钱的地方,听不见啼饥号寒之声,所以也没防范宵小的措施;夜半闾巷,扶得醉人归去的景像,随处可见。

当全盛之时——十几年前的成都。可以比做唐玄宗开元年间的长安。“锦江春色来天地”的三、四月间,烷花溪畔,珠翠罗绔与名花异卉,并相争妍,迷离五色,馥郁十里,恍如仙境:“数重花外见楼台”胜过“曲江金殿锁千门”。而“落叶满长安”的季节,成都城上的芙蓉却正开得如火如荼,灿若云霞,真正是个锦城——他处是锦上添花,成都是花上着锦;孟昶惜花,曾下令以帷幔掩覆城上的芙蓉。

城上芙蓉,有锦幔可抵御重阳风雨的欺凌;而蜀中百姓,却无良将可以为他们拒外侮于边境。纸醉金迷的好日子,消磨了雄心壮志,也蔽塞了耳聪目明,所以听到王昭远兵败的消息,立刻便想到剑门的天险,有恃无恐,自解自慰。好在酒杯中的天地甚宽,醉乡中的日月更长,尽管他事大如天,且喜我屋小如舟;算起来着急的只有一个孟昶和数名直言切谏之臣——连李太后都不知道;孟昶怕他老母着急,特意告诫宫人瞒着她。

然而直言切谏之臣,却又不是孟昶可共商量的人;交奏弹谏,都说王昭远难当大任,劝孟昶把他调回,别遣良将。

“阵前易帅,兵家大忌。而且,”孟昶皱着眉问李昊:“良将又在何处?”

“官家道得是。”李昊答道:“数十年假武修文,昔时良将,半已凋零;如今不宜易帅,但当增兵。”

“我也是这么想,却不知抽调哪支兵好?”

“兵亦如将,锐气已失,难效驰驱。”李昊想了一下又说:“臣以为应招募壮士,年轻气盛,庶乎有济。”

这话正合孟昶的心意。他是优柔寡断的性格,遇到大事,心知为是而不能当机立断,一定要有人在旁赞助;所心这时一听李昊的话,断然决然地答道:“就照你的话,从速出榜招募,我发宫内的金帛充作军费。要得人死力,必须厚待,军需给养,不妨从宽。”

有钱不怕招募不到“雕面恶少儿”,李昊便毫不迟疑地应声:“是!”接着又说:“一事须请官家的示下,新募之卒,由何人挂帅?”

“不就是为此踌躇难决吗?你看呢!”

“臣愚昧!急切间想不起有此适选的一人。”

“我在想,你的话不错,年轻气盛,还得从后辈中去找。”

“是!”李昊徐徐又说:“王都统的地位,连老臣亦逊一筹,只怕资望不足的后辈,为王都统所轻;将帅不和,又当强敌压境之下,这一层,不可不虑之于先。”

孟昶不语,沉吟了好久,这样问道:“元(吉吉)如何?”

元(吉吉)是皇太子,有他挂帅,王昭远不能不俯首听命;事实上亦唯有皇太子才能指挥得动王昭远,就此一层而论,自是最适当的人选。但皇太子只会行猎,不知兵阵之事,万一有了意外,这个赞成的责任担当不起,所以李昊这样回答:“此事体大,但凭高断,臣不敢赞一词”

这一说,孟昶又犹豫了。回到后宫,郁郁之色,现于眉宇。自有宫女把这番情形,去告诉了“花蕊夫人”——

蜀主孟昶的两个宠妃,都是国色也都通翰墨;早年的张太华,就是元(吉吉)的生母,眉目如画,定擅专房;语辞政初年与孟昶同辇游青城山,宿在“九天丈人观”,探幽揽胜,驻驾一月有余,还觉得兴有未尽。负责警卫的“奉銮肃卫都虞侯”李廷珪屡谏不听;结果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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