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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遮天-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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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例外……

鼓点突然变得急促,土山上红旗翻卷,向他冲来的韩军亮出大木的盾牌,突然鱼鳞一样重叠起来。

如果是普通骑兵,盾阵或者可以封住,但这,是赤骥!他,是周荣啊!

周荣大吼一声,冲向迎来的木盾,左臂同时挥舞,紧跟的几十人极有默契,同时与他结成整齐的枪列,策马刺向那些以为是微不足道的障碍。



几十支精铁的长枪同时刺入高近一人的盾牌,压力下能听见木头与金属相抗的痛苦呻吟。

然而,接下来是周荣的大惊失色,那盾墙虽然稍微有所退后,却基本顶住了这一轮冲击。

“不可能!”他甚至喊出声来。

他们的力道来自胯下铁骑的冲力,而对方只是靠人力竖起盾牌,你见过飞奔的马匹撞一个人而撞不倒么?

就在他惊讶未定之时,韩军的盾阵不停在飞快地调整,后面的变化没人看得清楚,被包围的人只知道那是在不断加固,第一层上面又竖起第二层,盾墙的高度升高了一倍,木盾的缝隙中,则刺出无数锋利的长枪,以及吓阻的箭矢,让他们难以靠近。

这一瞬间,围城与攻城的双方似乎奇妙地倒转过来,仿佛不是韩军在防守云贺,而是周军想要突破这座盾牌组成的临时城楼。

赤骥的威力在于锐气,一旦以千里奔袭的威力都冲不开,当马匹停止下来,显然就更加困难。

要撤退吗?

周荣回头看去,先不说面子问题,此时口袋已经马上就要扎紧,如果他此时回转,只怕也来不及了!

而同时,韩军的压迫丝毫没有减弱,盾墙后传来仿佛出自金属的巨大噪声,墙体则带着数千长矛缓慢却毫不迟疑地逼近,挤压着被包围的这部分人马,引起一片马嘶惊惶。

“皇上,小心啊!”卫士把周荣围在中央,但如果形势继续下去,大概只是延缓变成肉饼的时间罢了。

周荣深重地吐出一口气,低了下头,但旋即,又昂然抬起来,两臂向天空伸开,随着令人耳膜为之不快的尖锐一响,一朵亮紫的火焰升向太阳。

就在他放下双手的一刻,觉得鼻尖被什么指住了,而顺着那感觉望去,是一双黑得像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

万素飞立在土山之上,双手间是张满的弓弦,而箭矢所向,就是周荣的鼻尖。

此一瞬,整个世界都是黑白,只有他和她,是彩色的。

黑白的森林在她面前退走,露出那一双明亮如昔的眼睛。

好像有光和热的源头在她体内,此时许多光点在她身体各处不停爆开,仿佛恒星的内部活动。

她成功了!她为着周荣,专门设计了这一盾阵,而在实战中每一步的运作都被操纵的近乎完美,带着每个细胞都在燃烧的酣畅淋漓!

生与死,爱与恨,胜与负,一切的后果,至少在这一秒之前,完全处于考虑之外,她想做的,只是把箭指向他的鼻尖,只是这样而已!就像用沙土堆起堡垒的孩子,在那一过程中,整个生命都沉浸于他的城 堡,而非希冀完工后任何大人的赞誉!

她不止一次证明自己是个怕死的人,可这时,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有一种可怕的烧灼,很希望,很希望,这一箭出去,全部血肉就都被体内的光源瞬间蒸发殆尽,在痛苦的尖叫中享受那种灰飞烟灭的快意!

就在这种燃烧接近她不能承受之时,她看见,对面的人把头高高扬起,呈现给她一个笑容。

柳叶眼睛半眯起来,嘴角拉成促狭的角度。 一个典型的,久违的,周荣式的,笑容……

第一六八章 千钧

第一六八章 千钧

 笑了?他在笑什么?

万素飞心头突然一悸,这个笑容是否宣告,她并没有胜利?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远方的大地,在低回的鼓声中颤动。

赤红的潮水再次涌起,漫过黄绿色的草原,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堤坝拦住,形成一条红色的地平线,即使隔得这么远,仿佛能看到骑手们死死勒住嚼子,胯下的烈马蹄子不停刨地的场景,那种压抑蓄积的气 势,比一泻千里还要令人震慑。

“两段冲……”,万素飞口中喃喃出声。

两段冲,顾名思义,就是把军力分成两部分,进行有间隔的连续冲锋,刚才周荣手中那支紫火箭,就是在通知后军。

很明显,这些新涨起的洪水,堤坝就在于前方的制衡。如果她手上的箭矢出去,或者下令绞杀周军被围困的前锋,就破坏了这个临界点,自己的盾阵在达到最大效果的时候,也会穷尽所有的变化,而此时若这新一轮摧枯拉朽的冲击到来,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将在眨眼间颠覆,她的四万人马,都将面临被完全摧毁的境地。

眼看到手的胜局,转瞬又化为未完成的对峙。

如烧到顶点的火,突然变成隐着红热的炭。

而各种念头,烟花一样炸起,迅速而混乱地填满脑中天平的两端。

该继续,里面围得可是敌军最高统帅……

不该继续,这会让己方四万军士沦为屠杀的对象,变成一场大 败……

她举起手势。盾墙在一二秒内停止了前进。被困的赤骥骑兵也没有再攻击,围成一个自保地圆圈。

短暂地,没有行动的一刻。气氛却实际上绷到最紧,许多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微弱的出气会打破什么似地。

万素飞也不敢动,保持着指向的姿势,额头上沁出大颗的汗珠。

她的视野中,周荣却没有变化。只那么高高扬起下额,昂然面对锋利的箭矢,带着从容又傲慢的笑容,直视着她。

一种挫败感从后背缓缓升上,她不大敢看他地眼睛,不管两国的胜负如何,两个人的争斗,她似乎有些落了下风。

对峙着。对峙着,天不动,地不动,风不动。人不动,唯一动 的。似乎是从脸颊滑落的一滴汗水,给人下意识的错觉,它落在地上时会有巨大而清脆的响声。

然而,这真的发生了。

汗珠落地地一瞬,万素飞耳边传来辽远的一声“锵————”

是幻觉吗?怎么回事?

混乱是短暂的,那声音却还在继续,一条线般在人们的耳膜绵延不绝。

听到这声音地人,无论周军还是韩军,一瞬间都有了放松的表情。

万素飞反应过来,是己方城头在鸣金!

是韩笑地命令?他要放了他吗?很是奇怪……

不过,这时她又并没有时间来想那么多,虽然也许,这是心中的借口——可她毕竟是军前指挥官,自然还是不该忤逆国主的旨意。

一直蓄积在胸腔的一口气被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吐出,万素飞做出手势,铁壁合围打开一个缺口,供被围者缓缓而出。

从这个缺口中,周荣才看清楚盾牌后面的结构,并不是一般所见的人力所持,而是固定在巨大的战车上,由机关操作,难怪以几十匹战马的力道也冲不开——利剑可以刺破布袋,却如何劈得破城墙!

而那些机关的构造让他流下冷汗,万素飞显然太了解他了,每一式都有着极强的针对性,可以应对他的骑兵的各种变化,而在如此短时间内造出如此强大的军械,又在此一战中指挥得近乎完美,他断定,即使是万素飞,也是远远超出正常水平的发挥。

他简直想回头大喊一句,你他妈的是不是就为了跟我打一仗才倒 戈?

当然,终于这并不曾发生。

远方同样传来收兵的鸣金声,这一队人马,在令人窒息的平静中,缓缓撤出包围圈,好似赤色的长蛇,在千钧一发之际游出巨兽的血口,而远方后备的赤骥部队,也因这盾阵变化未穷,不敢重蹈覆辙,都抑制在一种临界的状态,就像用剑指着巨兽的猎人,反过来也忌惮巨兽的爪牙,不敢轻举妄动。

万素飞目送他们远去,喉咙里再次像被什么梗住了。

她做了如此周密的准备,是凭着自己对他的了解,可没想到,也败在对他太过了解——周荣从来都没用过两段冲,因此她才没列入考虑之内——这次,大概他也是预料到她可能会有办法对付他,才生发出的变化吧,而这一小小的变化,就破解了她倾尽全力设计的盾阵,让人好不甘心。

明黄的云龙旗渐行渐远,终于,连一直提刀殿后的副将也拨转马 头,赶上大部队,留下中间鲜血未干的战场,好像有巨神拖过红色的披风。

片刻逡巡之后,敌军低沉的回营号角吹响,万素飞的手一下子松 了,锋利的箭头深深射入脚下的泥土,同时整个人也不可控制地半跪下去,扶着那支箭,站不起身。

旁边护卫惊慌地来扶她,“王妃没事吧?”“受伤了吗?”“太累了吗?”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她只笑笑,极其微弱地摇头,“没事,只是……烧干了……”

“传令全军,也回城吧”,半晌,她挣扎着站起来,道。

于是棕色的方阵如来时一样整齐,也开始向城内移动,就这样,一场双方都有机会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战斗,在风险的衡量下却都选择了放弃,变成伤亡很小的一次试探性交接。接下来的任务,大概还是对城池的攻守作战吧。

万素飞在入城前最后回望,距离太远,她看不到周荣,可心里就是觉得,他也在向她看来。

不要问他为什么亲身涉险,那还不如问她为何执意出城。

微风拂过脸颊,沾满汗水的皮肤凉嗖嗖的。

她有点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庆幸的心情大规模涌上来,要不是城内鸣金,又是一个极难做出的选择吧。

然而这心情中,却又间杂一丝丝遗憾。

他们到底,胜负未决……

第一六九章 红炽

第一六九章 红炽

 云梯附城!”

“拒杆手出动!”

……

“攻城槌撞击城门!”

“扔下铁蒺藜!”

……

“临车准备!”

“井阑上城!”

敌对的命令各自回荡在周军与韩军上空,若放在一起,却有种讽刺性的呼应。

在三面炸炮没有立即破解之法的情况下,周荣决定先从北门攻击,这基本是一场常规的攻城战,第一波攻击的云梯被城上拒杆手推倒,军士都手足乱舞地掉了下去,接下来的攻城槌则被带着尖刺的沉重铁球砸中,连操作的士兵一起垮为血泥,巨大之极的攻城临车也出动了,想要达到以高制高的效果,压制城头的火力,韩军却一样早有准备,高达一丈的木制井阑被抬上城头,沾满泥浆的粗麻绳垂挂在四周,敌军的火箭射上去立即熄灭,而污泥也甩得近前的己方军士个个黑手黑牙,呼喝中顶端架设好了大弩弓箭,将制高点稳操在手,居高临下狠狠还击,箭如火雨,射得临车顶部的周兵站不住脚,许多人逃避灼烧,甚至从几丈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原地休息”,

  喘息。远方飘摇的云龙旗映入眼帘,不知怎么,昨日韩笑的一段解释浮上心来。

她问在已经围困周荣时为何下令鸣金。

他的回答简短而意味深长,“前晋之鉴,不可不防啊。”

稍微怔一下之后。她才明白他的意思:若皇帝突然去世而军中存在有野心地大将。很容易利用煽动仇恨地心理使自己成为军队的核心,她父皇死的时候赵胜就是这样做地,把进击南汉的调子喊得最响。悲愤中的军士便都拥护起他,冲进南汉的城池,连老弱妇孺也大肆屠杀,反而是主张仇恨与百姓无关的一些将领,被当成异己排除出去,现在。以理性想来,他们竟也是私人权欲的受害者。

显然,韩笑不在意敌军主帅是谁,但在防备着最大风险。

她摇了摇头,仿佛想证明什么那样向自己说道,“陆涛不是这样地人……”

后来韩笑知道这句话,撇撇嘴毫不留情地评论:一旦涉及小时的 人,她就特别地蠢。

可惜他的话终究没再传回万素飞耳中。否则有这样刺耳的一击,也许后来的很多事情不会发生。

万素飞正想着,隆隆如雷的鼓声再次振奋,好似银针一挑她的神 经。她收回神思,努力睁大还没合够的眼睛。周军这次出动地是投石车列,十数人才能压下石车的长臂,数百斤的石块大鹫一样腾空飞起,在城头所落之处,无不开起一片惨烈的血腥之花,在陆地上,这种东西威力之大,即使火炮也远不能及。

韩军出现短暂地混乱,被砸得乱躲闪避,一片碎石甚至擦过万素飞的头顶,鲜血立刻从发隙间流下。万素飞却像浑然不知一般,一边大声喊着,“顶住!顶住这一阵就好!他们没有多少石弹!!”,一边如使一把剑那样狠狠挥下令旗。

于是韩军地城头,也升起无数“鹫鸟”,根据事先制定的以炮对炮战略,投石车被分成三列,射程七百步的专门打击敌军指挥点和投石车阵地,五百步的打击敌军工程作业部队阵地,三百步的打击敌军的前线攻城器阵地。

石块在空中飞舞着,最密集时甚至频频相撞,爆发令人胆寒的火花巨响,但果然,不久之后,周军那边的明显稀疏许多,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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