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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枫伸手拦住了乌应元召唤陶方去传请牧场医士,笑了笑道:“岳父,不必麻烦,早已无甚大碍了。”面色一整,注视着乌应元的眼睛,平静地道,“敢问岳父,是否乌家北迁方面有什么问题?”
乌应元的浓眉攒得很紧,走到桌案边坐了下来,抬手示意杨枫也坐下,沉默片刻,捻着髭须叹道:“难啊!小枫,我们翁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不瞒你,就开诚布公地说了。北迁之事,族中阻力大得难以想像,父亲如今也有些犹疑不决;;;;;;当初,族中是决议举族归秦的。自我们那次夜谈后,乌家费了一番大力气寻到当年监守子楚质子府的公孙乾大夫的几名手下,重金贿赂,勘问吕不韦进美的始终,嘿,嬴政身世还真极是疑窦百出。同时我们也在秦国暗暗查探了一番,果然,吕不韦被阳泉君一党死死压制住,军方将领又毫不买他的帐。幸好,乌家未通过吕不韦这条线归秦,不然就将犯下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了;;;;;;”
杨枫心中暗凛,眉梢一挑,扫了乌应元一眼。
乌应元仿佛毫无所觉,仍很郑重地慢慢道:“武黑事件后,乌家彻查出一批内奸,离赵避难已是刻不容缓。可族中几位长老俱都反对出塞,或提议南下荆楚,或主张与阳泉君搭线入秦。当时,我和父亲一力将这些异议压了下去——我们和吕不韦书信往来不绝,又如何能踏上阳泉君那条船。故而前段日子,在大王和赵穆对乌家动手迫在眉睫的时候,我让乌卓领了三千精锐家将族兵出塞往河套一带勘察,寻找建立坞堡牧场的合适地点,也借贩运牲口之机,分批渐次把早先转移到赵秦边界一带牧场的优良畜种、良驹北移雁门郡、代郡,几方面同时着手准备出塞事宜。”
顿了一顿,他神情肃然地偏过头看看杨枫,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话锋一转,苦笑道,“此番赵穆叛乱,大王薨于乱军中,赵穆逃遁无踪,乌家内部的奸细看来也俱已拔除。前几日,乌家重要人物又聚会商谈,族中耆老、各房支子孙多再度反对出塞之举。他们认为,新君年少嗣位,邯郸又刚发生变乱,短期内决计不可能再掀起风波,而吕不韦的败亡不远。乌家但需隐忍一段日子,便可通过和阳泉君搭线举族归秦。出塞河套,与异类争执,临不可测之险恶风波,极有可能全族覆亡;;;;;;最糟的是,这次父亲也颇为意动。”沉沉一叹,乌应元不易察觉地瞅了杨枫一眼,目光转向某一个空无的点,不作声了。
浓厚的阴郁气氛笼罩了堂屋。
杨枫眼皮微微一跳,沉吟着道:“那么岳父意下如何呢?”
乌应元眉峰紧锁,半天没有出声。良久,耸了耸肩,恨恨地在案几上叩了叩,带着几分窝火的恼怒道:“乌家基业创立已久,生齿日繁,子孙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早忘却了祖先劬劳奔忙,创业之艰,尽多安富尊荣之辈,高乐不已,家族生意倒一概不放在心上。一旦出塞,千里草原,大漠风沙,哪来的风月享乐处所!他们自是要尽着劲反对了——只是,这是整个家族大事,父亲眼下又有些犹豫。如若不得父亲全力支持推进,出塞只怕会终成画饼。”
杨枫冷笑了一声,道:“岳父,多谢您坦率直言,小婿也开诚布公地谈谈我的看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正象岳父所忧虑的,乌家子弟,目前为家族筹谋出力者,百中无一。唯有出塞后的艰苦环境,或能培养造就出一批真正的人才。还有一件事,不知岳父知不知道,邯郸乱中,有人趁乱闯质子府强抢出嬴政,为我锋镝斥侯中途截获。如我所见不差,此举定是吕不韦所为。吕不韦并未败亡,不过暂时潜伏爪牙忍耐罢了,而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翻身。只要子楚在一日,秦国,就少不了他吕不韦的一席之地。甚至,阳泉君一系逼迫愈甚,子楚便会愈同情这个救命恩人。子楚如今方当盛年,乌家指望吕不韦垮台后投入阳泉君一党入秦,一段不算短的时期内绝无可能。也就是说,只要子楚仍在,乌家入秦,势将成为双方倾轧争斗的牺牲品。更不必提秦国奉行的耕战抑商国策了。再者,和郭家媾和,共同立基河套,由于有强大的外部危机、压力的存在,双方只能团结一致,同舟共济。这样,两大家族的裂痕将能迅速弥合,家族势力都获得一个大的发展。而乌家放弃出塞,以冶铁为业的郭家断无单独出塞的可能,也会留在邯郸。两家敌视数十年,怨恨郁积久矣。纵我已从中说和,嫌隙何能尽数消除,双方的纨绔子弟众多,一点争闹小事,也会激成大怨。内耗的牵掣必使两家都无法全力施展,后患无穷。”
乌应元心头一跳,眼神的一点微妙变化瞒不了正注意他的杨枫。略一踌躇,他决心再加一把火,沉声道:“岳父,非是我危言耸听。或者我也没有掌握全盘的情况,但目前的形势对乌家而言,已极不容乐观。赵穆叛乱,乃是尉缭一手敉平,此,不世之功。时下廉老将军统兵于外,新君嗣位,朝政大权必落入尉缭之手,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尉缭,手中握有兵权。没人知晓他手绾大权后对乌家、郭家会采取什么态度。以他的冷酷心性,恐难预料;;;;;;现在,我准备通过军方廉老将军、李牧将军等的关系,求取代郡守之位。我有很大把握成功。如此一来,代郡将成为乌家缓急可恃的强有力后盾。还望岳父向老爷子申明利害。若乌家真不愿离开邯郸,我赴任代郡,也是要带走廷芳和嫣嫣的。”
乌应元眼角一战,眼睛炯炯放光,“你要赴代郡边地!”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群策(一)
次日晌午后,雨住了。
黄昏,得到了斥候从尉缭处传来的信息。问明情由,杨枫托言回城察看邯郸的形势,随斥候离开了牧场。
仗着斥候手里的令牌,一路通行无阻,赶在邯郸闭城前入了城。
守候在城门处的一名卫士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迎上前,查验了斥候的令牌,马上微躬身一礼,只淡淡道:“请随我来!”拨转过马头,默不作声地在前引路。
杨枫目中微露笑意,尉缭帐下熏染出来的心腹之人,气韵上却也是这么的严酷冷峻,而短短数月间,尉缭即能简训出这般手下,果是有其过人之处。笑了笑,纵马随后跟上。
天色阴暗了下来,浓黑的云,压得很低。街边低洼处,湮满了肮脏的浊水。一排排簇簇的灰瓦,被连日的雨水淘洗得很亮,偏在清冷的风中矮矮地瑟缩着。一街一街的都是往来巡弋的兵士,触目所及都是守望的兵士,拖着一串串缧绁嫌犯的都是汹汹的兵士,口令叱咤此起彼伏,扬在街巷中锵锵作响的是兵士的铁甲叶片撞击。初秋的凉风仿佛反了时令地寒意渗人,渗着杀意地叫人打冷噤,缭绕其中的搜检叱喝声愈发加重了恐怖的氛围,令人憋闷得透不过气的恐怖氛围。
三骑马不紧不慢一溜小跑,马蹄起落处,“哗——哗——”,踏起一片片飞溅的水花。街上的兵丁,俱小心地让开道,避往两侧。杨枫目光一闪,“立威”两个字跳进了脑海里。
转过几条街,来到一所宅子前。卫士跳下马,与几名按刀门卫轻声说了两句。立时,两名门卫近前两步,干脆利落地行了个军礼,引着杨枫进了门。
不入正厅,过穿堂,直趋内室。
“公子到了!尉缭见过公子!”得了禀报,尉缭快步迎出,抱拳躬身一礼。
数月不见,仍旧一袭敝袍的尉缭依然不改那一副淡漠清平、冷傲孤高的模样,眉宇间千年不变的蕴着一团阴沉沉的冷气,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越见犀利。形貌虽略见得清癯些,眼球上添了几缕红丝,更反增了一身杀伐的酷厉森寒气息。
寒喧两句,尉缭将杨枫让进房,淡淡道:“大梁乱起,一切均在算中,魏齐交恶,尤属意外之得。公子得平安归来,真是可喜可贺。”
杨枫蹙额摇头,低声叹道:“待得范增、展浪无恙归来,方是可喜可贺。”
尉缭冰冷严峻的眼里微透出一点暖意,缓缓看了杨枫一眼,不动声色地道:“便依公子意,现下即可额手相庆了。”
“公子!”一声高叫,房里大步转出一人,扑到杨枫面前,撩袍拜倒在地,“范增见过公子。”
“范增!”杨枫浑身一震,惊愕异常,抢上两步,抱住一身泥尘、满脸倦色的范增,拍着他的臂膊,眼里闪现出喜悦的光芒,激动兴奋的声音有些抖切,“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好,好;;;;;;展浪呢?”
范增站起身,心里翻卷着一个热浪,目光闪闪,注视着杨枫的眼睛,流淌着一片光亮,真挚朴诚地笑道:“展浪、乌果尚在途中,他们还需卫护那个公主;;;;;;我不知公子情况,唯有先行兼程赶回。午后方到,也不好遽上乌家牧场,急着到尉缭这儿,才知公子已安然回返了;;;;;;”
杨枫长舒了口气,心情舒畅愉悦地纵声大笑,点点范增,“怎么,还在因我让你救赵倩而不怿吗?”
范增也笑,眼里掠过一线狡黠,道:“呵呵!他们护送的何止一个公主,此次倒是误打误着,大处上看,值!从现在天下大势看,山东六国各怀鬼胎,合纵之道决计难行。信陵君得势,则赵国若馁虎于邻,总得创造情势令秦魏齐各国于中原战事不断,相互削夺其势,又使其无暇北顾。”
“不用那么急。”尉缭显然知晓范增的言下之意,淡漠地道,“现在我们的重心还是得先放在赵国。”
“嗯!”进入房中坐定后,杨枫的脸上已回复了一派沉定、冷静,盯着尉缭,平静地慢慢道,“尉缭,孝成王的死是谁下的手?”
尉缭毫无表情,冷冷一笑道:“自然是韩晶下的手,我怎会犯上弑君。这位晶后想用事掌权的心可切得很哪。”
杨枫身子探前了些,眼中爆出一朵亮彩,示意尉缭说下去。
嘴角厌恶地一撇,尉缭冷冰冰简洁地道:“我假意投效赵穆,献效忠书,出谋划策,构画全局助其一役竟全功,故尽知其计划端倪。遂密禀韩晶,进平叛策,表对储君的耿耿忠心。便是瞅准了她为图私利,定当坐视赵丹陷于危局而不顾;;;;;;这女人蛇蝎心肠,恐赵丹不死,又乘机发难。”
杨枫收回目光,看看范增,倚着案几悠闲地笑道:“好算计!我倒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了——有两人同去行窃,其中一个先失了风,跳下墙一头栽进了一个粪窖。他却不肯言语,仍招呼同伙,果然同伴也象他一样掉进粪窖里。同样的满身满头大粪,同样的腌臜,同样的难堪,嗣后双方对此事俱都讳莫如深,谁也不再敢提起了;;;;;;尉缭,你既把韩晶也招呼到粪坑里了,我想要这个秘密!”
范增蹙眉道:“公子,韩晶虽是一介女流,然颇有手腕,但看她敢悍然下手毒害孝成王,复将罪责尽卸于赵穆身上,就知她不简单了。公子握此秘,恐非但挟制不了她,反会令她起意对付公子。”
杨枫笑道:“赵穆不是在我们手里吗?但需借赵穆之口,影影绰绰提起便了,以风声矛头略略刺她一下。我可没那份心情去欲挟制她,倒是想让她远远地逐走我,直把我逐到代郡去。”
尉缭挺起身子,久久注视着杨枫,然后点了点头,“公子意欲掌握代郡的兵权?”
第二百四十二章 群策(二)
范增浓眉一耸,眼睛里亮光一闪,立刻又敛住了锋芒,劈头直截了当地正色道:“公子之意欠了思量,范增不敢苟同。”
“哦?”杨枫眉梢扬了扬,望着范增,微笑道,“范增,有话直说。”
范增微一沉吟,认真地道:“公子,适才我已听闻尉缭解说了邯郸情势。此次赵穆叛乱,数日之内,自赵穆以下,邯郸城守乐乘、禁军副统领邹兴贵等二三十朝廷要员尽因参与叛乱,或被诛杀,或为拿问。禁卫长赵方等十数重臣亦殁于乱中,宗室封君几为扫荡一空,朝野震悚,朝堂上也一下空出了数十个位置。而尉缭平叛,借搜查赵穆及其余党,有意以霹雳手段震慑立威。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朝廷上下瞩望能尽快扶立新君,重整朝政,匡扶纲纪。尉缭苦心经营出酷烈有余怀柔不足的种种严苛作为,便是为了将这一拨乱反正的重任良机留与公子。公子出使,破马贼,斩灰胡,挫嚣魏牟,扬国威于域外,大梁变乱,犹全师以退,一功也。拿获赵穆,挽回大局,二大功也。赵穆擒获,公子自可迅速稳定邯郸举城肃杀的局势,维系朝政平衡,佐立新君,三大功也。无论出于酬功赏劳,或者为新君觅佐命股肱,制衡大权独揽尉缭的需要,韩晶都将对公子表现出恩宠,付公子以国事大权。公子既而揽人望,张势力,收民心,伊尹、管仲的勋业,一举可奠。公子啊,审时度势,值此大乱新敉,主少国疑,满朝臣工束手,人心惶惶之时,正是公子借佐理朝政渐次揽权张势的无上时机,安可轻易舍弃,出任代郡边荒之地?”
扫了杨枫、尉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