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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赵记-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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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梁沉吟道:“君上,如斯做法,无异于玩火。姑不论君上仁义之名素著于世,此事若泄,对君上的声望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吕不韦此人,如何轻信得的。如他知晓我们的谋划,说动秦王,借机一举亡魏,那又如何是好?何况较之阳泉君,吕不韦难对付多了,他登上秦相之位,我们岂非自树强敌?请君上三思。”
信陵君铁青着脸,面色严峻而冷肃,“秦国据关中,复有巴蜀,以其耕战制度,国力恢复极快。大抵不过二三十年,当能席卷天下。我此次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作为,乃是尽全力作最后一搏,以求挽狂澜于既倒。区区身外虚名,与祖宗之血食相较,又值得什么。吕不韦固奸枭之人,然而利害得失他还是算计把持得定的。以秦今日之力,亡魏实非易事,纵然能行,折损之大恐也是其承受不起的。那吕不韦商贾出身,非娴于军事,他如何敢轻犯我兵锋,折却好不容易建立的声名。而秦若王陵、王龁、徐先等大将数路尽出,虽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抵挡,然其斩获必非吕不韦高都之捷所能及,吕氏又居阳泉君之下矣。秦将相争权之恶例,由来已久。当年范睢怕白起下邯郸,为秦帝业之佐命元臣,乃建言班师罢兵,许韩赵割地以和。范睢为应侯,居相位,秦王视为心腹股肱,犹斤斤计较于个人权位得失,况一尚居客卿之位的商贾吕不韦。正因为他的精明,我才与他结下此盟。”狞笑了一下,“吕不韦的才具远在阳泉君之上不假,但他少了阳泉君的人脉,更是野心勃勃。他若登上相位,秦国将相争斗,势必更甚范睢、白起。我敢断言,吕不韦的下场,不见得会比商鞅好多少。”
信陵君显露出来的生气勃勃的力量显然震慑感染了室内的几个人,悲壮的情怀在胸中膨胀,膨胀;;;;;;君上为此冒着巨大的风险,甚至完全抛弃了二十多年来建立的贤名,这也意味着,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大决战,生死成败尽在此一举。
信陵君归了座,双目微阖,悠然道:“我使昭忌入秦游说吕不韦,难道他还会反被吕不韦算计了吗?”
几个人相视一笑,忐忑不安的最后一点担心也放下了。
“乐刑,你明日一早即领八百人飞赶往荡阴接应赵国使团。记着,对那个杨枫态度要恭谨,可以唯其马首是瞻,不要和他发生任何抵牾。”信陵君面无表情地道,“谭邦,你开始着手收集秦国毛遂与吕不韦门客论战的资料,特别是那些一针见血切中吕不韦执政理念弊端的言论。明白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危机

旭日象一团燃烧的火球,已高高地挂上了半空,毫无遮挡地将蕴含的巨大热能撒向大地。清晨凉爽的晓风早不见了踪影,干燥而热烈的气流抽走了空气里最后一丝湿润,滚滚热浪又开始翻卷。
杨枫端坐马背,静静伫立在整装待发的一排排队列前,锐利的目光扫过全队。几名军士奔出队伍,来到杨枫身前,抱拳施礼道:“杨大人,全军人马已点数完毕。”
杨枫唇边掠过一抹冷笑,提马上前一步,扬声道:“弟兄们,昨日灰胡马贼侵袭,虽说被成功击溃,贼首灰胡授首,但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据确切的消息,我军南下线路已泄,前方尚有莫测的凶险。重任在肩,我辈更需加倍勤谨,加倍小心,万不可因此胜而滋生骄矜轻敌之心。昨晚,平原夫人明鉴于此,虑我等势弱难与贼相持战。故我们商定,舍弃既定路线,改向东南,沿河南下,从速进军,脱开这一带易为贼人所乘的山林地区。”
马匹又向前踏进一步,面罩寒霜的杨枫眼里陡然爆出冷森森的厉芒,逼视着一个个肃然挺立着的军士,沉声道:“昨夜,侦伺的斥侯发现,有人趁夜偷偷溜出大营南行,目前尚未查出是谁,目的何在,但我也不得不加以防范。适才已清点了军中人数,从现在起,大军中人众,每十人编为一队,每日宿营、启程,各清点一次。凡不得军令,私行离大队者,以通贼论处,立斩不赦!凡队中有人逸走者,全队连坐,斩!”
车驾里的平原夫人遥遥听着,脸色阴沉得像灌了铅,全身都在微微发颤,狠狠挫着银牙,手指甲已深深掐进了手掌心,美目中灼闪着恶毒、愤恨的光芒,“杨枫!杨枫;;;;;;”从牙缝里,她狠狠地迸出了这几个字。
一声令下,号角鸣响,人马折向东南而去。
舍弃了大道,道路愈加崎岖难行。虽是将洹水之役掳获的几百匹健马尽数调拨给了辎重队和少原君,但众多车仗时不时的依然得靠人力推扛拉拽。行不多远,几乎所有人都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杨枫立马道旁,看着士卒驭夫们满头满脸汗淋淋的,浑身上下热气蒸腾,拖长了的队形也断断续续地有些凌乱,不由得眉心纠结,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兵贵神速啊。”
自从来到战国时代,从戎领军以来,他便一直统带骑队,讲求的是剽捷如风,飘忽无定,瞬息百里,眼前这种迟缓的行军速度怎不令他心中焦灼。何况在山野丛林中,骑兵驰骋回旋的长处全被地理条件遏制住了,若不能尽快进入河南人烟辐辏的平原地区,费尽心机打乱各路敌手的布置,争取到的一点主动权就将丧失殆尽,而且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增了无限凶险。
沉吟了一会儿,杨枫拨过马头,对随侍在后的展浪道:“展浪,今晚宿营后,将粮车舍弃,粮食按每人十日口粮的份额分到每个人手中,自行携带,从我开始。还有,自明天起,每日增加两个时辰赶路。除公主、两位夫人;;;;;;少原君及女眷外,所有人全部步行,马匹集中调拨到车队中使用。行进途中,若车辆有折辐脱辋、断轴毁轂等故障,即刻放弃,推翻到路旁,不得耗费时间修葺。在此我们地利全失,必须加紧在最短时间内走出这一大片山林,渡过黄河。”
展浪有些惊异地道:“师帅何必也自携口粮步行。弃马步行,弟兄们岂非舍长用短,再说,拿我们的马匹当辕马使唤,实在也太糟蹋了。”
杨枫凝视着展浪,微笑着轻轻道:“展浪,这就是驭军之道啊。中途改道,行程甚艰,且让将士们自携十日口粮。马队是我亲近私人,禁军皆是步卒,不时又需推拽车辆,人之常情,得无怨言?处事偏颇,怎能令人效命疆场。再施于铁腕手段,纵能压下不满的声音,亦会使人衔恨于心。何况现下延缓行进速度的是辎重车辆,耗费人力不如由畜力承担;;;;;;有些事,身体力行自己做起来,比讲千百句空话更有用。”
想了想,展浪脸色严峻地道:“是。若是少原君的车辆半途有了故障,他又不肯舍弃呢?”
杨枫瞥了他一眼,漠然道:“你去找斗苏,他是军政司执法,知道该怎么做。”
“是!”展浪在马上微一欠身,“我这就去安排。”
“等一等。”杨枫随便地一笑道,“再传令,无论是何身份,每个人除必要的装备、口粮外,多余负重不得超过十斤,以免延宕行程。”
展浪一愕,顺着杨枫的目光转头看了看少原君的车队,恍然一笑,拍马而去。
此后的八天,大队人马每天疾赶六个多时辰,顺利进入了雍榆地界,眼看着再赶一两天,就能脱出这一路的山峦密林了。
八天来,共有三十余乘发生了故障的大车被推翻到路边以疏通道路,其中倒有二十多辆车是少原君的。每推倒一乘大车,少原君都如丧考妣般跳着脚又叫又骂,双手颤抖,两只小眼睛直向外喷火。
然而军中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大部分家将,对他的暴跳如雷尽皆采取一种视若无睹的漠视态度,奴仆们在额外负重不得多于十斤的强制军规下,实在也分担不了多少财货。于是,几天下来,他的女婢,进而是姬妾,只得下车步行,一辆辆乘坐的车驾纷纷腾给了资财。
到了第四天,嗜财如命,悭吝得出了名的少原君将自己的座车都腾了出来,自己坐到了车辕上,便是平原夫人的车驾,也被他好说歹说地塞进了几大包细软。此后,一有大车被推倒,早已急怒攻心,咳嗽不止的少原君便不顾斯文体面,剧咳着破口大骂,直骂得声嘶力竭,喘不过气来,有几回甚至背过气去。几天下来,年未满二十的少原君看着倒老了十几二十岁。
而他的那些女眷婢女一个个走得灰头土脸,两腿肿胀,有的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赶,有的人甚至是拉着车辕被半拖着走,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掉队——因为,只要脱离大队两里开外,便会被当成欲交通贼匪,脱队私逃者处死,连带着同队另九人一起送命。两起血淋淋的杀戮后,所有人全被镇住了,包括冷狠的平原夫人和未老先衰的少原君。同时,人们看向斗苏那一队执法队的眼光,简直如视鬼魅。
随着地势越来越阔朗,越来越接近雍榆,原来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杨枫一颗紧绷着的心渐渐放下;;;;;;
“师帅,前方斥侯有密报!”正赶路间,脸色凝重的展浪领着一个一身是汗,身染血迹的汉子匆匆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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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扑朔

那斥侯满头满脸亮晶晶的一片汗,一身的泥土汗垢,敞着怀,热气蒸腾的胸膛急遽的起伏,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眼里明显的显出疲惫的神色。
杨枫解下腰间的水囊,递与他,冷静地道:“慢慢说!”说着,离开行进中的大队,向路边的杂草地走过去十几步。
斥侯一边跟着,一边仰起头,一气将大半囊清水饮尽。舔了舔嘴唇,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略一平复急促的呼吸,低声道:“师帅,今早我们一起三人乔扮成猎户,在西北方六十多里开外,遇上四个樵夫装束的人。双方几乎同时察觉到对方不对劲,立即拔刃相斗;;;;;;结果我们折了一个兄弟,对方一人被当场击毙,两人被杀伤制住,另一人急欲遁走时为弩箭射杀。”
杨枫眉尖微蹙,代郡斥侯的能力是他所深知的,竟会被看破伪装,以三敌四,并动用了连弩,依然折却一人,足见对方实力亦大是不弱,当下话语阴沉地道:“逼问出什么?”
斥侯咧了咧嘴,神色复杂,似乎有些惊骇,有些钦敬,又有些毫无所获的惶然,低声道:“全死了。那两人一被制住,就立刻嚼舌自尽了。”
杨枫长眉一轩,紧钉着问道:“他们的口音、兵刃、衣着,这些方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斥侯摇头道:“没有。双方一发现不对,那四人拔出暗藏的利刃扑上来便一言不发豁出命狠拼,从头至尾根本没人开过口。兵刃、衣着也都是魏国市面上极普通的常见货色,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看来对方亦是侦伺的老手。动手时,那四人配合默契,攻防得法,眼见不敌,便立刻有人脱出战圈欲遁走报讯,若非我们有连弩,只怕还干不掉他。这几人应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杨枫脸色一凝道:“你们和对方斥侯遭遇后你就从六十里外一路疾赶回来报信?为什么不启用急脚递?有没有安排人手去探清对方的底细?”
斥侯舔了舔嘴唇道:“按师帅的吩咐,我们放的是连环探,张星大哥恰好在我们后路,他已经摸上去探对方的底了。因为怕师帅询问一些细节情况,故而没启动急脚递,由我返回报讯。对方应当尚未有所举动,否则一站站的消息早传回来了。”
杨枫心里闪过隐忧,略一沉吟,道:“展浪,据昨日斥侯的回报,前方再过四五十里,便出了山野林莽;;;;;;不必惊动大队,继续前进。我和斗苏领人殿后。”
“对待自已都如此狠厉,师帅,会否真是嚣魏牟到了?”展浪皱着眉头道。
“不象。”杨枫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这几个哨探行事细密,竟没留下有价值的线索,显是组织严密,训练有素,却不似嚣魏牟那一伙犷狠毒辣的贼匪作风,事情大有蹊跷。目前情况不明,还是得小心为上。”
随着斗苏的后队一起行进,杨枫心中依然隐隐有些担心,细细地回忆、揣摩着刚才斥侯禀报的每一个细节,进行着种种合乎情理的推断。他有一种直觉,此次面临的可能是一个极深沉的对手。这样的对手甚至比嚣魏牟那种只知杀戮的粗蛮野人更可怕,更难对付。
两个多时辰后,飞赶回来的张星的禀报证实了杨枫心中的那线隐忧。
“师帅,我和两个兄弟寻到了对方昨晚的宿营地。对方很是谨慎,今早启程时清理过营地。不过大队人马行动,遗下的痕迹并不少。虽然他们用土掩埋过,但营灶的痕迹仍可辨出。我们点查过,从其营灶推算,对方大概有一千余人,其中当有一部分是骑兵。”也是一身尘土污垢的张星神色平稳,有条不紊地道,“我们确定,这批人绝不是嚣魏牟的人。在他们宿营地左近不足十里有三户猎户,我们前去探看过,他们没受到骚扰,甚至不知道昨晚就在距他们家十里地处驻屯过大队人马。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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