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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枫急出席施礼道:“大王,荐我为副将是廉将军的抬爱,杨枫才疏学浅,不堪重任,但也愿随军效力,略尽绵薄。”
赵穆哈哈大笑,道:“杨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公子何等人才。”说着,故意惋惜地一叹,“可惜公子资历太浅,未能服军心,否则以公子之能,便是统率大军,又有何难。”
又是捧起来摔。杨枫冷冷一笑道:“杨枫何德何能,不过因人成事罢了。能追随廉老将军骥尾,实是杨枫之幸。至于廉将军,巨鹿侯可曾听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赵穆面颊上刀疤微一抽搐,道:“公子之才,大王早有所闻。大王明鉴万里,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奋武灵王余烈,远扬我大赵国威于域外,自会对公子另加重用。”
杨枫心中一动,不由得扫了郭开一眼。
原来如此!长平之战,因了孝成王的幼稚、愚蠢而惨败,从那以后,孝成王就沦为各国笑柄,甚至面对朝中老臣也有一种难堪的忧虑心理。李牧的代郡大捷,正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歌颂自己盛德的机会。适才认为郭开不过是个无耻小人,还真是看低了他,没想到这厮的政治嗅觉如此敏锐,他那一番看似谄谀之极的歌功颂德,正捕捉了个最恰当的时机,顺应了孝成王的需求,开始营造舆论后盾。不可小觑,真是不可小觑。
孝成王点头道:“不错,区区栗腹,焉需动用廉将军和杨卿。老将军,你可否有制胜把握?”
廉颇白须抖动,沉声一字字道:“老臣定当不负大王所望。”
孝成王满意地带出一丝笑意:“好,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又笑道:“李将军,此次大破匈奴,立下大功,寡人加封将军食邑五百户;司马尚将军增食邑二百户,调任滋县守将,为寡人把守南方门户。李将军,近年来王族里出了几个颇有潜质的年轻人,将军就带他们回代郡历练历练;杨爱卿立有大功,诸卿认为该当如何封赏呢?”
赵穆抢上一步,奏道:“大王,此番杨公子追随李牧将军击退匈奴,足见其才具。如今廉老将军即将统兵出征,朝中乏人,大王理应将杨公子留在邯郸大王身边加以重用。”
杨枫暗叫不好,道:“大王,杨枫草野之人,不知礼仪,亦无心在朝为官,唯愿在军前为我大赵尽一分心力。”
赵穆道:“杨公子居功不矜,尤令人感佩。匈奴跳梁小丑,不过癣疥之患。杨公子留在邯郸,更能大有作为。”
孝成王点头笑道:“巨鹿侯言之有理,那么,该封杨卿何职呢?”
赵穆胸有成竹,道:“大王,杨公子所创马刀、连弩等诸般利器,大增我将士的战斗力。目前我大赵最迫切需要的正是杨公子这样的人才,倘杨公子能再创制三两种利器,何异增加十万雄兵。”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一下,环视一眼大殿,看到众人都注意倾听着,得意一笑,续道:“大王何不封杨公子地位尊崇的客卿之位,使其能专心创研新式武器,一来可彰显大王的重贤之道,二来也可免得日常繁杂的军政事务牵扯杨公子过多的精力,大王以为如何?”
孝成王频频点头,道:“巨鹿侯所言甚是。”
李牧大急,出席便要禀奏,孝成王抬手止住,道:“杨卿,寡人即封卿为客卿,赐大宅一所,黄金千镒。杨卿就专心为我大赵研创克敌利器,寡人殷殷期盼。”
杨枫终于明白了,一切早在孝成王和赵穆的掌握中,此时不过是在大殿上一唱一和地表演罢了。
孝成王微笑着再向杨枫道:“杨卿还是留在邯郸,寡人倚重之处甚多,代郡有李将军,匈奴何足为患。”
看着孝成王那张苍白的脸,赵穆嘴角掩饰不住诡计得逞的得意奸笑,杨枫的心底突然涌起极深极深的失望。
第十三章 迷惘
一寸豪情一寸灰。
回转李牧府邸后,失望至极的杨枫借口酒醉,径直回到居住的小院中。
酒喝了不少,杨枫却毫无醉意,心情沉闷地只身在小院里徘徊。
邯郸的夜很静,很静,院落中只有自己沉滞的脚步声和萧瑟呜咽的寒风拂过靠墙根那几丛竹子的飒飒清音。
仰望着深邃的夜空,杨枫的心被愤怒绝望咬啮着,赵国没有希望了。虽然从书上早知道了孝成王的多疑昏庸,察察为明,刻薄寡恩,但直到真正见了面,他才明白孝成王的昏聩忌刻到了何等的地步。李牧副手司马尚的内调,自己的留都,表面是奖励军功,实则是对立下大功的李牧再度削权,甚至不放心到了还要楔几颗王族的钉子到代郡的地步。如此君王,又怎能不让志士寒心,士卒愤怒解体呢?
这家伙疯了,绝对是疯了。认不清时势,看不清自身,盲人骑瞎马,乱闯乱撞,目前赵国国弱民贫丁壮缺,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徐图恢复国力,他却白痴一样地让廉颇兵取蓟都。老将军击破栗腹,自是意料中事,但取蓟都,孤军长驱入燕国腹地,拉长战线,粮秣军械运输线过长,还得有强大兵力保证运输线的通畅,劳民伤财呵。何况齐国哪会坐视赵国拔燕,兵逼蓟都做的不过是无用功罢了。而兵迫燕下都武阳,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武阳近于赵境,战线短,一方面围困武阳,一方面还能从容消化攻占的城池,以怀柔手段令燕人归心,同时齐人基于坐山观虎斗心理,亦不会插手,何等的事半功倍。
若燕人撑得住,那么至明年秋熟马肥,李牧铁骑迅雷奔电般猝然一击,兵力空虚的蓟都又怎能抵挡,在齐国反应过来前就能迫燕国签下城下之盟。真不知道赵丹那脱了线的脑袋怎么就想不通其中利弊。
无怪乎人说,宁替聪明人倒马桶,也不当饭桶的军师。更何况是一个自以为是的饭桶。
临入都前,他急急草就了一份洋洋数万言的奏折,经军中书记官誊清后,六百里加急送入邯郸。在策论中,他提出了专力经营北疆,重敲燕国一记后,放低姿态,联结韩魏,交好齐楚,除西抗强秦外,尽力避免介入山东各国的争端。在国内鼓励农耕,奖励蚕桑,民富则国强,只要再过十几二十年光景,赵国的元气即能慢慢恢复。而劫掠成性的匈奴屡受创于赵国边境,必将攻击重心转向秦国,这就等于在急于东进的秦国背后插上一把尖刀。但现在看来,万字平戎策,也只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当日,阴差阳错回到古战国时代,他悲观绝望过。但自远走代郡谒见李牧,近两年紧张而充实的军旅生涯,豪情满怀而又舒心惬意。习武练兵之余,不是与李牧谈兵论战,就是与展浪、凌真等一班肝胆相照的兄弟纵酒放马,那段峥嵘岁月真称得上激情燃烧的日子。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他的心境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凤凰山下,他作出了赴代郡的决定,给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想改变秦朝、汉初民众的悲惨生活,扭转汉民族受北方游牧民族侵袭的历史宿命。但私心深处他根本没把自己看作战国时代的人,在那种过去与未来时空颠倒的顺序中,他有演戏的感觉,甚至隐隐有一种先知的优越感,换言之,他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着当代人,即使在钦敬的李牧面前,他心里的心理优势依然存在。直到融进了代郡的生活,在各种动人心魄的人生体验中,在代郡人慷慨悲歌侠烈之气的影响下,他自己的情感也随着身边的一切而发生着喜怒哀乐的变化,在享受生命姿采的同时他重新感觉到了生活的可爱。至此,他也才产生了归属感,真正把自己看成是那个时代、那个国家的一份子,以至于对赵国产生了浓浓的眷恋之情。
重新激发出大赵的荣誉感和奋进精神,让赵国再度焕发出生机,是他和李牧及代郡诸将的共同理想。目标虽远,但他信心未泯。可惜,可惜如今当政的不是雄才大略睥睨天下的赵武灵王,而是他那不成材的同性恋孙子。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从理想的天国直接跌入现实的泥淖里。
客卿?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职位,地位尊崇,称得上是近臣,却又无权无势。奔走于列国求取功名富贵的贤才,多有以客卿为跳板取卿相高位的,象张仪、范睢、蔡泽等人莫不如此。但他这个客卿却大不一样,是被高高“供”起来的冷板凳,根本没有机会在孝成王面前阐述自己的政治主张、治国理念。除了混吃等死,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作为。
曾经一度的辉煌,只成了美好而痛苦的回忆。
原来,不管时空再怎么跳跃变化,个人的命运还是牢牢掌握在时代的命运之手中。个体在历史进程中的命运是如此的脆弱、无助。
前路茫无可知,心底那股浓浓失意落寞的况味怎么也摆脱不了。就在这个晚上,他忽然不可遏制地深深怀念起了二十一世纪,怀念起了久违了的亲人、朋友。心底埋藏压抑近两年的思念之情喷薄而出,愈发烦躁愤懑。于是,杨枫停下了脚步,回首让仆役搬出一罍酒,席地坐在院中,拿着个陶碗,一碗一碗舀着酒往肚里灌。
他的心境晦暗之极,根本没有发现,墙头竹丛的暗影里,现出了一对凤目,一对秀气得惊人的凤目,只不过,此时这对凤目中正透出深深的恨意,狠狠地盯着他。
连饮了几碗酒,已有了六、七分醉意的杨枫突然有感于衷,拍着酒罍大声吟道:“平生铁石心,忘家思报国。即今冒九死,家国两无益。中原久丧乱,志士泪横溢。切勿轻书生,上马能击贼。”
吟完后,杨枫又灌下了两碗酒,放纵地大笑,直笑得涕泪横流。适才无意识地吟出了陆游的《太息》,一瞬间,他对激愤沉痛的南宋爱国诗词产生了强烈的心理共鸣。那是一种心灵相通的零距离感受,同样的报国无门,托足无路,同样的带着无可奈何的宿命感。
他眼神凌乱,不停地灌着酒,用酒精麻醉着自己的神经,嘴里随意歌啸,一首首荡气回肠的南宋壮词脱口而出:“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短灯檠,长剑铗,欲生苔。雕弓挂壁无用,照影落清杯。”——“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墙头那对凤目中的狠厉之色渐渐褪去,眼神凄迷而复杂地看着院里这个借酒浇愁的失意的男人。
酩酊大醉中的杨枫将碗探到罍里舀了几下,却空空的再舀不出什么,他一扬手,用力远远地把碗掷出。蓦的,几年前读过的一本《钗头凤》剧本里的几句台词闪现在脑海中,他不由得反复吟咏出声:“我枉读万卷书,无力破险阻。问大地,何处是书生报国处。屈曲迷茫小路;;;;;;”
墙头树影中那对美丽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雾影,幽幽的一声轻叹后,身形倏忽隐没不见。
第十四章 结交
日上三竿,昏沉沉的杨枫才从醉乡中醒来,一时只感到脑袋发沉发蒙,心神恍惚,不觉呻吟出声。
听到里屋的响动,外间伺候着的仆役恭谨地送上一碗温着的醒酒浓汤,接着躬身道:“杨公子,今天一早雅夫人就遣人来请公子过府一会,李将军以公子宿醉未醒回掉了。”
杨枫一听更感头痛,没想到赵雅这荡女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自己对她毫无兴趣,但这女人又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惹不起那就只有躲了。
一气将汤饮尽,杨枫坐着定了定神,起身梳洗,问道:“李将军呢?”
“将军已到廉将军府上商议军机。”
杨枫的心莫名地一松,昨晚孝成王苍白的笑容下,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豪情壮志已被一掸烟飞尽,在这种心灰意懒的情形下,他甚至连李牧都不愿见。
相见争如不见。
想了想,杨枫道:“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些祭品,我要去拜祭望诸君乐毅。”
提着一篮祭品,杨枫一骑马出了城,来到了城西郊的乐毅墓地。
立于这位仰慕的名将墓前,摩挲着高大的墓碑,聆听松涛清音,一线苍凉瞬间灌注了全身,杨枫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
一代名将乐毅得遇一代明主燕昭王,君臣鱼水相得,始终知音知心。一旦燕惠王继位,乐毅立刻受谗远走赵国,虽封望诸君,然英雄无用武地,郁郁而终。
唉!在这个战乱频仍的人治时代,国家的前途几乎就完全取决于君王的贤明抑或暗弱,王位的承继,往往伴随着国力急遽的消长。各类人才奔走各国间,也不过是为了将胸中才学售与识货之人。但,如果没有赏识之人呢;;;;;;
杨枫默默地在乐毅墓前坐了许久,许久。想着乐毅的一生,想着李牧,也想着自己,他的心态又渐渐从这个时代游离出去。
赵国已无甚可留恋处,况且自己千里奔袭单于庭,献计屯田,扬名漠北,也不枉阴错阳差地这趟返回古战国。现在不如归去,寻一个荒僻、宁静的小山村,聊作避秦桃源。生命的价值既已无法体现,那就退而求其次,保住这条命。总好过当这劳什子客卿,留在庙大妖风大,池深王八多的邯郸,与一帮奸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