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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应元虎目炯炯,沉声道:“小枫,你该知我乌家与郭家势同水火,绝难共存吧?”
乌应元就是乌应元,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既然如此,那就摊牌,开诚布公地谈!
面对乌应元咄咄逼人的目光和语气,杨枫深吸了口气,道:“岳父,我有两件事不明,希望岳父不要有所隐瞒。”
“岳父”,这个杨枫从未对乌应元用过的称谓令乌应元脸色大霁,点头道:“小枫,有话请讲。”
杨枫理了理思路,道:“岳父是否有举家入秦的打算,并且通过吕不韦实施这一战略转移?”
乌应元双目猛地睁大,但还是很痛快地道:“不错。我乌家为大赵尽心竭力,哪一次对外作战不是乌家提供好马良骥。这些年来,乌家多少次捐献军费。邯郸围城,乌家出动六千多家丁私兵襄助守城,战死者近四千人,连抚恤费用亦没要国库一分一毫。但赵国是怎么对待乌家的,猜疑,忌恨,暗算,甚至罗织罪名想把乌家连根拔起,我乌家不走,难道坐等灭族吗?”说到最后,须发戟张,语气已是异常的愤懑。
杨枫拍开酒瓮的泥封,以瓮就口,喝了一大口酒,道:“孝成王多疑昏庸、刻薄寡恩,但投秦,不过是离狼窝而入虎穴。吕不韦何许人,狼子野心,商人谋利,其人谋国图利,先献宠姬与子楚,又破家助子楚归秦立储,人云将本求利,此人所图之大思之令人心惊。如乌家通过吕不韦入秦,必成为其加大自身权势之筹码。乌家,向来只为了维护家族利益,并无当权之望,势不会立身朝堂之上,吕不韦却会以乌家代言人自居,把乌家绑在他的战车上。如此一来,乌家将无端卷入吕不韦与秦国本土势力的争斗中。乌家先祖,原是秦国贵胄,不难为秦人接受,而经由吕不韦援引入秦,却会被列为吕不韦外来势力一系,乌家又如何自处?便是吕不韦能在内斗中获胜,其势力恶性膨胀,最终必走上权臣之路。而自商鞅变法,秦已形成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在这种制度下,权臣必败,届时乌家如何逃出生天?”
乌应元如遭雷殛,目中的神采黯淡下去,看到了以前从未注意到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又可能使乌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杨枫悠然一笑,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淡淡道:“岳父大人可有能力在乌家举族西迁时救出赵姬母子?”
“啊?!”乌应元一时反应不过来,惊愕地看着杨枫。
第三十四章 推诚(二)
杨枫舒展了一下身子,懒懒一笑,轻松地解释道:“岳父,赵姬原为吕不韦的宠姬,我曾闻得流言,吕不韦向子楚献美前,赵姬已身怀有孕,换言之,嬴政实为吕不韦之子;;;;;;”
“有这等事?”乌应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杨枫反而被乌应元的反应吓了一跳,奇道:“岳父未曾听说吗?”
乌应元还未从震惊中挣脱出来,茫然地摇了摇头。
杨枫也陷入一种震惊中的茫然,怎么回事,这不早在自己从异时空闯入前就发生了吗?历史总不至于改变到离谱的地步吧?嬴政生父问题在各种史书里语焉不详,疑窦丛生,后世史学界也是各执一辞,争论不休。但眼前乌应元的反应决不似假装,显然从未闻得半点风声。
乌应元打了个寒噤,喃喃自语:“真真不可思议,果真如此,那吕不韦的心机也太可怕了。”
杨枫心念电转下猛地释然,豁然贯通了,子楚在赵为质时,除却吕不韦看出他奇货可居外,还真没人把他这被几乎抛弃的秦国质子放在眼里,又有谁会关心赵姬所生的儿子姓嬴姓吕。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当是以后吕不韦与秦国本土势力争权,大力扶持嬴政立储为王,引发有心人的推算怀疑所致。
想通此节,杨枫心中大定,沉声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以吕不韦为人,我倒认为此事甚有可能。”
一句话说得乌应元脸上变色,对吕不韦大起戒心。
看着乌应元戒惧的样子,杨枫暗舒了口气,终于成功激发起了乌应元对吕不韦的疑忌,乌家和吕不韦的距离愈行愈远了。肃然继道:“如今昭襄王垂垂老朽,太子安国君亦体弱多病,我敢断言,不数载,秦王必是子楚。纵或此事不实,以吕不韦与赵姬的旧情,他亦必扶持嬴政为储。”
“为何?”精明果决的乌应元在杨枫言语的连番冲击下,显得异常笨拙,跟不上他的思路。
“其一,倘主少国疑,吕不韦不正可火中取栗吗?”
乌应元雄躯剧震,“他敢?”
杨枫心中冷笑,他有什么不敢的,历史上的吕不韦就是这么干的。口中却道:“商人谋国,得利之大莫过于此。”
乌应元摇了摇头,暗自沉吟,从商人的眼光看,杨枫的话绝对有道理,可他实在不以为然,根本不相信吕不韦敢用这等会致身死族灭的暴烈手段。
杨枫也不多加争辩,道:“其二,子楚次子成峤,乃秀丽夫人所出,成峤得阳泉君支持,阳泉君是华阳夫人之弟,在秦国的势力深广,这注定了吕不韦永无可能站在成峤一方。否则,他一生只能屈居阳泉君之下,仰阳泉君的鼻息,绝无出头之日。而吕不韦欲扶立嬴政,首要的就是突破森严守卫、重关迭隘,将赵姬母子救回秦国。这个重担由谁承担,唯有乌家。岳父如不信,继续与吕不韦的使者接洽,他们一定会提出解救赵姬母子的条件。只是届时乌家陷入已深,把柄落于人手,要拒绝脱身,为时已晚。”
乌应元默默陷入了沉思中。一个恶毒狠辣的念头却不可遏制地在杨枫脑海里疯长起来——赵姬死了会怎么样?除了自己这个后世人,这个世界上只有赵姬知晓真假嬴政之秘了。如果她死了,这个秘密就将成为永远的不会被揭穿的真正秘密,纵是子楚、吕不韦,也都会以为被囚禁的那个窝囊废就是嬴政。与除去赵姬这个“本”相较,自己费尽心机安置真嬴政的治标之举显得何其多余而幼稚。
他的头脑瞬间变得异常的灵活,思维也向更深远处拓展开去。假嬴政已被赵穆造就成了一个体虚孱弱、胆小如鼠的酒色之徒,剽悍勇武的秦人怎么可能认此等阿斗作他们的大王。而子楚除了“血缘关系”,根本就和这个儿子全无感情,如果再失去天生尤物赵姬的媚惑,子楚看嬴政,只怕比贾政看人物猥琐的贾环更不顺眼。到那个时候,自认为是便宜老子的吕不韦的乐子就大了,手中就这摊糊不上墙的烂泥,和阳泉君扶植的成峤争储君之位,何啻难于登天。
一个女人的死能换来这么大的好处,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死?一念及此,杨枫几乎兴奋得浑身发抖。
他蓦的悚然惊觉,心中一沉,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讲求实利,做事只问目的而不择手段。动了杀机,不是看对象是否有必死之道,而是先盘算此人死了能获取多大的好处。对嬴政,自己尚且还绞尽脑汁地给他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对赵姬这个无辜的女人,却毫无歉疚之心地算计如何致其死命。自己怎么变得如此可怕,难道这就是残酷环境影响的力量?
杨枫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为自己的变化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可心里依然冷静似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动摇。
赵姬实在太关键了,关键到影响天下的走势。她一死,无异于断了吕不韦的一条腿。令这绝世枭雄举步艰难。自己寻毛遂入秦激发加剧秦国内部争斗的谋划也更有了实施的根本。单单这个理由就足够了,完全不必用什么赵姬不死,日后命运会更悲惨之类的空洞理由求得自己良心的平安。弱肉强食的战国世界,对谁都不会留情。其实,从自己卷入争雄天下的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人生,就是这么的无奈!
乌应元睁开眼睛,软弱无力地道:“赵国已呆不下去了,吕不韦为人又不可信,乌家此前入秦的种种准备尽皆付诸东流。乌家该怎么办?”
见到乌应元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彷徨,杨枫轻声但坚定地道:“岳父为何只想寄人篱下,而不想由乌家自己开创出一片天地?”连饮了几大口酒,杨枫生气勃勃地道:“黄河九曲,唯富一套。河套地区现在匈奴手中,乌家乃天下数一数二的畜牧大豪门,又多战马良骥,何不取河套立足为基?”
乌应元精神一振,知杨枫对匈奴所知甚深,他的赫赫威名正是在对匈奴作战中奠定的,既然提出了这个意见,就必定有实施的可能性,微一犹豫道:“以我乌家实力,只怕尚有不足啊。”
杨枫笑道:“这就关系到我要岳父解惑的第二个问题了。”
第三十五章 推诚(三)
杨枫单刀直入,道:“敢问岳父,郭家与乌家究竟有何化解不开的仇怨?”
乌应元挺起身子,目光怨毒,恨恨地道:“郭纵老贼,这些年来更是处处针对我乌家,若非我与父亲应付得宜,乌家早就毁了。我们落到今日要弃赵他投的地步,还要多多拜上郭老贼所赐。”
杨枫笑笑道:“在老爷子和岳父的反击下,郭家也不好过吧?”
乌应元冷哼一声,傲然道:“敢惹乌家,他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乌家畜牧,郭家冶铁,并非同行相忌。且两家皆以商业牟利,而不是立朝为官,不致因争权势反目,如何会形成势同水火的局面?”
乌应元一拳砸在案几上,愤然道:“诚如你所言,两家原无利害冲突,本是相安无事,谁料郭老贼居然居心叵测,屡屡进谗,说我乌家以劣马充良骥输送军前,在牲畜中掺杂有病牛羊以饷士卒,为求私利罔顾国家安危。幸得先王明鉴,召父亲入宫温言抚慰,不加见责。阏于大捷,乌家捐金五千镒以犒得胜之师,郭纵却有意捐金八千镒,压我乌家一头倒也罢了,他还在市井中散布流言,讥嘲乌家。由此两家关系渐行破裂,争斗愈剧,终演至今日势难共存的局面。哼,若非郭纵老贼无耻的小人行径,何至于此。”
杨枫眉梢轻扬,“惠文王?”
乌应元点了点头。
事实竟是如此。对于乌家与郭家交恶,杨枫冷眼旁观,已隐隐把握到其中的关键,原以为是赵穆在搅风搅雨,没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赵惠文王,那么事情就更加明晰了。作为通晓中国史的历史系高材生,杨枫敏锐地感知惠文王的用心。轻叹了口气,他慢悠悠地道:“安知郭家与乌家交恶不是先王之所愿呢!”
乌应元一下被震得瞠目结舌。
杨枫感情复杂地道:“先王知人善任,能守其土,义不赂秦,可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大王,生性暗弱庸懦,先王又怎能放心得下。乌家、郭家财雄势厚,几乎可说是掌控了大赵的经济命脉。赵国的战马、军械泰半出于乌家、郭家之手,马匹、军器,对处于四战之地的赵国而言,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更何况,乌家的牲畜,郭家的运输,又在战争后勤保障方面起了巨大的作用。这样的豪门巨族,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一把双刃剑,控制得当,国势将能借其力量蒸蒸日上。但一旦失控,比如两家联手对大赵欲行不利,不必说赵国立陷崩溃之境的经济,单是国防力量的削弱,便远甚于一场大战役失利的损耗。解决这一问题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制衡之道,利用乌家打压郭家,利用郭家削弱乌家,若非如此,君上如何驾驭。两大豪门在无休止的攻讦、争斗中,唯有争相向大王表现忠心,以求得大王的支持,最大限度地打击对手。因为有了郭纵的所谓进谗,乌家在供应战马、牲畜时,定然要挑选上乘货色,价钱方面,却要咬牙克己让利予大王。反之,乌家的攻击令郭家也陷于同样尴尬的境地。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于是,真正获得实利的,是坐山观虎斗的大王。岳父难道没感觉到,自与郭家交恶二十多年来,乌家的实力如丸落坂,每况愈下吗?”
乌应元脸色有些儿发白,提过酒瓮,连灌了几大口酒,重重地把酒瓮顿在几上。
杨枫冷冷一笑,道:“看来大王是深体先王的良苦用心。从近日的种种迹象看,大王急于对乌家收网了。一旦大王借着郭纵的攻讦,以霹雳手段将乌家堡拿下,乌家首脑人物尽入囚笼,外地的家将私兵焉敢妄动,纵有死士亡命,群龙无首下,大军洗剿,瞬息可平。乌家既灭,郭家亦时日无多。只需有一二重臣出面为乌家鸣冤,大王即会幡然醒悟中郭纵之奸谋,真正的奸贼并非乌氏倮,而是郭纵,反过手来对付的就是郭家。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一名狱吏足矣,三木之下,有何口供难得。最后的结果将是乌家昭雪,郭家灭族。三两月间,两大豪门灰飞烟灭,家资尽入赵王府库。当然,也可能反过来借乌家先平郭家。岳父,此计如何?”
乌应元冷汗涔涔而下,脸色惨白,双目充血,却是异常的冷静,沉声道:“小枫,事若至此,该当如何?”
杨枫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联郭!”
“联郭?”乌应元显然尚有芥蒂。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