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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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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于自己的毛笔字,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下过功夫的。
这日难得空暇,他就跑到桑府,坐在书房里,一本正经地练毛笔字。
只是这书法的习成,实在非一朝一夕之功,他吃力地提着笔,写一划下来,稍不留神就歪了。
梓儿在旁边看得吃吃直笑:「越哥哥,你不用这么用力的,写字靠的是腕力,用的是一股巧劲。你看我的……」
她从石越手中夺过毛笔,轻轻沾点墨水,在字笺上写了一个娟秀的「越」字。
石越看看桑梓儿的字,再看看自己的字,一个劲地直摇头。
梓儿轻笑道:「这样吧,越哥哥,改天我用朱笔写一本字帖给你描,好过你这样乱写。堂堂白水潭学院的山长,皇上亲自嘉叹的『天下奇才』,字也不能写得太难看了。」
石越红着脸听她取笑,没有半点脾气,谁叫自己字写得太差呢?不过,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虽然他认识的名人很多,无论哪一个都有一笔好书法,但是,让他开口向他们求一本字帖练字,实在过于艰难了一点。
他刚点了点头说:「多谢……」就听侍剑进来说道:「公子,潘先生来了,在外面等候。」
石越连忙搁下笔,对桑梓儿讨好地笑道:「妹子,字帖就麻烦你了。」一面匆匆往外面走去。
到了客厅,便看到潘照临在那里喝茶,桑俞楚不在家,只有桑来福坐在下首相陪。见石越出来,二人连忙起身相迎,桑来福知道他们有事要说,便告个罪出去。
潘照临似笑非笑地说道:「公子,这白水潭很热闹呀。」
石越一怔,不知道他说什么。
「难道,公子不知道白水潭学院的学生,隔三差五在群英楼打架吗?」潘照临奇怪地问道。
石越愕然道:「不可能吧?」
「现在群英楼的伙计和掌柜,都习以为常了。」潘照临把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石越不禁哈哈大笑,「这帮家伙,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潘照临自己也不禁莞尔,不过,他毕竟是比较理性的人,「这些学生这样子,实在有失体统。如果传了出去,给人口实就不好了。」
石越点了点头,「潜光兄有何良策?」
「这件事,还须告诉桑长卿,让他严肃山规。」
石越摇摇头,道:「这不是上策。堵不如疏,这样吧,我们在文庙附近再建两座大堂,一座大堂做讲演堂,专门请当世名流不能在学院兼课者讲演。
「一座大堂做辩论堂,专门让学生们自由辩论,免得他们去群英楼打架。每隔五日,即有一日为讲演日,一日为辩论日,这两日皆不上课。你说如何?」
潘照临想了一想,笑道:「这是好主意。只不过,讲演日就比较麻烦,要去请名流,学院又要多一笔开销。」
石越不负责任地笑道:「这件事,让长卿去头痛吧。辩论堂没有建好之前,先找两间教堂做辩论堂,让他们去吵架吧。
「每次吵架也不能白吵,找专人记录每个人的发言,公布在学校大栏上,给全校的人看看,另拿一份存档。」
这件事说妥,潘照临又问道:「我在白水潭西北,看到有人大兴土木,公子可是想扩张学院?」
石越颔首笑道:「白水潭现在慢慢变成小镇了,我先给学院的老师们准备好一些房子,另外学院照这个趋势,规模难免会扩大,因此,还要建一些教舍。
「还有,到了二年级,学生就要分系了,我准备为儒学之类建一座明理院,为算术物理类建一座格物院。」
潘照临因说道:「算术之书称为算经,比之儒家五经,的确可以为格物院之首。我听说有人上书朝廷,想把历代有名算术家配享孔庙,不知道有没有这事?」
石越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算术孔子也学的,朝廷有此议再说吧。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不参与了。」
注十八:小学校,宋时初级学校,招收八岁至十二岁学童。
始见仁宗至和元年,元丰年间汴京国子监始设小学。宋徽宗大观三年,曾颁布《大观重修小学敕令格式》,当时国子监小学,曾有学生上千人。
第五章 保甲
就在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下,春去秋来,秋去冬来,熙宁四年的秋天,在纷纷落叶中成为过去。
石越偶尔和苏轼、唐棣等人书信往来,谈谈所谓的「石法」在地方推行的情况,听听他们对免役法和保甲法的抱怨─毕竟事不关已,石越也没有那种切肤之痛。
他完全是以一种政客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此时不宜和王安石对抗。
不过,因为改良青苗法推行顺利,石越在皇帝面前也越来越受重视;另一方面,则是白水潭学院渐上轨道,第二学年的学生,报名达到三千人,规模超过太学。
为此,学院不得不举行入学考试,控制每学年的学生在两千人左右。可以说,唯一不太趁心如意的,是他的毛笔字始终不见起色。
这一天,石越和往常一样,一大早起来便往白水潭学院赶,很快地就是重阳佳节了,加上连日大雨,好不容易放晴,东京城里到处是菊花。
通往白水潭学院的水泥路边上,此时,已植了稀稀疏疏的树。
走到附属小学的校舍附近,就可以看到学院布置的菊花,虽然品种一般,不过,对石越这种不懂得赏花的人来说,还是挺漂亮的。
到了桑充国的「公厅」〈办公室〉,石越忽然童心大作,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却见桑充国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发呆,手里还拿着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楷字的大纸。
「咳!」石越咳了一声,问道:「长卿,秋高气爽,你在发什么呆?」
桑充国见他来了,苦笑一声,「子明,你来看这个。」
石越疑惑地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来,原来上面写的,全是些学生的名字。
桑充国在旁边说道:「这是一年级考二年级的名单,其中考上明理院的约一千五百人,一千一百九十三人儒学,二百余人律学,八十人哲学。
「考上格物院的学生约五百人,是明理院的零头,三分之一,算术九十人,格物和博学,都是二百余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石越倒是奇怪了,虽然算术人少一点他很奇怪,但是,想来格物和博学都要修算术,专修算术的少,也很正常。
格物院能有五百人这样「了不起」的成绩,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不是奇怪,我是担心。」桑充国解释道。
「担心?」
「是啊,明理院的规模太大了,容不下这么多人呀,而格物院又空出许多地方来。」桑充国担心的是实际问题,长期以来,都是他主持具体事务。
「还有,现在我们学院修格物的学生,倒像是谦谦君子,虽然有争议,但是都是细声细气解决;反倒是这些考上明理的学生,在辩论堂辩论时,几乎恨不得把对方给吃了。」
桑充国想想辩论堂里的情景,就有点受不了。
「二程和孙觉、邵雍等人,自从过去一次辩论堂后,就再也不去那地方了。
「他们几个虽然各有观点主张,但是,也不至于争得面红耳赤。这些学生却可以为了捍卫一句经义,和人家吵上整整一天。」
石越听桑充国抱怨这些,不禁好笑,「长卿,你也太杞人忧天了,明理院的人太多,就把他们的课分开,不用排那么满。
「况且,明理院二年级了,教授只上大课,小课比较少,怕什么?至于辩论,对他们将来有好处……」
「不错,他们经常辩论,能于经义中发现新义,也是好事。日后我们白水潭学院的学生参加科考,一定会很出色。
「子明在明理院前刻下『文以载道、学以致用』八个大字,很合吾心。」孙觉一边摸着胡须,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起进来的二程也点头称是,理学家对于学以致用,是绝不反对的。实际上,当时有不少人,就是因为觉得科考于世无益,而改学理学的。
石越连忙转过身来,一面行礼一面笑道:「原来是孙大人,伯淳先生〈程颢〉、正叔先生。」
桑充国也赶忙起身见礼。
孙觉和程颢微笑回礼,程颐也面无表情地回了一礼。
程颢笑道:「子明,我们是来找长卿商议一件事情的。」
桑充国请众人坐了,一面向石越解释道:「孙大人、伯淳先生、正叔先生,还有邵先生等人都说,学生们在辩论堂辩论,有不少言论颇有可采之处,希望能整理了刊印,而不仅仅是贴在学院之内。」
石越笑道:「这是好主意。」
桑充国皱了皱眉头,不满地看了石越一眼,「只是这些言辞,颇有不逊之处,刊出去,有很多观点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程颐点了点头,「长卿所言不错。」
石越笑了笑,说道:「这事无妨的,其实,竟可办一《白水潭学刊》,每月一期,让学生们把自己的心得写成文章投稿,由诸位先生组成编审会,专门审议文章能否在《学刊》上发表,这样就可以保证质量了。
「而无论学生和先生们,只要文章在学刊上发表,皆给一定的润笔,谓之稿酬。这样可好?」
程颢想了一会,笑道:「这又是个新奇的好办法。」
孙觉也觉得甚好。
程颐却问道:「若是编审会意见不同,那又如何?」
石越笑道:「这又不是科考,虽不能太宽,也不必太严,依在下看,倘意见不一,只要编审会有两人同意,不管他人同不同意,都可刊印。」
桑充国主持校务近一年,已是精干许多,想了想,道:「诸位先生太忙,若真要创办这个学刊,学生中优秀俊逸者,可以选一、二人,来帮助处理琐杂事宜。
「另外,既是白水潭学刊,则明理院和格物院不可有偏颇,三分之二明理院的文章,三分之一格物院的文章,这样方见公允。
「明理院的文章,由明理院的先生们审议,格物院亦由其自己选。如此可好?」
众人又议了一回,觉得他说得不错,便算是议定了。
石越待二程等人一走,便拉着桑充国往门外走去,笑道:「这样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把校务先放一下,到白水潭附近逛一逛去。」
二人也不坐马车,各自牵了一匹马,沿着白水潭学院的小路,慢慢往外走去。
整洁的水泥小路,良好的植被,树丛中隐约出现的古典风味的建筑,徐行的石越忽然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参与白水潭学院后期规划的人,都是胸中大有丘壑的人物,从美学上来讲,白水潭学院的确是很有欣赏价值的。
一想到实际上,是自己缔造了这一切,石越心中又有了一种骄傲的感觉。只可惜,这一份成就感,没有人能够和自己分享,他毕竟是有太多秘密的人。
和桑充国一边品评路边的菊花,一边享受凉爽的秋风,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白水潭之外的村落里。
桑充国笑道:「子明,我有点渴了,找户人家讨口水喝吧。」
他一提起,石越也觉得自己有点渴了,便笑道:「好啊。」上马看了一下远处,扬鞭指道:「去那里吧,那里有户人家。」
二人催马来到一处农户房前,这是一栋白水潭附近很普遍的红砖平房,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门前玩耍。
见有生人过来,毕竟,是白水潭学院旁边的小孩,倒并不是很害怕,男孩略带羞涩地问道:「你们找谁?」
石越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脸蛋,「我们来讨口水喝,你怎么不去上学?」白水潭的村民的子女,都可以免费进蒙学就读的。
「哦,二妹,去倒两碗水来。」小男孩转过身招呼她妹妹。
看着小女孩清脆地答应一声,跑进屋里,桑充国也笑着摸了摸了小男孩的头,问道:「家里大人呢?你为什么不上去学呀?」
「爷爷、奶奶和娘去地里干活了,爹去做保甲了。家里要人看家,还要给爷爷奶奶做饭,没时间去上学。」小男孩说话很有条理。
石越楞了一楞,和桑充国对望了一眼,不再作声。
秋天是忙碌的季节,居然还要参加保甲?这保甲法也太不象样了,逼得老弱妇孺去从事生产。
小女孩端着两碗水出来,怯生生地递给石越和桑充国,石越微笑着谢过,站起来喝水,碗在嘴边,却停住了。
桑充国看出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子明。」
「你看,前面的地里,有青壮年在干活。」石越一边说,一边指给桑充国看。
桑充国顺着石越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人在地里做事。他疑惑地看小孩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石越蹲到小男孩面前,笑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家有叔叔伯伯,在地里做事吗?」
「因为他们家有钱,我们家没钱。」小男孩的回答倒是很精辟。
石越和桑充国对望了一眼,无言地叹息了一声。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其中的关键了。
小吏不顾农时,强迫丁夫参加保甲训练,为了不误农时,农民只好交点钱行个方便,没有钱的,就只好让妇孺去劳动,真正的劳动力,却在那里参加军事训练。
看着这一切,二人的游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谢过两个小孩,便慢慢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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