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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给予杨元庆特殊优待,那是看在乐平公主的面子,现在乐平公主逝去,他也要收回杨元庆的特权。
杨广看了杨元庆一眼,缓缓道:“按照隋朝例制,边疆军队大臣的家属须留京中,你的家属跟在身边,其他边镇将领都颇有怨言,让朕很难办,你把妻儿送回京城吧!朕会保证她们安全,另外丰州人口太多,政务繁重,不宜军政一体,朕反复考虑了,可以不分割为多郡,但须军政分离,你依然出任丰州总管,而五原郡太守朕决定让杨师道担任,你就不用兼任了。”
杨元庆深深吸了一口气,杨广没有剥夺他的军权,这就是他最大的幸运,他立刻躬身道:“臣尊旨!”
“朕有点疲惫了,退下吧!”
“臣告退!”
杨元庆慢慢退出,退到大门口时,听见杨广冷冷的声音,“朕就当义成公主已经死了。”
杨元庆浑身一震。
.........
大业六年十月,杨广返回京城,随即颁布了备战诏书,令京城三万富人购买军马,又在山东置府,养马以供军队使役,使战马价格一夜暴涨,匹马十万钱,京城富户皆苦不堪言。
随即杨广又下令在柳城郡的泸河镇和燕郡的怀远镇建百万石粮仓,又下诏在齐郡、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济北郡、北海郡等六郡征发民夫六十万人,自备牛车干粮,将六郡官仓粮食全部运往辽东,送粮民夫胆敢私贪官粮者,一律处死。
旨意下达至六郡,顿时民怨沸腾,此时,齐郡、济北郡、北海郡的旱灾极其严重,而黄河北面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爆发的大涝灾横扫田野,六郡秋粮皆颗粒无收,饥民遍野。
而皇帝杨广此时下达的诏书,俨如雪上加霜,六郡官府不敢违抗圣旨,在县乡强征有牛的人家为民夫,征发了三十万辆牛车,每辆牛车运官米三石,两人共推一辆,命他们自备干粮,将百万石官粮运往辽东。
一路向北的官道上,运粮民夫络绎不绝,道路艰难遥远,一路上到处是倒毙的民夫和病牛尸体,而牛车缓慢,去辽东至少要两个月路程,随身携带的干粮大多只能维持十天,根本不够,民夫们只能偷食官粮,还没有到辽东,粮食便已吃掉一半,民夫只能将剩下官粮私分逃亡,沦为盗贼。
这是运粮的民夫,而真正的危机却出现在六郡地方各县,由于官粮变成了军粮,没有哪个官府敢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百万饥民嗷嗷待哺,粮食尽绝,安分守纪者只能等待饿死之rì来临,而抢劫掠夺则还可能活命,天怨人怒,官民矛盾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齐郡邹平县,在距县城约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队五百余人的骑兵在向邹平县城疾驰,为首官员正是齐郡丞张须陀,他身边骑兵皆是齐郡地方军,由果毅都尉秦琼率领,他们是接到邹平县县令的紧急求援,数万饥民即将爆发动乱,他们率军赶去镇压。
一路之上田野荒芜,土地龟裂,所有河流全部干涸,到处可见人畜白骨,邹平县是齐军灾情最严重的一个县。
“郡丞!”
秦琼纵马追上张须陀,问道:“官仓不能放,为何不开义仓放粮?”
张须陀狠狠瞪他一眼,怒斥道:“义仓还有狗屁粮食!”
这一个多月来张须陀疲于奔命,嘴唇已经燎起一串火泡,声音嘶哑,脾气极为暴躁,或许是认为自己不该怒斥手下,他目光柔和一点,问道:“你家里境况如何?”
秦琼苦笑一下,“我家里还好,还有一点存粮,昨天送了二十斤米给士信,听说他家里断粮了。”
张须陀叹息一声,他自己家里也快没粮了,家徒四壁,能卖的都卖光了,他准备把妻女送进京,请徒弟杨元庆照顾。
秦琼犹豫一下又道:“郡丞,能不能镇压稍微放宽一点,毕竟民众都被逼到绝路了。”
张须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邹平县之所以比别的地方闹得更严重,是有人刻意挑拨。”
秦琼一惊,“郡丞是指长白山巨盗王薄吗?”
张须陀恨恨道:“正是此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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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兴风作浪
全文字无广告 第十一章 兴风作浪
令人张须陀咬牙切齿的王薄便是邹平县人,几年前犯了事,被官府通缉,他索xìng逃到齐郡四县交界处的长白山中为盗,自称知世郎,聚集一百余名地痞无赖为手下,经常在齐郡和济北郡的地带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而且此人极为狡猾,读过几年书,略通兵法,张须陀几次设陷阱引他入套都被他逃脱。 全文字无广告
这次邹平县成为重灾区,饥民数万人,求生无路,王薄便感到造反时机来临,悄悄带了几十人潜入家乡,伺机起事。
此时在邹平县县衙前聚集了一万余饥民,人头密集,群情汹汹,要求县令开仓放粮。
在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呼:“义仓是我们的粮食,要求官府开仓放粮!”
“放粮!”一万余人高声怒吼,吼声震天,粮仓就在县衙东侧,上万双饥饿的眼睛盯着粮仓高高的尖顶。
县衙大堂上,几名官员焦头烂额,皆束手无策地望着县令,邹平县县令姓孔,在邹平县出任县令已经三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早在几天前,他便发现有人在挑拨饥民聚众闹事,派人紧急向郡里禀报,他现在就指望郡里的军队能及时赶来。
孔县令背着手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县丞劝他,“县令,官仓内现在还有两千石粮食,不如稍许放一点粮食,我担心他们马上就要冲击县衙了。”
孔县令狠狠瞪了他一眼,“朝廷旨意上写得很清楚,所有官粮全部转为军粮,运往辽东,若放了粮食,我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主簿也忍不住劝道:“朝廷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一旦饥民爆发,不仅会把粮食抢光,我们一个都活不成,与其被饥民杀死,就不如少放一点点,一百石、两百石都行,先安抚住他们,等郡里军队到来。”
孔县令心中也很矛盾,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郡里的军队,但他也害怕时间上来不及,他的妻儿父母都在后宅,一旦饥民冲进来,家人也保不住了。
他终于下定决心,对几名官员低声道:“咱们几个现在都是为了保命,就放三百石粮食,一旦郡里问起来,我们都不能承认!”
几名官员一头,“县令放心,大家都是为了保命。”
孔县令又对县丞道:“这三百石粮食就做进辽东帐里。”
县丞又意味深长地笑道:“县令高明,反正逃民无数,辽东收不到粮食,我们也可以推说是逃民私贪了。”
孔县令眼睛眯了起来,他明白县丞的意思,现在斗米值几千钱,这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那就做六百石的帐,三百石放给饥民,另外三百石,就我们几个.......”
..........
就在县衙决定放粮的同时,在县衙附近的一间屋子里,王薄和他的十几名骨干手下也在商量对策。
王薄今年四十岁左右,因为读过几年书,外表略显得文质彬彬,但多年的盗贼生涯,早已使他的心变得冷硬如铁,他并不关心饥民死活,他唯一关心的便是自己的目的能否达到。
这几年他被张须陀不断征剿,使他感觉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与其一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做番大事,恰好齐郡大旱,朝廷又强征民夫运粮,使得民怨沸腾,王薄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次一万余饥民围困县衙,便是他和手下所为,此时王薄也在等待军队到来,他知道饥民聚集冲击县衙,官府必然会派兵来镇压,他就希望这样的情形出现,官逼民反。
“首领,我们要把这些饥民带走吗?”一名手下小心翼翼问道。
王薄瞪了手下一眼,“把这些饥民带走,我拿什么养活他们?”
另一名手下粗鲁地喊叫起来,“那我们来邹平县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王薄大怒,抡起鞭子狠狠抽过去,吓得所有手下都不敢吭声了,王薄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挑动饥民冲击官府,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饥民效仿,让张须陀疲于奔命,他便无暇顾及我们,我们才好就中取事。”
众手下这才恍然大悟,还是首领高明啊!王薄又得意洋洋道:“官府不是征发民夫送粮去辽东吗?咱们就号召一下,不要把粮食送去辽东,直接把粮食送给咱们不好吗?而且这些送粮民夫家里有牛,光景应该不错,他们人来了,家产也自然会带来,有钱咱们就可以置办兵器盔甲,倒时咱们兵强马壮,也占据几座县令享受一下做皇帝的滋味。”
众手下眼中都露出了向往的神sè,在他们心中,皇帝的生活就是天天锦衣玉食,拥有成群美貌的女人。
“干!”
十几人一起大喊起来,“首领,我们该怎么做?”
王薄取出一张纸,yīnyīn笑道:“号召民众,最好就是歌谣,我写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邹平事了后,你们去官道上广为传播,相信他们走投无路,自然就来投靠我们。”
众盗贼一起围上,王薄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唱道:“长白山前知世郎,穿着红罗锦背裆,长矛侵天半,轮刀耀rì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好歌!”众人大笑。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奔了进来,急声喊道:“首领,县衙说马上放粮,让大家稍安勿躁!”
王薄脸sè一变,怎么能让官府放粮,他立刻对众人道:“来不及等军队了,现就去煽动民众,就说县衙要镇压我们,你们带头冲击县衙。”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王薄毫不迟疑道:“只要冲击一起,我们马上就撤!”
..........
尽管邹平县衙已告之民众准备放粮,请民众稍等,但一万多饥民在饥饿和激愤的双重折磨之下,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耐心。
有人在饥民中大喊:“官府是在欺骗,在拖延时间,大家去仓库取粮!”
一万多人愤怒地大吼起来,在王薄数十名手下的带领下,民众终于爆发了,俨如洪水溃堤,撞开县衙大门,人流汹涌地冲进了县衙,在饥民冲进县衙的同时,县里的上万居民也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参与抢夺粮食,争先恐后,互相践踏,惨叫声、哭喊声,整个县城都疯狂了。
........
西城门,张须陀率领五百骑兵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县城,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仓库早已被一抢而空,县衙周围只剩下几百名没有抢到粮食而不甘离去的饥民。
县令、县丞、主簿和十几名衙役都被打死,人头悬在县衙大门上,尸体则血肉模糊地扔在台阶边,包括县衙后宅的县令家人也一并被杀,几十只饥饿的野狗正疯狂地撕咬着尸体。
这个场景令张须陀勃然大怒,正好此时,一名少年男子慌慌张张从县衙内跑出,背了一袋黑豆,这是他从衙役房中发现,张须陀杀机迸发,张弓便是一箭,少年惨叫一声,被一箭shè死。
“给我杀!”
五百骑兵狂风般冲上,挥刀劈砍尚未逃走的饥民,数百饥民哭喊连天,四散奔逃。
秦琼见里面有很多老人和孩子,他心中不忍,大喊一声,“住手!”
秦琼是果毅都尉,在他的命令下,骑兵们停住了杀戮,张须陀怒视秦琼,“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秦琼指着几名妇孺道:“要杀就去杀王薄,和这些饥民何干?他们都是妇孺,如何能杀人?”
张须陀凶狠地盯着秦琼,秦琼低下头,半晌道:“卑职愿受军法处置!”
张须陀慢慢回头,盯着这些饥民,尽管他知道冲击县衙和这些人无关,但邹平县已经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如果不血腥镇压,震慑住饥民,那就还会有十个、百个邹平县出现,天下将大乱。
他断然下令道:“杀!无论老幼,一个不留!”
骑兵们挥刀冲上砍杀,顿时一片惨叫,几百名饥民倒在血泊之中,秦琼心中难过之极,别过头去,不肯动手杀人。
张须陀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我军令如山,你竟敢违抗,来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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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白山大盗王薄的挑唆之下,邹平爆发了第一起饥民冲击县衙抢粮事件,但因齐郡丞张须陀的血腥镇压,震慑住了饥民,而没有形成连锁效应,与此同时,在郡衙的默许下,各县官府也惧怕邹平县的抢粮风cháo燃到自己头上,也陆陆续续开义仓少量赈济饥民,并劝说大户赈灾,使饥荒略略得到了缓解。
而这时,一首琅琅上口的《无向辽东浪死歌》却开始在黄河两岸六郡内流传,号召民众抵抗征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