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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戈-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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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若非全心全力保护辎重充当后军,黄天后土共弃之!”阮睦盯着我道。
“好,本官就将平倭军五万性命押在将军身上了。”我交过虎符,拿起最后一只已经合二为一的铜老虎,道,“众将军回去整理人马,加紧训练新兵,于十日后京郊誓师。”
“末将领命!”五位将军异口同声。随后,郑欢问了句:“大人,军中该如何称呼?是大人还是将军?”我不知其中差别,一时无从选择,看了看一旁的孙士谦。孙士谦会意,笑道:“军中自然以军旗上的名号为准,称呼大夫吧。”
我也笑了,道:“刚好我也算是医士,就称大夫*也算不得欺世盗名。”
众将又闲话两句,纷纷退去。西域凯旋之后如此之快又要出征,虽是武人的荣耀却也有违人之常情。而且死伤的兵士由新兵补上,起码的刀枪总要练些日子。我看看天,似乎又要下雪了。
“明大人,”孙士谦叫我,“下官已经找好了门房和花匠,还请了两个侍女也方便打扫。”我有些不喜孙士谦自作主张,却没有表露出来,道:“有劳仲进了,这些私事本不便麻烦你的。”“明大人说得见外了,下官身在大人麾下,本当如此,不为过,不为过。”孙士谦道。
“仲进,你说本官是否该请大帅麾下的那些文吏出来吃顿年饭?”我突然想到。
“大人是主官,他们只是文吏,本该他们请大人的,想来不要几天帖子就会来的。”孙士谦笑道。
我让孙士谦带着人直接到家里来,又叫了个差役送我回去,来的时候已经两手冻得通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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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最后也没见过陈裕,他在元宵节前两天悄悄誓师走了。本来廷议的时候是说我们渡过了绿鸭江再兵分两路的,他现在赶在我之前就走想是怕我和他争功。韦白对我说起这事时,我只觉得此人小气,非大将所为。
元宵节那天,我让门房老张买了四盒酥饼八篮苹果,取“四平八稳”的彩头,又让他和花匠老褚一起陪我去元帅府。
元帅府的大门一如我走时的气派,太宗皇帝御笔提写的“司马第”匾额高高挂着。只是红色的灯笼换了白灯笼,糊着个“蒋”字。
我让老褚去投了名剌,过了一会,开了扇小门,老褚老张抬了我进去。元帅府是五进的大宅院,昔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现在看看似乎连下人都少了许多。前厅就是大帅的灵堂,因为没有下葬也只好这么一直摆着。大大的“奠”字之下跪着一个少女,年纪也不小了,就是大帅一直担心的女儿。
我取了三柱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蒋小姐磕头回礼,泪落连珠。我想起大帅那日感叹无人送终,本想自荐代做孝子,但苦于大帅国葬不知何日才办,再过两日我又要率军远征,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了下去。
“蒋小姐,还请节哀顺便。”我沉声道。
蒋小姐只是低泣。我又问:“老夫人还好吧。”蒋小姐抬头看我,充满疑惑。我知道自己问得唐突,连忙解释道:“昔日学生借宿府上,得大帅与老夫人照顾,感怀颇深。”蒋小姐低头垂眉,道:“家慈身有小恙,不便见客,万请见谅。”
我连忙道:“学生自不敢打扰夫人清净,学生后日有公务在身,离京有些日子,待回京之后再来拜访。”
“有劳大人费心。”蒋小姐款款再拜。
我施礼告辞。
当夜在韦白家吃了晚饭,被韦白拉出去看灯。我早就不喜欢这种热闹场景,只是挨不过他们两人,只得跟着去外面走走。今年的元宵灯会似乎格外热闹,圣上居然也派了仪仗出来晃了一圈,只是不见他的人罢了。
京师所有人家大概都出来了,也只有这天,那些大媳妇小姑娘才能夜里出来玩耍,当街嬉闹。孩子们的兔子灯拉得满街跑,我想起自己十来岁时也喜欢玩这些东西,我的第一个市井诨名就叫“兔子灯”,因为我拉的兔子灯跑得最快。
元宵时节树都没有发芽,往年都是官府绑了绸缎扎的锦花。今年大概大动兵戈,所以树上都是光秃秃的。这样也好,凭白被暴竹烧坏了也可惜。
回到家时,我看到门口立着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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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大夫”为官名时“大”字读音(四声da),为称呼时“大”字读音(代),这也是为何《封神榜》里读“大(dai)王”,所以明可名才自嘲自己算是医士,被人称呼“大(dai)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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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济兵燹 第十一章 牵挂

走近一看,居然是史君毅、石载和戚肩。
“回京一别,今日才又相见啊。”我作揖招呼,“三位怎么不进去?”
“知道明先生不在家,自然当在门口恭候。”史君毅说得客气。
我把三人介绍给韦白,韦白又有家眷在场,不便多说,匆匆回去了。我请三位进屋,也责备老张怠慢了客人。
“老爷,我可是请他们进去坐的,是他们怎也不肯。”老张委屈道。
我知道这是史君毅等人给我面子,笑了笑,道:“来我这里还凭的多礼,下次若我不在,进来坐坐又妨碍了什么?”
老褚大概已经睡下了,侍女又睡偏房,家里也没点灯。史君毅左右看了看,道:“大人真是清廉,连个下人也不请吗?”我道:“并非我清廉,实在是没有贪墨的资本,呵呵。”
我招待他们在厅里坐下,让老张帮着烧些茶。
“戚肩,你现在在谁的帐下?”我一直将戚肩当弟弟看待,自然也最关心他。
“先生,史将军抬举我在他帐下做了个兵尉。”戚肩还是当年的孩子神气。我看了看史君毅。史君毅明白我的意思,说道:“戚肩还算不错,刀马娴熟,从小就在北疆学会了的。我让他当兵尉,倒也还震得住那些兵油子。”
“莫非先生不信我吗?”戚肩还不是大人,有了不悦也不会藏在心里。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史将军让你这么早就担着百来条人命,太欺负你了。”戚肩听了,腼腆地笑着。我转过话题,问起石载的伤势。石载挺胸道:“有劳先生记挂,末将早就伤愈了,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说老子重伤,其实真的只是皮肉伤罢了。”我知道他是嘴硬,当日他被抬回大营,我给他扎的针他都不知道。
“伤好了就好,石将军多多休息,好得透些。”我又问史君毅,“听说史将军升了中护将军,正组建神武军呢,想来公务繁忙吧?”史君毅没有答我,使了个眼色给石载。石载想来知道我故意引开话题,只好开口道明来意:“明大人,末将等愿随明大人出征高济平倭。”
我当日也颇多犹豫,现在给他这么一说,倒不知如何回绝。沉吟片刻,我道:“石将军可算是将才难得,只是这次皇上只准我领五万兵马,实在是没有空额了。”石载嘴角一抿,道:“先生可配副将?”我一想也是,石载授的是安前将军衔,品秩不低,让他做副将刚好弥补我统军经验不足之缺,而且也免了他上马接敌。“石将军言之有理,明某明日启奏圣上,让石将军做副将。”我道。
不料石载连连摆手:“末将何德何能,怎能得此高位?末将是想推荐史将军的。史将军年过不惑便已经做到了八中征,是我朝最年轻的八中征将军,担此重任,可说众望所归。”我愣了一下,看向史君毅:“只是如此太委屈将军了,而且兵部不是在组建神武军吗?”史君毅笑道:“能在先生帐下有何委屈?当日先生从八品,在下正三品尚觉得天经地义。现在先生正五品,在下只是从二品,岂不更加理所当然?至于神武军云云,乃是庸将所为,不能在沙场斩将夺旗,便是给了我大司马也不做的。”
“哈哈,史将军赤胆忠心,若是史将军不弃,明日明某就递折子。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将军就成了光杆将军了。还有刚才石将军所言……”我犹豫道。石载咧开嘴,笑道:“既然有了主将副将,总得有亲卫队吧。我飞骑营兵尉以上官长,皆愿做先生亲卫。”
我算了算,若是这一百十一人的亲卫队,不知算不算赖皮。
“先生,戚肩还是想来给你当个亲兵。史将军他欺负我,让我小小年纪便担着百来条人命。”戚肩居然撒娇道。我沉下脸,正色道:“戚肩,列兵能升兵尉,要斩级百颗,你当是闹着玩的?”戚肩见我认真,不敢再玩笑,道:“先生,戚肩做了兵尉带了兵才知道,原来我对战阵懂得太少,听那些老兵讲讲故事是一回事,提着人家的脑袋又是一回事。所以戚肩还是想回来,跟着先生,也能多学些东西。”
我朝十五岁便可入伍,戚肩十七八了,也算不得小,不少什长也是这个年龄,而且做到什长就说明名下记着五十颗脑袋。不过我还是心软了,答应他明日就搬来我这里,继续当我的亲兵。
史君毅他们走时已经将近子时,韦白还是来了。“这么晚还没歇息?”我问他。韦白拎了拎手里的酒,道:“子阳即将远征,特来送行。”我勉强笑道:“小弟后日便要誓师出征了,实在不敢多饮,我们兄弟就聊聊吧。”韦白欣然点头。
当夜,我和韦白聊到天明时分,从修身到治国,无一不谈怎么也聊不够。一直到我听见街上人声又起,才沉沉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日当中天,却软绵无力。老张在厅里看到我,给了我三封拜帖,本以为是那些无聊官员送的,却见其中一封字迹清秀,倒像出自女子的手笔。拆开一看,原来是怡莉丝的手信,没有多少言语,只说自己在京城开了家酒楼,切莫挂念云云。另祝我远征平安,凯旋而归。
元宵那日,圣上出了皇榜,通告天下:倭奴无礼,我大越起兵争伐。现在大概连街头的孩子们也开始流行起打倭奴的游戏了。我也是誓师之日方才知道,史君毅居然还是皇亲,从未听他说过,我拿着圣旨问他时,他才吞吞吐吐道他是皇太后的侄子。我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告诫自己,以后多称“学生”,少道“本官”。
石载的百十骑兵成了我的亲卫,算是我平倭军品秩最高的一曲。听说只有辎重营统领刘钦对我中军多了百十匹战马有些微词,我当然也不会去追究,只要入了高济他能按时供给粮草便算是立了大功。
朝中几个有点交情的文官比如韦白和管叔桐等人也都出城送我,只是他们身为文官不能参加誓师,便在京师北面的十里亭摆了酒。管叔桐送了一首诗,韦白在崇文馆的同僚贺隐贞虽是第一次相见,却以一曲《武王操》相送,悲壮之声播闻三里。
韦白原本有事没事便要写诗,此番却几次投笔,最后只拿出一个红结给我绑在翠绿如意上当了坠子,道:“这是你嫂嫂昨日去清风观里求来的,愚兄不信鬼神,却望他们能庇佑子阳箭矢之中安然无恙。你也要记挂着我们这些亲朋好友啊。”
我当然诺诺,本想放言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即归,又咽了下去。戚肩等人抬我上了大车,我索性放下帘子,不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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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复行行,与君生离别。
相去万里远,天涯各一方。
道路阻且长,会面宁可知?
胡马啸北风,越鸟巢南枝。
盼君思故土,莫恋他乡金。
浮云蔽白日,黑水起太阴。
一朝归途坦,劝君莫迟疑。
行前夫复言,垂泪衣衫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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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歌声渐远渐轻。
我鼻子突然有些酸,摸着那个红绳织出来的如意结,想起第一次随军远征的情形,有种再世为人的感叹。
“此战归来不复战,笑将金袍换紫袍。”辛去疾第三次征林南归来时曾作此句,本以为刀兵入库马放南山,染血的金甲可换庙堂的紫衣,他却不知前路等他的是八百里金牌快马,命他转战阴山,终于死在沙场之上。
我比这位齐朝宿将又如何?

高济兵燹 第十二章 初到高济

元平元年,三月初三。虽是春日,北边苦寒之地却依旧可见积雪。我本不急着赶路,虽说兵贵神速,但那倭奴必知我大越出兵征讨,赶得急了也没用,反成疲兵。我前几日在绿鸭江畔找到个河工,得知这江水还有一月方能解冻,暗自咋舌。也是从他口中才知道,原来陈裕早在二月半就过了绿鸭江,打的却是“平倭大将军”的旗号。
刘钦一日两次向我汇报粮草辎重事宜,我每次都满意地嘉奖几句。并非我小题大做,离开最后一座中城怀化城已经旬日,过了江便是高济地界,虽然孙士谦给了我图册,但是派出的斥候却还没回来,不知最近的补给城池还有多远。
“报大夫,”斥候回来了,“卑职已经探明,西北五十里便是高济安市城,可供大军补给,安市之南二百里便是高济的北都平图城。”
我看了看天,道:“加紧行军,今日扎营安市。”
传令兵躬身而出,大军的行动更快了些。
当日日落时分,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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