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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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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他便打了一门破大精罗只得,却输了五块钱。在二十三日晚上,他又得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在二十四日那天,他又打了一门蛤烟精李明珠,又输去了从房东那里借来的四块钱。他有些害怕起来。这死人头怎么不灵?可是他还迷信着一个死人头,有三次灵验的效力,故而在二十四日夜里,仍把那板箱放在枕边,又虔虔诚诚地祝祷了一会,希望做一个灵验的梦。这一夜他梦见一只猴子,便又把他的棉袍典押了三块钱,打了一门白猴精张三槐。不料在二十五日傍晚揭晓的时候,又同样不中。这时他才悔恨起来。他割了人家的尸头,无论如何,心中总有些潜伏恐怖意识。这时他因悔恨而发生恐惧。他一时慌乱,本想把头抛到什么旷地上去,可是心又不定,便拿着那只藏尸头的肥皂箱,送到王家的后门外去。那时候他恰见王家的后门开着,就索性将板箱送进了后门。后来他到一个朋友家里喝了一会酒,回到猪行里去复工,才被我们捉住。

他在二十三日晚上,曾到王家后门口去探过一探,却不见动静。他有些诧异,王家里失去了尸头,怎么竟毫无举动。故而到了二十四日的早晨,他第二次到王家后门口去探听,恰巧撞见王保盛从里面出来,他便急急逃走。这些就是钱老七犯罪的经过。

二十六日的早晨,我到爱文路霍桑寓里去找他说明几种补充的解释。这原是他夜里在警署门口分手时约定的。不料我到的时候,他却早已出去。施桂告诉我,他是接了沪江旅馆姓许的电话才去谈判的,故而叫我在他的办公室中坐一会。我等到十点敲过,霍桑才回来。他先打了一个电话给汪银林,叫他把守候阿四的侦探们撤去,又请他担任关于公事方面的一切手续,又约他在空的时候到寓里来,以便把案中的详情报告他。

霍桑坐了下来,毫不保留地给我解释一切进行的过程,不过他在解释案中的内幕以前,先发了一番牢骚,诅咒那害人的花会,同时又归罪到社会制度的畸形。

他叹息道:“包朗,你读报时候,如果能特别注意到社会的下层状况,那你便可以明了这花会的恶势力的厉害!唉2死人的花会!吃人的魔鬼!”

我点头道:“我对于打花会的赌法,虽完全是一个门外汉,但偷割图髅的话剧,报纸上果真也时常瞧见。还有更不堪的,少年妇女们,会不顾一切地睡在旷野中棺材旁边去祈梦,因而遭遇暴徒们的好劫!至于因赌输而自杀的事,几乎每天报纸上都可以找几件出来!”

霍桑应道:“这些结果果然是很可怖了。我想这还不是焦点,终有一天会有着魔的赌徒,割了活人的头祈梦!但更可怕的,却是这班匪棍们的手段。他们有所谓听筒,分简,航船等等,真是星罗棋布,无孔不入!那些进出巨万的大赌场,影响所及,至多不过掀翻了几个富豪大亨的宝座,撕破了几个有闲阶级的钱囊,还无所可惜。但这吃人的花会,却最吸收劳苦阶级的膏血,而且恶势力非常普遍!这真是上海社会的隐忧!”

我忽自告奋勇地说道:“那末,我们来努力一番,把这一班匪棍扑灭一个干净!”

霍桑又深深叹了口气。“唉!谈何容易!这也并不是根本办法。你岂不瞧见社会上经济崩溃的现象,处处既充满着失业恐慌?而少数人还只顾自己享乐!多数人既感着谋生的困难,便都趋向不劳而获的投机方面去。那些角黠的魔鬼,便利用着这种普遍的侥幸心理,随处布设着杀人的罗网,专等那些可怜的愚民一个个投身进去!”

我们经过了一度相对的叹息,我便问他怎样会想到那个打花会着魔的钱老七。

霍桑因解释道:“这一回事在着手的当儿,我敢说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刚才找到沪江旅馆里去,那许邦某因着事实的发展无可掩饰,也不必掩饰,故而招集了保盛,和我开诚布公地谈过一回。他曾把那菊香领出来作证……”

我不等他说完,禁不住插口道:“唉!这小使女已出现了?你瞧见没有?

霍桑点头道:“瞧见的,伊被藏在唐禹门的家里。昨天我们到唐家去时,伊就在楼上,可以说当面错过。我们起先本希望找着这女孩子,给我们做一个证实倪氏母子们犯罪的证人,不料结果伊反做了给他们洗刷嫌疑的证人。这也是我所意想不到的。

“菊香怎样给他们洗刷?

“那王保荣在法院里告诉你的话,当真完全不虚。在他出门以前,经过的事实都是很自然的。自从他出门以后,因着种种的疑障,才构成这件离奇的疑案。他偷了东西出门时,菊香已在开始瞌睡。但伊在迷蒙中曾瞧见他拿着包裹偷偷地出去。接着伊果真睡着了。过了一会,屋面上大概因着野猫的奔窜,掉下了一块瓦来,菊香才突然惊醒。伊张开眼睛来一瞧,忽见那白馒的一角有些卷起,从慢外瞧得见的那盏放在死者头边的幽明灯,那时也已熄灭了。伊有些惊异,站起来探头向慢背后一瞧,觉得有了变动。伊更将慢角拉起了些,便发现了板上躺着的主母已变做了没头的尸身!伊才禁不住惊呼起来。

那倪氏母女知道了死者失头的事,大家都慌得没有办法。后来查问保荣,菊香就说曾瞧见他偷偷掩掩地拿了一个包裹出去。那倪氏知道保荣本来是个打花会的信徒。伊一时神经过敏,便假定保荣定是为着打花会祈梦的缘故,将死人头割了出去。伊知道保荣平日的喜欢赌博,并且本有些胆大妄为,这举动也干得出。除此以外,伊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伊觉得这回事若给保盛知道,一定不得了,才想出掩饰的方法来。

“这种事假使发生在别的人家,原可以用合法的手续解决,决不致铸成这样的大错。可是他们的家庭是畸形的,这里面既有妻妾的地位,又有异母兄弟的猜疑,还夹杂着遗产的祸水,层层魔障,便闹出这种意想不到的纠纷。你总记得王保盛曾告诉我们,倪氏送枣子汤给他喝的事。这举动分明是优氏围着干了亏心事,要想弥补课盛的感情,未必有什么恶意。保盛却因着疑障的阻隔,便认定伊要下毒谋害。即此一端。已可想象到家庭问疑障的可怕。”’

我也跟着霍桑叹了一口气:“这妇人既这样子假定伊的亲生儿子保荣割去了尸头,可是就自己动手把那没头的尸体装进棺材里去吗?”

霍桑点头道:“正是,这可怕的工作,就是那三个女子动手的,连那菊香也同样有分。因为菊香虽然是死者所亲信的,但失头的事,伊觉得自己也有过失,故而不得不倾向到偏氏方面去。我现在回想,当时我们即使找着了这小使女,伊也未必肯把真相告诉我怀W!

我又问道。“但这钱老七在后门外偷窥的行动,王保盛在前天早晨就告诉我们的。你当时怎么还想不到他?”

霍桑摇头道:“唉,包朗,你说得好容易!当时我们隔着层层的疑障,我并没有天眼通的本领,又不能”‘格指一算’,怎么能想得到?我既然知道他们有偷表的诡秘举动,料想势必有通同助理的人。我因假定这个在后门外偷窥的黑脸人,定是倪氏的同谋人之一。这个人既然只被王保盛偶然撞见一次,便无影无踪,一时自难于着手。我自然先把他搁一搁,另向比较有依据的方面进行。后来我们越查越觉矛盾而模糊。据我们各方面调查的结果,那刘氏出于自然的病死,似乎没有疑问、而保盛所报告的疑点,又并非捏造。因为他们前半部的手续完全合理,后半部却又明明有犯罪行为。这一个绝大的矛盾点,直到我亲眼瞧见了刘氏的尸头,方始贯通。那头的颈项上并无血迹,明明不是生前割下来的。我才觉得他们犯的只是毁尸的罪。但是再想一想,我还不知他们为什么要割尸头,这头又为什么会这样子发现。矛盾依然矛盾。后来我从保荣的卧室中发现了那张花会的画图,才料想到七八分,知道割尸头的作用,就为打花会。但我还以为毁户的是保荣。还有那尸头的自动发现,我仍解释不出。直到我接着了汪银林的名片,方始知道保荣既是始终被拘着,失去了自由,他当然木能把尸头送回,并且他如果偷了尸头,也决不会直接到赌场里去。所以我认为又是一个矛盾点。但除了保荣以外,又没有别的可疑的人。因此,我就料定这里面必另有一个不相干的人,也抱着打花会祈梦的目的而平的。那人大概在天明时和尚们走了客堂中没人的当地,乘间把尸头偷割了去。我更进一步,才想起了这个曾被保盛撞见的黑脸麻子。

“但你后来查明这钱老七,又怎么如此容易?”

“那本不是难事。我除了他的黑脸麻子的面貌以外,还有三种根据:第一,这个人是一个打花会的赌客。第二,这人既乘着天明前客堂中没人的当地动手,一定是一个惯于早起或做夜工的人。因为我假定那尸头的失窃,必在天明前和尚们刚才离去的当儿,此外便不免有种种障碍。第三,他一定又住在附近。有了这种种条件,那看弄的金虎自然便不难指认出来。后来我到西四弄二十九号里去一查,他的邻居们果真瞧见他昨天上灯时拿了一只板箱出门,因此,我便确信这钱老七就是割头的人。

我微微笑道:“我回想起来,这件事的破获可算完全出于侥幸。假使那钱老七不曾到王家去窥探,或虽曾窥探而没有被王保盛撞见,或是那钱老七把尸头随便丢到了荒野里去,那末,无影无踪,你又到那里去找呢?”

霍桑答道:“虽然,那不过多费些周折罢了,也决不致于永不破获。譬如我们围着种种疑点而要求开棺检验,失头的事也会显露。等到王保荣被拘的真相披露以后,查问明白,我们自然也会假定割头的是一个外来的人。这个人的下落,仍可依据我所拟定的三个条件去寻访。这样,我们至多多费一两天功夫,决不致让钱老七终于逍遥法外的。

我点点头说道:“那末,那唐禹门对于掩盖失头的秘密可是也参预的吗?”

霍桑应适:“那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他只知道失头的消息,并不曾目击那失头的尸体。因为倪氏母女在把尸体装进了棺材又钉了盖以后,保凤才差那长脚三子去通知后禹门。所以他在这件案中,实际担任的事情,只限于偷丧的设计,雇用阿四等四个新土工,向保荣所雇的狮子弄里的阿玉杏生等给钱解雇,后来又往会馆里去接洽,和将菊香藏匿在自己家里。这都是他对于他的未来岳母的功劳。不过他说出了向大东门外雇主工阿四等的一回事,却是一个大大的漏洞。”

“不错,不过我觉得他们另换一批土工的事,近乎多此一举。他们就因着画蛇添足,反而露出了真相。”

“不。你太轻视他们的用意了。你总知道这里的俗习,棺殓的事必须立工担任。假使他们仍旧叫阿玉和杏生们抬棺材出去,他们一定要怀疑为什么不叫他们把尸体装进棺材里去。万一他们把这件事在外面谈论起来,既然近在咫尺,他们的秘密岂非有破露的危险?现在他们把旧的解雇,照样给钱,推说另有熟悉的土工料理后半部手续,阿玉们自然不致疑心。对于那新展的阿四们,自然可假说装棺的事是前雇的土工办的,因闹了意见,故而另雇,阿四等自然也不致生疑。况且他们又距离很远,在保守秘密上当然也比较的稳妥些。”

我听了这番解释,不能不承认我先前对于他们的设计的确估量太低。这时我的手指又不期然而然地在衣袋中摸着了那张画图的蜡纸,又重新拿了出来。

我又道:“霍桑,你昨天说倪氏的服毒,就围着这一张纸。当时我简直想不到这里面的关系。此刻我已明白,这画图原是花会中的人物,倪氏本怀疑保荣因着打花会祈梦作用而割头,那时伊又在房里面听得你说到保凤抱头不可能的话,便知你已窥破了他们的真相。伊本相信伊的儿子有罪,一时情急,便打算服毒自杀,此刻看来,原已毫无隔膜。不过这图背后还有‘诸葛亮唱空城计’七个字,究竟什么意思,我依旧莫名其妙。”

霍桑道:“这六个字可算是道地的无稽之谈。这一张图在那本所谓‘致富全书’上第十六页,这个人叫做陈攀枝,是一个螺鸡精。那上面注解里说,如果梦见‘诸葛亮唱空城计’,便应打口陈攀枝。料想空城计的‘计’,和螺鸡精的‘鸡’字是谐声的缘故。那王保荣在这一门上偶然应验过,故而把这张图描了下来,又写了这七个字,说不定是一种纪念品呢。”他说完了,微微叹一口气,便瞧着我出神。

他又道:“包朗你现在还有别的疑问吗?

其实这时候已不容我再发什么问句,那电话机上的铃声琅琅地响着,霍桑便起身去接。一会他回过来向我报业。

“包朗,这是王保盛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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