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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昕不明白他的态度,昨夜他们不是谈得很好吗?难不成,梦里子柔没有告诉他,她爱他,要他快乐,反而指责他,她一转头就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天啊!若真是这样,他怎会不伤心痛苦。
跟下床,她跑到浴室门边,轻拍几下,“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我们谈谈好不好。”
里面是一片安静。童昕不放心,再敲门、再敲、再敲……
“走开,我不要看见你!”他暴吼出声。
他说他不要看见她?!她呆呆地站在原处咀嚼他的话,什么意思呢?他要她走,放她自由了是吗?
自由?在她的守候出现一丝曙光,在她的眼前模模糊糊地有了未来后,他要她走开,不要她留下……
怎会这样?这些年来他的身边除了子柔只有她啊!
不对、不对,他只是心情欠佳,需要时间沉淀,他是罪恶感充斥,难以面对子柔,是的,那种感觉她也尝过的,的确会让人心情变得很糟糕,她不该在这时候和他计较。
“好,我先离开,如果有任何事……我很愿意帮忙。”
回应她的,仍是沉默。摇摇头,摇去那股莫名心慌,她穿上衣服,整好被褥,走出他想独处的世界。
深吸口气,不怕的,太阳出来了,她不再是第三者,不用再害怕黑暗。
***
一天天过去,时光往前走过大半年。邹子柔去逝的悲伤似乎被冲得淡了,皇甫虎和皇甫翱重回工作岗位,日子又回到以往的步调。
她在他身边工作,陪他加班、和他上床,一切都和以往没有分别,不因子柔不在而不同。
童昕极有耐心,她不催、不逼他,她给他足够的时间疗伤,给他偌大空间痊愈,她会慢慢等,等到有一天,他能感受到她的爱,并接受她的爱。
童昕很明显的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黑色裤装、一丝不苟的发髻、不着半点化妆品的脸颊,但是平光眼镜背后的眼神变得柔和,应付式的敷衍笑容有了真心,她脸上漾着淡淡幸福。
“童姐,你怎么带这么一大把花来上班?”小暄似发现新大陆般大叫起来。
“我的室友带回的,花很多,家里都摆满了,我想带一些到办公室来,让大家都有分好心情。”童昕把花分赠给三个小秘书。
“我提议带一些进去给总裁,他好可怜,需要我们分一点安慰和好心情给他。”
秦萋说完小暄立刻附议,她忙找来一个水瓶,把花修修剪剪,插满一瓶。
“童姐,弄好了,你送进去吧!’小喧把花达到童听桌上。
“你很有艺术天分,弄出来的花不比花艺店的差。”童昕由衷赞赏。
“真的,那我以后没工作还可以去开花店。”小暄笑盈盈地回道。
“童姐快进去啦!别和小暄多废话,如果总裁龙心大悦要帮你加薪,别忘记分我们一份哦!”秦萋推着她走到门边,顺便帮她叩两下门。
童昕在听见门内的回应后走进去,柔柔的笑挂在唇边,她把花送到皇甫虎桌上,盼他一抬眼,心情变得春天。
抬起头,他的目光却叫人不寒而栗。“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意。”她解释,自子柔姐死后,他的阴晴不定让她吃足苦头,不懂他的想法,不明白他对她为什么会有那种突如其来的厌恶,她到底做错什么?
“好意?没有其他成分?比如……勾引?”
咬住唇,她劝自己忍耐,告诉自己他只是尚未从丧妻之拗里走出,她不该跟他计较。
“如果我做错了,请告诉我,我会改进。”低声下气,不想和他正面冲突。
“你怎么会错呢!你是该死的尽职、该死的让人无懈可击!”手打横一扫,满盆鲜艳成了一地残红。
吞下委屈,她寻来工具处理地上残污。
“多好的秘书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忍气吞声是为着什么?这不是童昕的本性啊!忘记了你的剽悍吗?以前在阿翱手下做事时,我是亲眼目睹过你的咄咄逼人。”他每一句话都在戳她刺她。
他是在恨她吗?要恨也该给她编派一点名目,别这样子,让她连防御都不知从何着手。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提这些,对我有不高兴,你可以挑明说。”
“真要把话说破了,会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说吧!我还有什么余地可供闪躲。”他不心领她的好意,她能如何?他要栽赃罪名,她能喊NO吗?
“你忍气吞声,因为你自认为就快要出头天了,你以为子柔死后,再没有竞争对手,我势必要和你结婚,你以为跟了我四年多,我的心就被你入侵,再甩脱不了你,你以为我父母欣赏你,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进人皇甫家。”
“你……”童昕气结,他怎能说出这种话?她是有知觉有感情的人呵!哪经得起他三番两次的无情。
“你敢说你从没有过这种想法?”逼近她,他眼中净是狠毒。
“是的,我有过,难道我不应该有?付出的人不该期待回收,播种的人不该盼望丰饶吗?我没错!从你把我自乡下老家带回台北时,你就该有这层认知,知道我要婚姻、要家庭,要一份完整的人生,你不能要求我永无止尽的等待,要求我永不求回报。”不哭,不让泪水彰显她的弱势,就是要离开他,她都要昂首阔步。
“我给过你回报,是你不要,你把它们转赠给子柔。”
“我要金银珠宝?是谁给你这种错觉,我吗?我告诉过你我贪慕虚荣,我要财富甚于你这个人?”童昕再控不住地大喊起来。
“你是没有贪慕虚荣,不过你的野心很大,大到无人能及,你想要的比我要给你的多上很多,你自然会看不上那些东西。”
“哈……哈……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真抱歉,我到今天才认识自己。”难怪,他这样鄙夷她,难怪他会轻贱她。原来,在他心目中她是这种不堪的女人,除了肮脏还有无知。
能怪谁?是她咎由自取,是她低了身份自愿当人情妇,受轻蔑也应该的。
“只不过你错估了一件事,你不在我心中,从来就没有进驻过,我之所以不和其他女人乱搞,是为着心疼子柔,反正有你这个性欲发泄器,我何必再去自找麻烦。从现在起,我会去寻找另一个女人,另一个真正能替代子柔扮演起皇甫太大的女人,你大可尽早收起你的如意算盘,不用作春秋大梦。”
他成功了,他击垮她了,真是半分情面不留,彻底击垮她了!
她在做什么,编织一场恶梦吗?笨女人,全世界的人都劝你离开他,只有你还在那边不死心,为着能当他的性欲发泄器而沾沾自喜。
几乎要站不稳脚步,童昕吞下眼泪,一口、两口、三口……她握紧拳头,很努力、很努力的笑。在这个时候,她更要拼命欺骗自己,她不伤心,真的,从来都不曾为他伤心……
让爱死掉吧!如果她对他还有爱,这一击也该把它打得魂飞魄散,污秽龌龊在她身上烙了印,她没资格谈爱,她永世不能翻身了……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她是不会脱轨的童秘书啊!再辛苦、再煎熬,她要把戏唱到下档……
没事,没事,她不会有事。稳定波涛汹涌,她一个九十度鞠躬。“总裁,恭喜你,祝福你早日觅得良缘。”
转过身,挺直腰杆,带笑走出办公室,留下一脸错愕的皇甫虎。
***
走出皇甫虎办公室后,童昕下意识提起包包、拿起桌面上的柠檬,快步走入女厕。
她全身都在颤抖,抖得非常厉害,泪水落得很凶,认识他后,她从没痛快哭上一场,这回,她要哭,彻底哭个过痛。
一口口咬下柠檬皮,酸涩苦交错混合,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滋味,这就是她的爱情……
爱情?好可笑的字眼,好讽刺的说辞,她只是他的发泄器啊!
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要任自己堕落?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了污泥让人人瞧不起?为什么要笨到相信她的爱情会让他回心转意?为什么啊……
她该死!辜负了疼爱她的亲人;她该死!辜负了好友的关心;她该死!上苍应该收她走,留下邹子柔。
垂了头,凄楚的笑容浮上脸颊……她还剩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不是?
狠狠咬下一大口柠檬,用力太猛,连带咬下手上一片皮肉……血喷了出来,酸涩里增添咸味……望着受伤的指节,应该会痛的,可是她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不信,从受伤的部分再咬落,血汩汩流着,可是……真不痛啊……
胡乱啃咬,她把一大颗柠檬全吞下肚,吞下她的爱惰,吞下她的痛楚,该吞的、不能吞的她全数咽进去了,胃中传来一阵抽搐,又要翻天倒海的痛起来了吗?痛得好,痛得好,会痛就代表自己还活着……
蓦地,她想起家乡父母,不行,她不能这样残害自己,她是他们最骄傲的女儿,她是他们的希望,他们还期待看她开枝散叶……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童昕不要这样,他不值得的、不值得你用生命去爱……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鄙夷你,但你自己不行看不起自己。
就让事情到此截止,别让他有机会谋杀你的知觉,从现在起,你要一分一寸把他赶出你的爱情圈圈,就这样!
胡乱抽起面纸按住伤口,擦掉泪,她是童秘书不是?她是从不出错的童秘书啊!
打开水龙头,洗去泪水,冲去血水,用厚厚的纸巾扎起伤口,脱下染血外套,丢入垃圾桶,找出不常用的粉饼,厚厚地为自己扑上一层粉。
没他,她仍旧要好好活出一片天地,她不是藤蔓,失了大树倚靠就要失去生命,她是拼命向上伸展的小草,虽不够伟大,但是能够独活在天地间。
走出化妆间,她又扮演起零缺点的童秘书!
***
那件事过后,她和皇甫虎都避免再去谈它。他们一如往常般忙碌工作、上床,看不出有哪里不同。
童昕回复那张敷衍客气的假睑,她与每个人都保持最适当距离,不亲近谁也不得罪谁。笑是为了商业需要,无关乎情绪。
不过童昕已经开始积极训练起亚亚,她拖着她陪自己加班,逼她学会煮一壶好咖啡,偶尔,她会让亚亚进总裁办公室送文件,好在以后独自面对皇甫虎,她要她有足够的能力,在自己离开时完全接替起自己。
她有很强烈的预感,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他,只是不知道还有多久时间。终点站到了,鸣笛声响,没有人可以赖在上面不下车,情路走到底总要分道镳鞭,厚颜强留在他身边,只会让他有足够的理由鄙视她的贪婪,她不要他看不起她,她仍是骄傲强悍的童昕。
问声,有没有不甘心?当然有!
想不想报复?不想,从来没想过。
男人的凉薄不在于天性,在于他心中无她。是她认不清事实、摸不透他的心意,一路猜测自己在他心中占了一个小角落,一路误会他有情有意,只是不善表明。直到邹子柔的死亡,拉开他的心,让她清清楚楚明白,他心中从来就没
她。
近五年的感情剩下什么?什么也不存了。
说回忆,他们从没有过恋人间的甜蜜交心,有的是罪恶感、是心惭、是痛苦,再回首全都是不堪,不如别去想。
说恩义吗?更可笑,他们之间有的只是上司下属关系,一个有远见、站在时代尖端、敢冲敢冒险的上司;一个认真负责、尽心尽力的秘书,充其量不过是落个合作无间的台面话,哪还有其他?
那么……真要让五年白白流去?女人的青春有几个这样子的五年?不留下些什么真的甘心吗?
童昕犹豫了,往后她能用什么去凭吊这一场?信物?她没有;照片?她没有;情书?她没有,统统都没有……
胃在隐隐抽搐,她打开抽屉,吞下一颗胃药,旁边的避孕药随着抽屉的拉动滚了出来,童昕止住手边动作。
要留下些什么?的确!应该要留下些什么,否则她会不甘心……拿起避孕药,一个抛物线,它进人垃圾桶里。
没的!她必须留下些什么!
***
像印证他说过的话般,越来越多的女人在上班时间打电话过来,甚至亲自走上一趟,童昕经常在过滤与不过滤间犹豫。
“叫你快点请你们总裁出来,你耳聋了吗?”项喻华在桌面上一拍,硬是拉住童昕的注意力。
“对不起,总裁正在做商务会报,不知道项小姐可不可以稍等一下,我去泡杯咖啡给您。”挂起笑,她叮咛自己,她们和她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