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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音-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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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音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的这番动作,让她地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疲倦,每根骨头,都开始变软。

靡音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她拼命地呼吸,拼命地聚集力量。

接着,她第二次努力地撑起身子,她将自己仅存的力量全部都转移到手臂上。

靡音屏住呼吸,她的手臂在摇动,但这一次,没有发软,她成功地撑起了身子。

当做完这一切,靡音忽然感觉到一股昏眩,她的耳际在嗡嗡作响,她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而身子,则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那是力气透支后的疲倦。

靡音的双手,握住了被褥,手中,绽放着一朵痛苦的花。

她听见了自己牙齿咬住牙齿地声响。

咯咯咯咯咯咯。

或许,那是骨骼的响动,靡音已经分不清晰了。

她紧紧闭上眼,等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过去之后,才睁开。

靡音发现,这里是双灵宫。

永恒不变的双灵宫。

床正对的位置上,那面铜镜还是立在原处。

昏黄的镜面里,靡音看见了自己。

又变得,不像一个人了。

那么瘦,那么憔悴,那么没有生命力。

每次在殷独贤身边时,靡音就会发觉自己会变得不像一个人。

她会变成鬼,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有仇恨的鬼。

物以类聚,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因为殷独贤是鬼,所以,靡音也必须变成鬼。

这就是原因。

靡音怔怔地看着铜镜,她发现,里面的自己,嘴角在抖动。

是在笑,或者是在哭,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命运究竟要她怎么样呢?

究竟,还要自己经历些什么?

何时,才会是结束?

靡音这么问着上天。

她地手,习惯性地抚摸上了小腹。

那里,是平坦地,什么,都已经不存在了。

生死

殷独贤一直看着靡音,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香炉。

龙涎香,熟悉的龙涎香,充盈了整个房间。

那香气,是看不见的,像是无形的手,就这么笼罩着他。

殷独贤的衣衫里,他的毛孔中,他的血液中,都充满了这种气息,驱散不去。

就和血液的气息一样,一旦你沾染到了,那么,终其一身,你都会生活在血腥之中。

即使你不断地逃避,那些血腥,也会找来的。

它们会寻找自己的同类。

你无法躲避。

殷独贤静静地注视着靡音,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了她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他开口了:“他已经死了。”

靡音听见了殷独贤地话。她地身子僵硬了。

“你肚子里地孩子。还有孩子地父亲。都死了。都已经被我给杀死了。”殷独贤地声音中。没什么感情。不会有愧疚。也没有自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陈述一件自己做过地事情。

靡音没有转头。她看着铜镜。铜镜里地世界。是扭曲地。是变形地。是黯黄地。

就像是。她现在所处地这个世界。

到处都是。扭曲。变形。黯黄。

靡音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殷独贤刚才的那番话,而鼓胀,而颤抖。

她不停地摇曳着,从身体内传来骨骼的“咯咯咯咯咯”的清脆声响,像是随时,她整个人,都会碎裂。

一直过了许久,靡音才冷静了下来。

或者说,只是表面冷静了下来。

她的喉咙中。有一句话,向要喷薄而出,想要混合着血液,喷薄而出。

那是一句怒吼,靡音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给还原成平静的语调说了出来。

“殷独贤。我恨你。”她说。

“我知道。”殷独贤连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我一直都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不,你并不知道。”靡音看着铜镜,从那里面,她看见了自己的嘴角,在扭曲,她看见了自己的唇齿,沾染了无尽地毒汁。

她缓缓说道:“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认为我会爱上你了;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对我失去防备;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被我刺中那么多刀……所以。你不知道,你这个可怜的疯子,你这个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没有人会爱你,即使你获得了全世界,也不会有人会爱你地。不会的,殷独贤,你只会孤独地死去,你只会慢慢地腐朽。”

殷独贤安静地聆听着靡音那些黑色的辱骂,聆听着她的诅咒。聆听着她的恨意。

他没有发怒,没有冷笑,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聆听着,直到靡音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我,确实是个可怜的疯子,可是靡音,”殷独贤道:“靡音你也是一样的,你现在和我一样,你也是一个可怜的疯子。我们都是一样的。”

靡音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

她地嘴唇,是苍白的,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浓烈的妖艳。

那是苍白脆弱到极致后,产生地一种类似疯狂的妖冶,她的声音,也是变了调子。像是一种笑。又像是一种哭泣,总之。那是一种尖锐,尖锐的声音,像是用铁皮,重重地刮着人的耳膜,一下一下:“原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变成一个疯子,变成一个和你一样的疯子。所以,你夺去了我的全部,因为你想要我和你一样,什么也没有,是吗?殷独贤,是这样吗?”

殷独贤一直坐在原地,房间地雕花木窗是大开的,阳光,摧枯拉朽般地涌入。

屋子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就连微尘,也都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

除了殷独贤。

他是不同的,是的,他是不同。

无论阳光有多么充足,但是他,却是活在阴影之中,至始至终,都活在了阴影之中。

他像是一块冰,永恒不化的冰,锋利的,有着杀气的冰。

刺痛自己,也刺痛了别人地一块冰。

“你会记得我,靡音,你会永远恨我。没有人爱,有人恨也是好的。”殷独贤的嘴唇,在阴影之中微微翕动:“那么,你就继续恨我好了……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我喜欢你,因为你总是那么强,即使将你关在笼子中,你也会存活的,你会一次次地活过来。”

“殷独贤,为什么你不死去,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你呢?”靡音看着他,一双眸子,像是寒冷的水:“如果你死了,很多人,都会开心的。”

“活着,和死去,都是一样的。”殷独贤这么回答。

“不一样。”靡音微微一笑,那个笑容,很淡,淡到透明:“因为活着,有你。”

说完,靡音地身体,猛地一跃,然后,她将自己地额头向着床柱撞去。

她的速度,是惊人地,而她的力气,也是惊人的。

靡音的态度,是决绝,她要死,她要证明,至少自己的生死是不由殷独贤控制的。

从刚才起,她就在默默地聚集着力量,而现在,全部的力量都爆发了出来。

生和死,都是一样的,都需要力量。

靡音没有留下一点余地,就这么向着柱子撞去。

头破血流也好,脑浆迸裂也罢,只要是消失,只要是离开,都是好的。

然而就在她的额头碰触到柱子的前一瞬,一双手,挡在了她的额前。

那只手,减缓了冲力。

靡音没能死去,她的头。只是有些昏眩。

殷独贤的掌心,贴在靡音的额头上。

这是个亲昵的动作,只是属于亲人,只是属于情人之间的亲密动作。

然而,他们却是仇人,永恒地仇人。

靡音的笑声。冷得彻骨:“你认为,自己能够阻止我多少次?”

“你爱你的孩子吗?”殷独贤忽然没来由地这么问道。

“什么意思?”靡音反问。

“小产的胎儿,倘若不好好埋葬,是不能继续投胎的。”殷独贤的声音没什么特别,但靡音却从中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殷独贤,你把他放在了哪里?”靡音地嘴角,瞬间出现了一道尖刻的纹路:“你把我的孩子,放在了哪里?!”

“放心,皇宫这么大。会有适合他待的地方。”殷独贤的手,依旧碰触着靡音的额头。

靡音的额头,是饱满的。光滑的,同时,是冰冷地。

和他的体温,是同样的冰冷。

“但是,如果你死去,那么,我就会将他焚烧成灰,洒在水中,永生永世无法聚合。永远都只能是天地间一只无家地鬼魂。”说完,殷独贤放开了手。

他没有再阻止靡音,没有再防备着她寻死。

殷独贤的话,很轻,但是吐字清晰,并且就在靡音的耳边响起。

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进入了靡音的耳朵,但是她却像是听不懂一般。

每一个字,她都是听见的。但是那意思,她不敢深究。

慕宛。

即使是死,也是不安宁的。

靡音像是木偶,被线牵制的木偶,而现在,她身体上的线,都折断了。

她无法动弹。

她地孩子,无主游魂。

“如果你爱他,就活着。就陪在我身边。没事的,很快。时间就会过去,很快,我们就会老去,很快,什么都不会存在了。”殷独贤的声音,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无形的手,钳住了靡音的颈脖。

靡音抬眼,安静地望着他。

阳光,缓缓移动着,在屋子中,移动着。冬日的阳光,即使强烈,也是映着雪意。

靡音的眸子,也是映着空茫的雪意。

“我会活着地。”靡音道:“你别伤害他,我会活着,我会和你,一道死去,我们两个,一道死去……好吗?”

龙涎香,静静地燃烧着,亘古燃烧下去。

靡音活了下来,在殷独贤说出那番话时,她便决定要活下来。

还有一件事,是需要她做的。

还有一件事。

她必须要去做。

靡音恢复了以前待在殷独贤身边的样子,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会吃,会喝,会说,除此之外,没有思想,没有感情。

杨池舟再次看见她时,是在镜湖边的小亭中。

冬日,湖水已经结冰,靡音披着狐毛披风,站在亭中。

远远地望去,仿佛要离开,像是随时都能远去的白色。

杨池舟来到靡音的身后,站定,却久久没有唤她。

他知道她是恨自己的。

因为当时,他没有阻止殷独贤。

在那个漆黑的,没有生气的夜晚,那个充满了血腥和杀戮地夜晚,当殷独贤走过来时,当他要夺去靡音腹中地孩子时,他没有制止。

如果当时,他出手制止,或许,那孩子会有一线生机。

但是杨池舟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恨慕情,他恨靡音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他看清了靡音地眼神,她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男人。

爱着慕情。

而那个孩子,便是他们感情的延续。

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杨池舟似乎便能看见靡音倒在慕情的怀中,看见她露出最开心的笑容。

这让他无法接受。

所以,他没有阻止,他看着靡音倒在了地上,看着她痛苦。

而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一直都在伤害她。

他们,在伤害着彼此。

落雪

并且那些伤害,是永生永世也无法消除的。

那是用尖刀,刻在骨子里的一种伤害。

永远,也没有办法消减。

杨池舟明白,靡音永远也不会再原谅他们。

她会仇恨他们,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以,他就这么站在靡音身后,略带贪婪地,看着她的背影。

靡音。

看着看着,杨池舟的眼神,渐渐染满了疑惑。

究竟,靡音是怎样进入自己的世界的呢?

最开始,她不过是件战利品。

他是叛变成功的将领,而她,则是被推翻的王朝的公主。

他获得了她。这样地获得。更像是一种清淡感情地占据。

当初。他爱地。或许只是她地身份。只是她地外貌。只是她身体所代表地一种寓意。

那个时候。对杨池舟来说。应该是最轻松地。

当时。靡音只是一只小猫。最大地危险。也不过是偶尔被她抓伤。

而那伤口地深度。也是有限地。

那时。他地心情。总是轻松地。他爱逗弄她。就像是逗弄着一只宠物。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渐渐看不清自己的感情,看不清自己的所作所为。

杨池舟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靡音,他渐渐发现,被囚禁的,是他自己。

他被靡音囚禁了。

他爱上了靡音。

而且,他同时也清楚,靡音对他,是没有感情的。

甚至更糟糕的是,靡音恨他。

杨池舟这辈子没怎么哄过女人,他认为,兵器与战争。那个杀气蔓延的战场,才是他的世界。

胭脂香粉,绫罗舞裙,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虚华点缀。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应该爱上的女人。

于是,他开始用自己的手心,去捂热靡音这块冷冷的玉。

他将靡音放在自己地胸口,慢慢地捂热。

他希望有一天,靡音会认识到自己的好,她会接受自己。

但是她没有,杨池舟看错了靡音的性格。

她是决绝的,她所有的柔弱,都表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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