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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错路 作者:大刀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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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响到了第五声,乔可南才终於平复下心绪:这都自己招来的鬼,得自己超渡。
  他按开了楼下大门,再出去,倚著门板盯著一片昏暗的楼梯口。他住三楼,没电梯,只见陆洐之颀长的身影逐渐出现,两人四目对上,不过短短三个月未见,却像隔了千年岁月。
  这是陆洐之第一次到他所住的公寓来,乔可南摊手。「抱歉,家里很乱,就不让你进去了。」
  陆洐之眉目之间隐约有点疲惫,忽道:「我接电话隔天就下南部去了。」
  乔可南:「哦。」这是在解释为何後来三天没真登门找他吗?说实话,他没在意这个。
  「那天是我冲动了。」乔可南说。「我只是……被吓到了,我确实有点不爽,我这辈子从没对不起过别人,你却让我莫名其妙背了一股债。」
  陆洐之拧眉,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麽,最後却握拳吐息,道:「你继续工作吧。」
  乔可南一愣。
  「宇文律师很看好你,我不知道你辞职的原因是什麽,但若是为了我……就太不值得了。」陆洐之说。
  乔可南傻了一会,随即忆起宇文博那番话,原来男人是接了消息,来当说客的。
  真是……难为他了。
  乔可南不自禁笑了一声,陆洐之不懂他为何而笑,却不好问。他们之间,已经变成连多讲一句体己话,都嫌尴尬的关系。
  这个曾经倾尽一切,柔软接纳他的青年,如今同样在用他的一切……排斥他。
  陆洐之瞬间心就疼了。
  乔可南问:「你为什麽会想从政?」
  陆洐之:「?」
  「你已经有很多很多钱了,你不爱女人,但若要从政,就非攀亲带故不可,你宁可让自己一辈子活在阴影跟不诚实底下,也坚持走这条路的原因,是什麽?」
  乔可南挺好奇,莫非权力真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径道内一时陷入冗长沉默,终於,陆洐之开了口:「我是孤儿。」
  乔可南瞠大眼。
  陆洐之:「我三岁被人扔在育幼院门口,不太记得自己的父母,大概他们给我的印象不好,就不想多花心思去记忆了。」
  乔可南:「……」
  基本上这是一个很老梗又很狗血的扭曲大人演变史。总归是在育幼院里受同侪欺负,在寄养家庭里感受人情温暖,在学校被人鄙视排挤……一路心酸到了高中毕业,直到大学,靠著体格的成长、智慧的累积,以及强大的气场,终於扳回了颓势。
  更何况,陆洐之还是同志。
  每个同志都免不了学生时期的煎熬,学校是个小型社会,又是个封闭场所,一旦人际关系没搞好,痛苦的程度足以留下一辈子的伤。即便是自己,青春时期数度也有过撑不下去的念头。
  陆洐之:「我在社会的边角看到了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我想改变,帮助一些人……目前还算有效的方式,就是从政。」
  有位置才能说话,这是他长久以来,体会到的真理。
  「原来如此。」乔可南听著,果然人家有理想有志气就是不一样,原来早餐店那天陆洐之不是说假的,他是真的想做大事。
  「挺好的。」乔可南肯定地点点头,只差没拍两下手鼓掌。「那你加油,如果选区在我这儿,我肯定投你一票。」
  陆洐之:「……」
  「干麽那副表情?你想我同情你?」恐怕男人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同情,他靠自己的力量一路走来,这份决心,乔可南予以佩服,但绝不怜悯。
  开玩笑,天底下可怜事多得去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例子更堆积如山,一个人受到伤害,固然值得怜惜,却不代表就能藉此理所当然地伤害别人。
  至少,不该瞒骗。
  这是乔可南纠结的首因。
  「关於辞职的事……我会再想想。总之我也是个男人,自己的选择会自己承担。」他直视他,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说:「希望你也能承担自己的选择。」
  陆洐之一震。
  乔可南不想管他露出了什麽样子,朝男人挥了个手。「慢走不送,我不会再联系你了……喔对,这次是真心的──恭喜你订婚。」
  好,太完美了。
  青年非常满意自己的回应,简直几罢昏。
  他转身,开门入屋,有人揽过他的肩膀。「砰」一声,门板关上,他被压制其上,撞到脑袋,一阵目眩间,熟悉的Marlboro气味不容置疑地灌入了嘴里。
  又苦,又辣。
  老天,这家伙刚到底抽了几根烟?!
  青年快被熏死了。男人的嘴碾压上来,乔可南回神以後,试图逃躲,他双唇紧闭,下一秒却被狠狠捏住了双颊,嘴唇被迫打开,男人的舌在口腔里一阵乱搅,疯狂至极,乔可南简直要晕了。
  「你妈的……」他抬脚想踹,却动到那只受伤的脚,疼得顿时失了力气。
  陆洐之趁机更加放肆地倾压上来,修长的腿卡进他双腿之间,完全将他的挣扎封死,不论乔可南怎样闪躲,就是不肯松嘴。
  乔可南火从心头起,手用力地紧握成拳,在陆洐之专心舔弄他牙龈的空隙,奋力一挥,一下子打在男人脸上。
  两人都挂了彩──乔可南嘴被吻肿,嘴角被磨破;陆洐之掩住脸靠著另一头墙壁,猛力喘气,男人眼里有种阴暗逼人的东西,很沉、很重,衬著他嘴角那抹伤迹,昏暗里彷如一只濒临绝路的野兽。
  乔可南双眼恨得发红,他的嘴、他的手、他的脚……还有他的心,都在剧烈抽疼。
  他掩著胸口,觉得快要裂掉了。「你往後别出现在我面前。」
  陆洐之:「……」
  「你跟苏沛,我都不知道谁多恶心我一点。」说完,青年不顾他难看下来的脸色,踅身进屋。寂静的楼梯间内,随即传出了大锁落下的声响。
  乔可南刚那一拳没省力。陆洐之背靠著墙,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那疼一路渗进了胸口,钻著心脏,往他最脆弱的位置上戳。
  他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
  那种喜怒哀乐情绪全然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他这辈子从未经历。
  乔可南说:希望他能承担自己的选择。
  他掩著心口,回想适才那番对话,自己身为律师,法庭上驳倒过许多人,如今却连一句像样的话都吭不出来。
  他心虚。
  因为他忽然发觉,自己的选择……太沉重了,他好像有点担负不了。
  他执意从政,骨子里根本是想自己总有一天要成为人上人,证明给曾经瞧不起他的人看,还有抛弃他的父母……压根儿不是跟乔可南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念头支撑了他近三十年,像一道障,他无法摆脱。

  39。 苦果

  陆洐之本想直接回家,却发现自己有重要文件没拿,只得掉头回办公室一趟。
  正值新官上路期间,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人员二十四小时轮班待机,处理各种突发情况,有个立委注意到陆洐之,一见他青紫的脸便惊呼:「你怎麽了?!」
  「遇上了一点意外。」陆洐之苦笑,但嘴角一扯,脸就发疼,乔可南到底力气不小。
  「是哦……总之这段期间你小心点,千万别出任何意外,有点风吹草动都很致命,挨过这阵子,就没事了。」那立委表情很紧张,自然不是紧张陆洐之的伤势。「小心别对往後选票有影响。」
  「嗯,我知道。」陆洐之应声,没多耽搁,从自己的办公室取了文件就走。
  他搭上车,自从来到这里,他听到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选票。
  选票选票选票……搞得他听到这两个字,就一阵作呕。
  陆洐之发动车子,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是在干麽?又不是二十几岁的愤青,在决心要走这条路时,不是早该觉悟了?
  陆洐之回到了家。
  房子里很空,他分明已经习惯,此时却有点儿难挨。
  他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脸颊的伤势必得处理,可他居然……舍不得。
  尤其想到一小时前,自己重新接触到的那人的味道,陆洐之舔了舔唇,在这一刻,他万分眷恋,无法摆脱。
  以致分明不该,他仍那般做了。
  他一直都有准备,自己将来是要从政的。
  为了巩固势力,必须跟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这作法很卑鄙,他不否认,所以并不打算拉人下水,最多就是在那之前,与人保持只性不爱的关系。
  他有固定的炮友,多数受不了他的冷漠离开,去者不留是他最大原则,可他遇到了乔可南……他太温暖,充满吸引,如冬天里的一杯热茶,腾腾热气,鲜活得让他这长年茕茕独立於冰原上的人无法抵御,渴望亲近。
  陆洐之曾以为他对他的兴趣,建立在那被自己彻底开发过的肉体上──一开始的确如此,之後却慢慢变了调,他数度想悬崖勒马,始终没法成功。
  因为……他也是个人,心头空荡荡的日子,换了谁都不好过。
  乔可南喜欢他,他从不说,但陆洐之知道。
  而自己……也是喜欢的。
  他觉得他挺没资格说这两个字,喜欢啊,爱的,总归是一份太瑰丽的情感,他不配拥有,偏又没法找到其他词汇替代。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是细细计较著利益,拿捏得失,运筹帷幄,却唯独在青年的事情上出了岔,他计画在离开前替那人布置好出路,这令与他相识多年的宇文博非常意外:「这不像你的风格。」
  陆洐之闻言苦笑: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因为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他对青年的依恋程度。
  依恋到该分手却分不了,藕断丝连、苟延残喘,一句「结束吧」谁都讲不出口,只能寄望肉体分割。他为此加快自己从政脚步,纠缠的感情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割舍分离。
  後来在街上偶遇前炮友搭讪,陆洐之想的是:也许换一个人试试,自己就能从名为乔可南的迷障中走出来,还给那人该有的乾净生活。
  他一般不会把一夜情对象带回家,但对方曾在他家里做过,要求想去,陆洐之没拒绝,毕竟乔可南从没主动来过他家……就唯独那次,就那一次,在青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时,陆洐之浑身就像泡进冷水里,首度有了做错事情的狼狈感。
  两人分手是迟早的事,却没想过是这样一个结局。
  苏沛事件对乔可南造成的影响是隐性的,那就像一个瘤,蓄积在他体内,不发作的时候没感觉,发作的时候很疼。陆洐之知道,所以想:如果要分手,一定要用一个确切明白的方式。
  这是他唯一能给那人的,一份诚信。
  不料一步错步步错。
  暌违多月,在接到青年的电话时,他凌乱极了,慌张如被逮到错事的孩童,第一时间只想解释: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没跟别人纠缠不清。章茗雨……我们是协议好的,我不爱她、她不爱我,情人节求婚,仅仅是给媒体的一个美好说法。
  但最终,他没讲出口。
  何必呢?他已经自私地害了那人,在这时说这些话,只是让彼此益加牵扯不清,乔可南更不会为此好过多少。既然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好人,就别妄想漂白,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连他都觉得吃相难看。
  所以当晚,他克制了自己的冲动,没真去找他。
  直到隔天随同章世国下南部,半路接到宇文博来电:「你劝劝那小子吧!他忽然说要离职,这是怎麽了……」
  他一听,登时傻了,心里头阵阵抓挠,难受得很,恨不得奔回台北,摇醒那人:你就不能好好地过,让我安安心?
  他接受了宇文博做说客的要求,打了很多通电话,青年铁了心不接,三天後他先章世国一步赶回,心里想的是不论如何,他都得见他一面。
  见了以後却发现,乔可南比他还清醒。
  他很清醒,清醒得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从头到尾不清醒的是他。他被乔可南诘问至无语,结果连一句抱歉都没讲出口……因为青年根本不屑,而他也没这个权力,在一遍遍的伤害以後,还妄想搏得对方的原谅。
  他甚至搞砸了。
  为了那份盲目的冲动。
  於是,乔可南彻底恶心他了。
  ……
  电视机的声音空虚地回盪,陆洐之把发疼的脸疲惫地埋入掌心,恨透这般无能为力的滋味……随即,他眼眶一疼,注意到自己灰色的西装裤裤襬,有几点腥红色的痕迹,很是惹目。
  男人仔细一瞧,瞬间惊愕──是血。
  那鲜豔的红尚未乾透,陆洐之几乎能肯定自己是何时沾上的……青年受伤了。
  这念头如雷电一般,窜进脑里,陆洐之脸色苍白,瞬间不管不顾地起身,可直到手碰上大门门把,他被金属的冰冷狠狠刺了一下──那个人受的伤,何止於此。
  真正的伤,在他心里,在他的灵魂里。
  还是自己一道一道,凌迟上去的。
  陆洐之转身,颓然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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