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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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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们在精疲力拘睡着了。

索尔梦见自己在一幢建筑物中游荡,它的柱子如同红杉树一般粗细,头上的天花板高得望不到顶。红色光芒带着冷酷的空虚包裹在他的四周。索尔奇怪地发现瑞秋还抱在自己怀里。在他的梦里,瑞秋从来没有以孩子的形象出现过。这个孩子抬眼看着他,索尔感到了和她意识层面的真切接触,就像她已经明明白白高声讲出了什么来。

突然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深沉而冰冷,在虚空中带着回音响起:

“索尔!带上你的女儿,你惟一的女儿瑞秋,你钟爱的女儿,去到一个叫做海伯利安的星球,在我即将指引你之地,将她献为燔祭。”

索尔犹豫地低头看看瑞秋。这个孩子的双眼深沉明亮,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索尔感受到了她无言的肯定答复。他紧紧抱着她,向前踏入黑暗,提高声音向着寂静中喊道:“听着!再不会有任何献祭,不论孩子,还是父母。也不会有人为我们人类以外的其他人牺牲。以恭顺求救赎的时代早已过去。”

索尔聆听着。他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和臂弯中瑞秋的温暖。头顶上的某处,冷锐的风声穿过肉眼看不见的裂缝传来。索尔将双手在嘴边做成话筒状,大声喊道:

“我说完了!要不然放过我们,要不然就以父亲的身份加入我们,不要再白白接受别人的牺牲了。这就是亚伯拉罕的选择!”

石质地板下传出一阵隆隆的声音,瑞秋在他的手臂间躁动不安起来。廊柱一阵震颤。红色的暗光变得愈加的深沉,然后忽地灭掉了,只剩下黑暗。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隆隆的沉重脚步声。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索尔抱紧了瑞秋。

他和瑞秋在开往帕瓦蒂的“无畏号霸舰”上醒来,迎面射来闪烁的光芒,他们接下来要换乘巨树之舰“伊戈德拉希尔”向海伯利安星球进发。索尔对他七周大的女儿微笑着。她也回应他一个微笑。

她最后和最初的微笑。

老学者讲完故事,风力运输船的主舱一片寂静。索尔清了清嗓子,从水晶酒杯中喝了口水。在敞开的抽屉将就制成的摇篮中,瑞秋继续睡着。风力运输船一路上轻轻摇动,大轮子的隆隆声以及主回转仪的嗡嗡声一直响着,催人入眠。

“我的天哪,”布劳恩?拉米亚轻轻说道。她正想再次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仅仅是摇摇头,便作罢了。

马丁·塞利纳斯闭上双眼,念道:

“想到此,一切仇恨被驱逐散尽,

灵魂恢复了根本的天真,

 ≌于得知那是自娱自乐,

自慰自安,自惊自吓,

它自己的美好愿望就是天意;

尽管每一张面孔都会恼怒,

每一处风源都会咆哮,或每一组风箱

都会胀破,但她依然会欢喜①。”

索尔·温特伯问道:“威廉·巴特勒·叶芝?”

塞利纳斯点点头:“《为我女儿的祈祷》。”

“我想在上床前,去甲板上透透气,”领事说,“谁想跟我一起来?”

大家都一起上去了。通道里微风阵阵,很是凉爽。这群人站在后甲板上,看着辘辘驶过的黑漆漆的草之海。头顶的天空就像一只大碗,泼溅出群星,还被流星尾迹划出道道裂痕。船帆和索具吱嘎作响,古老的仿佛人力工具。

“我想我们今晚应该派人站岗,”卡萨德上校说,“一人值班放哨,其他人安心睡觉。两小时换一班。”

“我同意,”领事说,“我来值第一班吧。”

“明天早上……”卡萨德开口道。

“快看!”霍伊特神父喊道。

他们顺着他胳膊指着的方向看去。在星群的光辉中,五光十色的火球闪耀着,绿色、紫色、橙色,然后又是绿色——他们四周的大草原被照亮,仿佛无声的闪电划过一般。群星和流星尾迹在这突然的展现之下,逊色不已,显得毫不重要了。

“爆炸?”牧师斗胆问道。

“是空战,”卡萨德说,“在月地轨道间。是聚变武器。”他马上从甲板上走了下去。

“巨树,”海特?马斯蒂恩说,他指着爆炸中移动着的一点亮光,那仿佛是漂浮在焰火中的一丝余烬。

卡萨德回来了,拿着动力望远镜,递给众人。

“是驱逐者吗?”拉米亚问,“他们开始入侵了吗?”

“几乎可以肯定,是驱逐者,”卡萨德说,“但我也几乎可以肯定,这只是一次侦察奇袭。你们看见那一团亮光了吗?那是霸主的导弹,被驱逐者的冲击侦察机反爆了。”

望远镜传到了领事手中。现在,闪光看得清清楚楚,火焰的一片扩展云。他可以看见那一个小点,以及至少两架侦察机长长的蓝色尾迹,它们正逃离霸主的追捕。

“我觉得不是……”卡萨德开口道,然后,他顿了一下,船只,风帆,草之海,在反射的光芒下,发着明亮的橙光。

“哦,上帝啊,”霍伊特神父低声说道,“他们击中了巨树之舰。”

领事拿着望远镜扫到左边。火焰渐增渐长的光晕肉眼便能望见,但是在望远镜中,“伊戈德拉希尔”千米长的树干和树枝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稍纵即逝,因为它熊熊燃烧了起来,长长的火舌舔向空中,密蔽场失效了,氧气剧烈燃烧着。橙云舞动,消退了,撤军退守了,树干再一次清晰可见了,那是它最后的时刻,它发着光,就像垂死的火炉中最后一块长长的余烬,四分五裂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生还。巨树之舰“伊戈德拉希尔”连带它的船员,以及全数克隆人,半有灵性的尔格驱动器,都死绝了。

领事朝海特?马斯蒂恩转过身来,姗姗来迟地把望远镜递给他。“很……很抱歉。”他小声说道。

高大的圣徒没有接望远镜。他本来也在仰头望着天空,现在慢慢低下头,拉上兜帽,一声不吭地走了下去。

巨树之舰的死亡,以最终的爆炸画上了句号。十分钟过去了,不再有闪光惊扰这黑夜,布劳恩?拉米亚开口说道:“你觉得抓住他们了吗?”

“驱逐者吗?”卡萨德说,“很可能没有。侦察机生来就是以速度和防御见长的。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几光分远的地方了。”

“他们是故意向巨树之舰射击的吗?”塞利纳斯问。诗人的语气听上去非常冷静。

“我觉得不是,”卡萨德说,“只是碰巧研的目标。”

“研的目标。”索尔·温特伯重复道。学者摇摇头。“我想在日出前好好睡上几个小时。”

其他人一个接一个下去了。现在甲板上只剩下卡萨德和领事两人了,领事说道:“我应该在哪站岗?”

“你可以巡视,”上校说,“从梯子底部的主通道那,你能看见所有的客舱门,以及通到炊事厨房的入口。到上面检查侧舷舱门和甲板。让灯点着。你有什么武器吗?”

领事摇摇头。

卡萨德把死亡之杖递了过来。“密光束状态——大约宽半米,射程十米。慎用,除非你确信有入侵者。那块厚板滑在前面,就是安全状态。现在开着。”

领事点点头,确信自己的手指头远离开火按钮。

“两小时后我回来跟你换班。”卡萨德说。他查了查自己的通信志。“等我站岗结束,就是黎明了。”卡萨德看着天空,似乎期盼“伊戈德拉希尔”再次现身,继续它萤火虫一般的飞越长空。然而,那儿只有群星闪耀。东北的地平线上,一团黑暗正在移动,风暴即将来临。

卡萨德摇摇头。“真是糟蹋。”说完便走了下去。

领事站在那里等了片刻,聆听着风儿穿越船帆,索具的吱嘎声,轮子的隆隆声。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栏杆前,盯着黑暗,思索着。

第五部

第一章

草之海上,旭日东升,那景象真是美。领事站在船尾甲板的最高处,观看着这一切。在他站完岗后,他本打算好好睡上一觉,但是实在睡不着,只好作罢。他爬到甲板上,看着夜幕褪去,白天到来。暴雨前线的低云遮蔽了天空,整个世界被旭日点燃,上下反射着灿烂的金色光辉。风力运输船的船帆、绳索和风化的甲板得到了光线短暂的赐福。几分钟后,太阳便被天顶上的云层挡住了,色彩再一次从这世界涌了出来。寒风紧随着黑幕,吹了起来,它们似乎是从笼头山脉的雪峰上吹下来的,现在,笼头山脉在东北的地平线上呈现出一个黑色的污点。

布劳恩?拉米亚和马丁?塞利纳斯一起走到领事所在的船尾甲板,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杯咖啡,那肯定是在厨房里泡的。寒风咻咻地扑打向索具。布劳恩?拉米亚的那一头浓密的卷发在她脸上撩动,仿若黑色祥云。

“早安。”塞利纳斯低声说,他喝着咖啡,但是却眯着眼睛,望着被风吹皱的草之海。

“早上好,”领事应道,他感到颇为讶异,自己一夜没睡,却还是如此警觉,如此精神焕发。“我们现在是在逆风而行,不过运输船的时间算得很准。我们肯定会在黄昏前抵达山脉的。”

“嗬。”塞利纳斯评论道,鼻子埋在了咖啡杯中。

“昨晚我没睡。”布劳恩?拉米亚说,“我一直在想温特伯的故事。”

“我没觉得……”诗人开口道,然后突然闭上了嘴,温特伯已经走上了甲板,他的小宝宝躺在婴儿筐中,朝外张望。

“大家早上好,”温特伯说,环顾四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唔,真凉快,是不是? ”

“他妈的冷死了,”塞利纳斯说,“到北面时,肯定更加冷。”

“我想我得下去穿件夹克。”拉米亚说,但是她还没动,甲板下便传来一声尖叫。

“血!!”

真的,到处都是血。海特?马斯蒂恩的小舱整洁得让人不自在——床没睡过,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旅行箱和其他小箱子都堆在角落里,长袍叠好,放在了椅子上。一切井然有序,除了一塌糊涂的鲜血,大片大片地洒在甲板上,舱壁上,天花板上。六名朝圣者挤在门口,不愿走进去。

“我刚才正在向上甲板走去,”霍伊特神父说,声音相当奇怪,没有任何起伏,“门微微开着。我透过门缝瞥见了……墙上的血迹。”

“真的是血吗? ”马丁?塞利纳斯问。

布劳恩?拉米亚走进房间,摸了摸舱壁上的一大块血污,然后将手指伸到嘴边。“是血。”她环顾四周,走到衣柜边,在空空荡荡的架子和衣架上扫了眼,然后,走到小小的舷窗边。窗是在里面拴着的。

雷纳?霍伊特的气色看上去比平常更为不佳,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把椅子旁。“那他死了吗? ”

“我们什么该死的事都不知道,除了两件事,那就是:一,马斯蒂恩船长不在房间里,二,这里有一大滩血,”拉米亚说。她在自己的裤腿上擦了擦手。“现在,我们得好好把船搜查一遍。”

“正是,”卡萨德上校说,“但如果找不到船长呢? ”

布劳恩。拉米亚打开舷窗。新鲜空气驱散了血腥的屠宰场气味,带来了轮子的隆隆声和船下草儿的飒飒声。“如果我们没找到马斯蒂恩船长,”她说,“那我们可以假定,他离开了船,要么是出于自愿,要么就是被谁强迫带走的。”

“可是有血……”霍伊特神父开口。

“血证明不了任何事,”卡萨德帮他结束了这句话,“拉米亚女士说的对。我们不知道马斯蒂恩的血型,也不知道他的基因型。有谁看见或是听见什么了吗? ”

沉默,除了表示否定的咕哝声,还有摇着的头。

马丁。塞利纳斯左右四顾。“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觉得,这是我们那伯劳鸟好友的杰作呢? ”

“我们不知道,”拉米亚厉声说道,“或许是谁有意想让我们觉得这是伯劳鸟干的呢。”

“这样做没任何意义。”霍伊特说,他仍然在大口喘气。

“不管怎么样,”拉米亚说,“我们得立马搜查一下。除了我之外,谁还有武器? ”

“我有,”卡萨德上校说,“如果需要,我另外还有好多。”

“没有。”霍伊特说。

诗人摇摇头。

索尔‘温特伯带着他的孩子回到了通道里。现在他再一次朝里面看进来。“我啥都没有。”他说。

“没有,”领事说。破晓前的两小时前,也就是他站岗结束后,他就把死亡之杖还给卡萨德了。

“好吧,”拉米亚说,“牧师和我到下甲板搜查。塞利纳斯,你和上校一道,搜查中甲板。温特伯先生,你和领事检查上面的一切。看看有什么不对头的事。看看有没有搏斗的痕迹。”

“有个问题。”塞利纳斯说。

“什么? ”

“谁他妈选你做舞会皇后的? ”

“我是名私人侦探。”拉米亚说,平视着诗人。

马丁?塞利纳斯耸耸肩。“我们的霍伊特是某个被人遗忘的宗教的牧师。那也不是说,他念弥撒的时候,我们就要跪在那听他宣讲。”

“好吧,”布劳恩?拉米亚叹息道,“我给你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女人迅雷般地挪动了一下,完全是眨眼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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