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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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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并不是去佛罗伦斯的正常时节,但这对彼吉特来说并没什么不同。我可以想象他沿途一面参照旅游指南,一面观赏风景的样子。而对我来说,付他旅费来换取一个星期的自由实在太便宜了。

那真是令人兴奋的一个星期。我做尽了任何我想做的事,而完全可以不做我不喜欢的事。但是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彼吉特站在我及指着早上九点的时钟之间时,我知道我的自由已经结束了。

“我的好秘书,”我说:“丧礼是不是已经开始了?还是要晚一点?”

彼吉特并不欣赏我干涩的幽默,他只是看着我。

“那您是已经知道了?尤斯特士爵士?”

“知道什么?”我反问他:“从你脸上的表情,我推想一定是你一个亲近的亲人今天早上要入土。”

彼吉特尽可能避开我的俏皮话。

“我想你不可能知道这个。”他拍拍电报。“我知道您不喜欢一早被叫醒——但已经九点了。”——彼吉特坚持九点时一天已经过了一半——“而且我想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再度轻拍着电报纸。

“那是什么鬼东西?”我问。

“马罗警察局拍来的电报。一个女子在您的房子里被谋杀了。”

这让我从床上急跃了起来。

“真是胆大包天,”我叫喊着:“为什么在我的房子里?谁杀了她?”

“他们没说,我想我们该立刻回英格兰,尤斯特士爵士?”

“不必说了。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警察——”

“我跟警察有什么关系?”

“呃,那是您的房子。”

“那,”我说:“那是我的不幸而不是我的过错。”

彼吉特黯然地摇头。

“那件事会对您的选民产生不良的影响。”

他悲哀地表示。

我看不出为什么会——然而我有一种感觉,觉得彼吉特在这方面的直觉总是正确的。表面上看来,一个国会议员不会丝毫因为一个迷失的年轻女子,在属于他的空屋里被谋杀而失去资格——但是你不能保证大英帝国的大众不将之当成一回事。

“她是一个外国人,这更糟糕,”彼吉特悲哀地继续说。

我再次相信他是对的。如果有一个女子在你的屋子里被谋杀是一件不名誉的事,那么如果她是外国人,那就更加地不名誉。另外一个念头袭向我。

“老天,”我叫喊:“希望这不会干扰到卡箩琳。”

卡箩琳是为我烧饭的,她是园丁的太太。我不晓得她是什么样的太太,不过她是一个优秀的厨娘。反过来说,詹姆士并不是好园丁——但是我仍供养他,同时给他一间小屋住,主要是看卡箩琳的份上。

“我不觉得这件事发生后,她还会留在那儿。”彼吉特说。

“你真是一个讨人欢心的家伙!”我说。

我知道我不得不回英格兰。彼吉特催促我回去,何况还有卡箩琳需要安抚。

(三天后)

我不敢相信任何有办法的人在冬天时不离开英格兰!天气实在糟透了。这件麻烦实在很烦人。房地产经纪商说,房子几乎不可能再租出去。卡箩琳已被安抚——用双倍薪水。我们大可从坎内拍一封电报给她就可以了。事实上,我一直在说,实在没有必要亲身赶回来。我明天就回去。

(一天后)

一些十分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首先,我遇到了奥格斯特斯·米尔雷,当今政府所制造出的一只典型的老驴子。当他在俱乐部中把我拉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时,他的态度渗出外交上的神秘。他讲了很多,有关南非及那儿的工业情况,南非河边高地日渐高涨的罢工谣言,以及推动罢工的秘密等第。我尽可能耐心地听着。最后,他压低声音说,有一些文件已经出现,必须交到司马兹将军的手中。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说,同时微打哈欠。

“但是我们如何交给他?我们在这件事中的地位是微妙的——非常微妙的。”

“邮局罢工了?”我打趣地说:“只要贴上两辩士邮票,投入邮筒就可以了。”

“亲爱的彼得勒!用普通邮寄?”

我总是不懂,为什么政府雇用皇家邮差,而对秘密的文件却又如此不放心由他们传递。

“如果你不喜欢邮寄,可以派你一个年轻的仆人送去。他会喜欢那趟旅程的。”

“不可能,”米尔雷说,老态龙钟地摇头。”有原因的,亲爱的彼得勒——我向你保证,是有原因的。”

“呃,”我提高声音说:“你所说的都很有趣,但是我必须告退——”

“等一下,亲爱的彼得勒,我请求你。现在请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最近要去访问南非?我知道,你对罗得西亚很有兴趣,而你特别感兴趣的是罗得西亚加入大英国协的问题。”

“呃,我想大约再过一个月出去。”

“不可以提早些?这个月?这个礼拜?”

“可以,”我说,带着些兴趣地看着他。“但是我不晓得我要不要提早。”

“你将为政府立一项大功。他们一定会感激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邮差?”

“不错。你的身份是非官方的,而你的访问是善意的。一切都很适合。”

“呃,”我慢吞吞地说,“如果要我做,我不介意。我唯一急着要做的事是,尽快离开英格兰。”

“你将发现南非的气候宜人——相当宜人。”

“我的好朋友,我知道那儿的天气,战前不久我曾到过那儿。”

“我真的很感谢你,彼得勒。我会派人送给你。交到司马兹将军手上,你知道吧?吉尔摩登堡号星期六启碇——相当好的一艘船。”

在我们分手之前,我陪他走了一程。他热情地紧握我的手,一再地道谢。我一面想着政府政策上的奇怪偏方,一面走回家。

第二天傍晚,我的仆役长迦维士告诉我,有一位绅士有私事想见我,但不报自己的姓名。我以为是拉保险的,因此告诉迦维士说我不能见他。彼吉特不幸地在我偶尔认为他真正有用处时,去因患了胆汁过多症而躺在床上。这些积极、辛勤的年轻人总是因为胃弱而易遭到胆汁过多症的袭击。

迦维士回来说:

“那位绅士要我告诉你,尤斯特士爵士,他是从米尔雷先生那儿来的。”

这就使事情改观了。几分钟之后,我在书房里见到了来访者。他是一个有着一张褐脸,体格健美的年轻人。一道疤痕从眼角斜向下巴延伸,破坏了原本虽然有点卤莽但却娇好的面孔。

“怎么样,”我说:“有什么事?”

“米尔雷先生派我来找你,尤斯特士爵士。他要我以你秘书的身份陪你到南非。”

“我的好朋友,”我说,“我已经有了一位秘书,不想再要了。”

“我觉得你要,尤斯特士爵士。你的秘书现在在那里?”

“他患了胆汁过多症,现在躺在床上,”我解释说。

“你确信那只是胆汁过多症?”

“当然是,他很容易得那种病。”

我的访客微笑。

“那可能是或可能不是胆汁过多症,时间会说明。但是我告诉你,尤斯特士爵士,如果有人想除掉你的秘书,米尔雷先生一定不会感到惊奇。哦,你不必害怕。”——我的脸上一定显出短暂的惧色——“并不是威胁你,除掉你的秘书后,较容易接近你。不管如何,米尔雷先生要我陪伴你。当然,旅费是我们自己的事,但是关于护照,你要采取必要的步骤,好象你已经决定需要一位第二秘书的服侍一样。”

他似乎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年轻人。我们彼此对视,而我输了他。

“很好,”我软弱地说。

“关于我陪伴你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很好,”我再度说。

终究,有这个人跟我在一起也许好些,但是我有一种掉入深水中的预感。就在我想我已得到安宁的时候!

当我的访者要离去时,我止住他。

“如果我能知道我新秘书的姓名可能比较好些。”

我带着嘲讽意味地说。

他考虑了一下。

“哈瑞·雷本似乎是一个相当合适的姓名。”他说。

这真是奇特。

“很好,”我第三度如此说。

第九章

(回复安妮的叙述)

女英雄晕船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在书本中的女英雄是船摇晃得越厉害,她越喜欢。当众人都晕得一塌糊涂,只有她独自在甲板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勇敢地面对一切,且为拥有风暴而欣喜。我很惭愧,当“吉尔摩登堡”首次摇晃时,我即面色发白,急忙走进船舱里。一位好心的女侍扶着我,建议我吃干土司和和姜啤酒。

我躺在我的舱房里连呕了三天。我的目的已被抛诸脑后,我已无兴趣去解除秘密。现在的安妮已完全与那位从船公司急急回家,一路上蹦蹦跳跳,欣喜若狂的安妮判若两人。

现在回想起那天我突然闯回客厅的情形,不禁笑了起来。佛莱明太太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当我进去的时候,她转过头来。

“安妮亲爱的,是不是你?我有件事跟你谈一谈。”

“哦?”我尽量使自己安定下来地说。

“艾美莉小姐要离开了。”艾美莉小姐是管家。由于你尚未顺利找到事做,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如果你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那多好!

我被感动了。她不要我,我知道。那只是基督徒的慈悲促成了这项建议。我为私下对她的批评感到惭愧。我站了起来,冲动地跑过去,双手环绕她的脖子。

“你真好,”我说:“真是好人,好人,好人!非常感谢你。但是没关系,我将在礼拜六离开,到南非去。”

我的突击吓着了那位好女人。她不习惯人家突兀的感情表现。而我的话更是使她吓了一跳。

“到南非?亲爱的安妮。我们势必要仔细研讨一下这种事。”

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我解释说我已经安排了旅程,一到那里之后,我将成为女佣人。这是我一时之间唯一能想出的。我说,南非很需要女佣人。我向她保证,我能照顾我自己,而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摆脱了我的气,接受我的计划而不再追问。临别的时候,她在我手里塞了一个信封。我发现里面有五张崭新的五英镑纸币和附言:“我希望你不觉得这是冒犯,同时接受我的一点心意。”她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女人。我无法继续跟她同住在一房子里,但是我了解她内在的价值。

如此,我上了船,口袋里有二十五英镑,面对世界,同时追寻我的冒险事迹。

到了第四天,女侍终于催促我到甲板上去。我说我宁可死在船舱里,也不离开我的床位。现在她改用带我到马得拉群岛去探险来引诱我。我的心中升起了希望。我可以离船上岸到那里当女侍。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踏上干硬的陆地。

我裹着外套和毯子,双脚软弱得像一只病猫,被拖了上去,像一具呆滞的肉体一般,被安置在一张甲板椅上。我闭着眼躺在那儿,诅咒着生命。船上的事务长——有着金发及一张娃娃脸的年轻人—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嗨!有点自怜是不是?”

“是的,”我回答,心里恨着他。

“啊,再过一两天就不会这样了,现在船还在海湾里,烟尘滚滚,但是往后天气会很和顺。明天,我带你在甲板上玩掷环游戏。”

我没答腔。

“你正在想自己永远不会复原,嗯?我看过比你情况更糟的人,但是两天之后,他们却成了这艘船的生命和灵魂,你也会一样。”

我没有足够的力气可以告诉他他是个骗子。我瞄了他一眼。他继续愉快地聊了几分钟,然后高兴地离去。人们走过来又走过去,运动中的灵巧夫妇、腾跃的孩子、欢笑的年轻人。少数苍白的受苦者跟我一样,躺在甲板椅上。

空气凉飕而清爽宜人,阳光灿烂。我不自觉地感到有点欣悦起来。我开始注意着人们。一位妇女特别吸引我。她大约三十岁,中等身材,有着酒窝的圆脸和很蓝的眼睛。她的穿着虽然平素,但从剪裁的合身可以看出是巴黎的手艺。而且,看她愉悦而泰然自若的样子,好象她拥有这艘船一样!

甲板上的服务生听从她使唤地跑来跑去。她坐在一张特别的甲板椅上,有着舒适的椅垫。她对椅垫放置的位置改变了三次主意。不管对任何事,她都保持那种可爱和迷人的态度。她看起来是属于世界上及少见的那种人,他们晓得他们想要什么,知道他们能得到,且着手去得到,而不会冒犯到别人。我想如果我能复原——但是我当然无法复原——跟她谈话会令我很愉快。

大约中午时刻,我们抵达马得拉群岛。我仍然虚弱得无法移动身子,但是我很愉快地观赏着那些如画的商人,他们上船来,将商品展示在甲板上。其中也有花。我将鼻孔埋进一大束甜润的紫罗兰中,觉得好多了。事实上,我已觉得我能撑完全部航程。当女侍告诉我,要帮我拿一点鸡汤来时,我只稍做拒绝。等她端来后,我喝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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