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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秘密不必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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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抿着好看的唇角,倔强地假装听不见他的话,肩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昂着头,帽冠上的珠串随着他的步子一晃晃地遮住他的眼睛,屏退了随身侍卫,偌大的御花园空旷得让人心碎。

  “这次召我进宫有什么事?”师父望向碧波荡漾的池,水面上的阳光映得她的眼睛分外明亮。

  “非要有事才能召你来吗?”他笑笑,不置可否。

  “药儿,开坛作法。”师父用下扬的下巴指着园里的那片空地。
第49节:药(3)


  我点点头,以极快的速度布置着一切,师父想见这个人,见不到的时候牵肠挂肚,见到了恨却又多过想念。

  师父双手合十,不理会满面痛苦的他虔诚地念诵着咒文,像一阵清越的歌声,咒文穿破凝结在皇宫上层的乌云直达天的尽头。乌云翻滚着,像一锅煮沸的水却仍是不肯散去。师父从腰畔锦袋里掏出一只灵珠,用碧玉小刀慢慢将它刮成一堆细碎晶莹的粉末,咬破食指,以血起咒。沾了她的血,那些浸透了鲜血的透明粉末像是被赋于了新的生命,慢慢在她掌中凝聚成一条尺多长的红龙,一扬手便长啸一声直冲天际。乌云像是极怕它,纷纷躲了开去,师父只顾凝神仔细控制天上那条龙,我慢慢地抬起袖为她擦去额角泌出的汗珠。

  许久时间,红龙方才散去,师父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下,他欺近一步一把扶住。

  “怎样?”他关切地问。

  “妖气愈发重了,驱散这些妖气已经越来越吃力,而且每回驱散不久就又会凝聚,我怀疑皇宫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师父故意忽略他话里的本意。

  “你可知为什么我明知每回召你来都会耗费你许多灵力却仍然经常召你进宫?”他忽然问。

  师父挣脱他的手,扶着墙喘了几口气暗自站稳了后对着他长长一揖,“皇上,宫里暂时应无大碍,紫菡告退。”也不管他是否应允,师父便带着我烟一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自是不允的,一纸召书要师父留在宫廷,他不许师父再逃避。

  师父睁着绝望的眼睛看着他,那样悲凄。

  “师父,为什么要逃避?你说过的,若命运无法改变就要试着接受。”

  “若命运沉重到无法接受呢?他曾说过,要让我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他只爱我一个,但是后来他竟立了别的女人为王后,而我,又怎能再呆在这里?之于我,已全是悲伤的回忆。”师父温婉的笑,但眼里却分明有泪光。

  或许我没有经历过师父那些苦楚,所以我并不能理解还有什么样的事能让诸事万能的师父都无奈,我只知道,师父这次不能再逃避,他已一纸召书要师父永远留在这个宫闱。

  师父像只困兽般披散着头发声嘶力竭地怒吼,回应她的只有风静静吹过的窗纱。

第50节:药(4)


  收拾完满屋狼籍后我一下下地梳开师父肩上纠结的发,慢慢平静下来的师父躲在椅子里微闭着好看的双眸显得疲累至极。轻轻退出房间关上门,脆弱的师父或许需要我的安慰,但或许要强的她并不需要我知道她太多的事。

  三、你与紫菡不同,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她独自生活,她做不到的你可以替她做到。

  一根悠长藤蔓仿似连到云里,一端在天,一端在地,在天的望不到边,在地的却连着一方落漆的红椅。轻轻将红椅上的灰拂净坐上去,一下下地荡高时我仿佛已是能飞升的仙,可是越接近天际就越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悄悄漫延,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那种感觉不能言明。

  “药儿。”

  底下有人轻声叫我的名字,疏朗花叶间,他郁郁的脸竟让我心底生出一丝怜惜。像鸟儿一样不管不顾地从半空荡起的红椅上跳下去,他大惊失色地张开双臂,我杂夹着飘落的残叶和他一起跌倒在地。

  他显然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我却早已用一把象牙刀柄的精致小刀紧紧抵在他的脖子上。

  “上次放你已是不该,为什么这次你还要自己送上门来?难道你在炼炉里还没有呆够?抑或是,你仍想变成一颗珠?”

  眸光渐冷,冷静后的他有一种淡然的沉默,他的淡然让我嫉妒。

  他认真地看着我,却分明充满了蔑视与敌意。我的耐性与自尊在他的目光里渐渐瓦解,执刀的手轻轻颤抖,他怎能一眼看穿了我的脆弱?是谁给了他这种权力?

  “我曾在炼炉里被你师父炼成一颗珠,知道炼炉里的苦,这次我是来带你一起走的。”他终于轻轻地回答,为我保留了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带我走?凭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就凭若是不跟我走,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变成炼炉里的珠!”

  他的话让我轻轻笑出声来,“你可真会杜撰故事,我跟你不同,我不是妖,只有妖才会在炼炉里变成一颗珠。”

  “若真如此,最先在炉里变成珠的一定是你师父。” 那双眸子似笑非笑,充满了戏谑的意味,轻轻一捏,我手里的刀就到了他的手上。

  “送给我可好?总不能让我白认识你一回。”言罢,不由分说便把那柄刀揣进自己的怀里,我正恼他的自作主张,他却又从袖里摸出一枝珠钗轻轻插在我的头上。

第51节:药(5)


  怔忡了半晌我并没有挣扎,掏出他上回送我的那支笛递给他。

  “会吗?教我。”我露出少有的笑脸。

  他点点头,接过后凑近唇边。

  悠扬的笛音婉转里透着哀泣,像是有泪水凝在笛上,他吹的曲儿我从未听过,却是我所有听过的曲子里最动听的,见我听得出神,他突然说,“药儿,这曲儿好听吗?”

  “好是好,只是曲意太过悲伤。”我轻叹。

  囚笼一样的生活让师父越来越烦躁,虽然这里吃的用的比坊间要讲究许多,可是自由贯了的鸟如果被关进了笼就只有死路一条。

  自从他送了我一支珠钗,我的心便不再平稳了,就算陪在师父身边也会出神,脑里想的、心里念的,是他。

  大约师父也感觉到了什么,她开始凝了眉目细细看我,看得人心里发慌。良久她终于冷冷地说,“那支钗是谁送的?好重的妖气!”

  我瞠目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我说跟他并不相识,师父会信吗?”

  “不相识你就收下妖精送的东西?你知道吗?妖精是专门迷惑世人的,他们的话你不能听也不能信!”师父暴跳如雷。

  “但是他不同。”我无力地为他急辩。

  “如何不同?还说不认识,却这样急着为一个妖精辩护,甚至连师父都不要了,你,你敢是得了失心疯?”师父睁着一双哀绝的眸子徒劳地望着我。

  那天后,师父不许我出门,更不许我再见他,她在我房间周围布下法器,没有任何妖精能靠近,只要我的脚刚刚跨过门槛,师父咳嗽的声音就会传过来,我只好折回头轻轻拍着她的背舒缓她的呼吸。

  许多次,我听到悠扬的笛声从院外传过来,虽然只听他吹过一回,但是我却肯定地知道他那便是他。凝了神细细品味他的笛声,柔肠百折却是哀泣,让人听着便不自觉地湿了双眼。

  王派人送来了许多药材,我每天都会在灶间仔细地熬制,一根根地填柴,我不怕炭灰弄脏我的衣服和脸,只是尽量拖延时间,我怕见到师父。

  滚烫的药汁透过青瓷碗烧痛我的手,端着碗刚刚穿过廊子就看到了镶着龙的车冕。药汁轻轻倾进花坛,大约师父今天不会需要它。

第52节:药(6)


  翠竹笛在手里反复把玩,明明已学会了他教的曲,却从不曾完整地吹过,只是偶尔吹着支离破碎的调子,有时候是一小段,有时候只是几个音符,连起来才是他的曲。

  他的笛声再次响起,曲曲折折穿过院子的角落沾满了我的鬓角和衣,我倚在门槛上偶尔吹一两个音符合着他的调子,一遍一遍。

  “为什么不去见他?”

  突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院外的笛音也哑然而止,惊慌地抬起头来却是王满眼关切地看着我。

  “他……与我本不是同类。”我幽幽说道。

  “那么便不能溶入你的生活吗?其实,只要你们小心地保守这个秘密永远不被人发现就可以。你与紫菡不同,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她独自生活,她做不到的你可以替她做到。”

  看着我满是疑问的目光,王苦笑一声转头走去,走了几步却又转过头盯着我喃喃自语,“药儿,她竟给你取名药儿?”

  不等我答话,他又快步离去了。师父软软立在屋前看着王离去的背影,寂寞重又染上她的眼角。

  四、即使明知道我只是你的药,我却仍是不能抛下你独自离去。

  师父最近愈发虚弱了,有时躺在床上半天竟是不能起,仔细扶她起来吃了药后退出门去。

  临近夏至,风里透着暧意,草香微薰,柳丝花影里的宫闱少了往日肃穆多了几分诗情画意,假山小桥亭台楼榭掩映在一片花海之中,蜂儿蝴蝶在花朵上溜连追逐。我的目光被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蝴蝶吸引,鲜少有这样大的蝴蝶,蝶翅上有眼睛一样的花纹和斑斓的色彩,翅膀抖动时有些微的粉末落下。

  嫌恶地转头要走,蝴蝶却突然掉头往我身边飞来,无论我怎样退避,它都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抽出腰间的翠竹笛挥舞着驱赶它,翠竹笛划过空气时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声响。上下翻飞间它竟落到了我的发间,无论我怎样奔跑驱赶它都牢牢呆在我的发间不肯下来,惊慌奔逃间我撞开一扇院门跌到地上,蝴蝶被院门一挡也跌在我不远处的地上挣扎却是飞不起来。

  随意奔进一间房后紧紧关上了房门,倚在门板上,心却仍在剧烈地跳动。
第53节:药(7)


  地上的蝴蝶偶尔仍是抽动一下,半盏茶后方才静止不动了,一阵风吹来,它像一只纸鸢般被风轻轻吹走,地上干净得仿佛刚才并未有一只可怕的蝴蝶死在这里。

  慢慢冷静下来后四下打量这间屋,正中的供桌上供着许多牌位,燃着长长的螺旋成宝塔状的檀香,已燃掉的两圈香灰滴落在桌上,圆圈一样的形状,看来这里应该是奠堂。

  “请各位前辈原谅药儿打扰之罪。”恭敬在伏在供桌前的蒲团上磕了三个头,立起身刚要转身出门,却骇然在供桌中间左边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牌位——爱妃岳氏紫菡之位。

  “岳氏紫菡?怎么会?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喃喃地重复着灵位上的名字,还没有从震惊中反映过来。

  那不是师父的名字吗?师父明明活着为什么会有她的灵位?我要回去问师父!

  急急奔到师父住的行馆,有浓浓妖气在行馆上空盘旋,刚要举手拍门,却听到师父在屋里惨呼挣扎的声音。

  顺着窗缝望进去,一身黑衣的师父嘴角泌出鲜血,一根银针样的东西插在她的背上犹自颤动。

  下午的日头已不像正午时分那样毒烈,淡薄阳光照在师父身上时几乎半透明,有黑色粉末从师父的黑衣上慢慢抖落,像那只蝴蝶。

  虽然不愿相信,我却肯定地知道,刚才那只黑蝶是师父变的。

  慢慢地,我回想起一些往常不愿深究的东西。师父的步子轻柔的仿似没有一点重量,她的面容苍白无半分血色。皇宫里的妖气只在月末时才出现,而她每月初一会进宫施法镇妖。呵呵,其实镇什么妖呢,妖就是她自己。

  养育我也只是因为我体质特异吧,灵珠那样的剧毒吃下去后我仍安然无恙,我的血已经是紫黑色,越来越虚弱的师父依靠我每回吃完灵珠后割腕流出的血才存活到现在。

  是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连在一起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垂下眸,我无声地哭泣,些微响动已经惊动了房内的师父,慢慢推开门,蹲下身半抱师父在怀,泪珠不受控地滴落在师父苍白的面颊上,怀里的躯体没有半丝温度,眼神空洞。

  “药儿,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紫药就是紫菡的药,药儿又怎能不回来?我好恨师父,我一直把你当成娘亲一样尊敬,即使早就知道你只是利用我,即使明知道我只是你的药,我却仍是不能抛下你独自离去。”

  有泪从师父的眼角溢出来,她的唇一张一合却是已然没有声音。

  我不甘心地摇晃着她渐渐僵硬的躯体呼唤她,“师父,师父,你告诉药儿,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地疼爱过药儿?你告诉我啊!”

  但是师父微睁着双眸已经永远地沉睡,再也不能醒,布下的法器也因为她的死去而瓦解。

  “若是她不疼爱你,刚才她魂魄化成的蝴蝶落到你头上时已经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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