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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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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弥苦着脸道:“王爷,在下失职。”

“算了,此事不怨你。”齐王让人扶着上了马,拉着缰绳兜转嘛头,极目远眺京城方向,冷声笑道:“没有公主也无妨,只要本王手中掌握兵马,不差她那点作用,还是先赶着同孙大人出发要紧。再说,刚才多亏你拉了一把,不然凭那女子的身手,本王的性命可就难说了。”

“是。”章弥松了一口气,策马紧随。

刚出城门,便可看到孙绍带领的庞大队伍,将士们戎装待发,仿佛正在等待自己呼喝施令。齐王顿时精神大振,侧首见章弥皱着眉头,不悦道:“先生哪里不舒服?既然是高高兴兴的事,何必总愁眉苦脸的!”

“王爷……”章弥犹豫了片刻,小声道:“方才王爷出府匆忙,后来又被岔开,倒是忘记跟王妃辞别,这样有点不大好吧。”

齐王皱了皱眉,烦躁道:“罢了,以后再去哄她。”

比起齐王一闪而过的烦恼,乐楹公主则是满心忧虑。经过一夜连续赶路,此时已经离开锯州境内,眼看距离京城越来越近,却仍没有迦罗的消息。阿璃见她坐卧不安,乃劝道:“迦罗姑娘武功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

“迦罗她,全都是因为我……”乐楹公主满心愧疚,说不下去。

当初因怕路上有人谋算,所以兵分两路,两边都各有一辆马车随行,空车那路故意走官道,只为能够掩人耳目。乐楹公主等人马不停蹄、连夜赶路,自近路穿行返京,谁知道,最后还是被齐王的人追上。当时情势太过危急,迦罗又不可能打败数人,更何况对方早有准备,所以才想出真假公主之计。

乐楹公主故意挑三拣四,与章弥拖延时间,一边在车内急急对换衣裳,还特意戴上双纱羽帘圆帽遮掩。好在本来她二人身量相仿,换了衣裳实在难以辨别,加上夜间光线不明,竟然瞒天过海骗住章弥等人。

“公主…………”将官兴冲冲赶上来,隔帘大声道:“眼前村庄已是京畿周县,只需再行两、三个时辰,就可以看到京城的城门了。”

阿璃忙道:“好,公主知道了。”

乐楹公主幽幽道:“迦罗于我有救命之恩,平日亲如姐妹,不是我贪生怕死不顾她的安危,只是……”稍稍顿了顿,“我答应过云琅,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去。为了他说的那句话,我已经整整等了十几年,我好害怕……,害怕到最后还是彼此错过。”

“哎……,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是……”乐楹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眶中的泪水压回去,“倘使迦罗有什么意外,便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害了她……,等到回京与云琅成亲之后,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再以死答谢迦罗……”

阿璃急道:“公主,快别说了。”

“是啊,快别说了。”车外有女子笑着学话,乐楹公主闻声大喜,赶忙扑出车帘看人,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迦罗与将官打了个招呼,纵身跳上车板,“公主,我刚才可是全都听见,那就等着喝师兄的喜酒了。”

“迦罗!”乐楹公主还是有些不信,仔细看了又看。

阿璃问道:“这么久才脱身,是不是王府上很多人?”

迦罗摇了摇头,笑道:“本来想趁机杀了齐王,结果没有成功。府上侍卫不少,而且身手都很敏捷,还好我跑的快,差一点就不能脱身了。”

乐楹公主一阵后怕,伸手替她掸着身上的尘土,并没有发现有受伤之处,仍然忍不住埋怨道:“你呀,做事也太大胆了。”

“呵,没事。”迦罗满脸的无所谓,低声笑道:“倒是公主,可别再说什么要死要活的话,若是给师兄知道,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好啊,你也学坏了。”乐楹公主笑嗔了一句,心内丝丝甜蜜,见迦罗平安无事归来,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看着逐渐接近的京城,不由自主想起了云琅的承诺,犹如千丝万缕金光映入胸腔,照亮心底每个柔软的角落。

第四十五章 江山《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四十五章 江山ˇ 

公主的车马队伍连夜赶到京城,才刚到南门口,便见吴连贵领着人上来迎接,欠身禀道:“见过公主玉驾,因着公主有些日子没在京城住,皇上和娘娘十分挂念,宫内已经预备好宴席,特请公主先行入宫一趟。”

乐楹公主一路担心云琅,原本算着他既然先到,纵使没有功夫出来照面,也该让人过来知会一声,谁知道却没有半分消息。听闻入宫正合心意,遂颔首道:“走罢,辛苦吴总管出来了。”

及至到了泛秀宫,慕毓芫早已经等候多时,拉着她进了大殿,摒退众人方道:“云琅现在有些要事,脱不开身,怕你心里着急,特意让我告诉一声。”

乐楹公主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皇嫂,那我就放心了。”

“你也劳顿了一路,先喝口茶罢。”慕毓芫端起青花螺钿云龙纹盖碗,揭开金线钮珠茶盖,内里一汪碧盈盈的清透茶水,正冒着热腾腾的白色雾气。晾了半日也没喝,轻叹道:“如今宫外局势太乱,让你住外头实在不放心。所以跟皇上商议过,先暂时把你安置在泛秀宫,彼此有个照应,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些。”

乐楹公主当然没有异议,只是说到皇帝不免担心,问道:“在外头,也不清楚皇兄的病情,听说好些日子没早朝,果真病得厉害了么?”

慕毓芫眸色略黯,微笑道:“皇上很是挂念你,进去说罢。”

椒香殿内纱帷重重、香气盈盈,殿角四处放有陶制暖炉,熏得人心意舒缓,似乎连时光都变得缓慢起来。乐楹公主跟随进入寝阁,还是熟悉的陈设,不过因为几面纱窗紧合,所以殿内光线也是朦朦胧胧。皇帝躺在锦衾绸幔的舒云榻上,盖着一床藕合色起花八团缎被,看起来精神不错,并不像传闻中那般重病不起。见二人走进来,笑道:“朕等你们俩好久,说什么悄悄话呢?”

“皇帝哥哥…………”虽然先前对兄长诸多不满,可是如今回来,看着皇帝那略显苍白的脸色,早让乐楹公主忘记往昔芥蒂。一声儿时称呼唤出口,更是心酸难过,“怎么才一年多时光,就病成……”

“瞧瞧,还是小丫头模样。”明帝笑着打断她,“朕没什么事,只因张昌源说要多保养,让你皇嫂记在心里,每每都不肯让朕出寝阁。”说着摇了摇头,又朝慕毓芫道:“敏珊还是老样子,见到朕就喜欢撒娇,真是……,让朕怎么放心的下?”

“是。”慕毓芫极为善解人意,微微一笑,“皇上好久不见敏珊,想来有许多贴心的话要说,臣妾出去叫孩子们回来,等会一起为姑姑接风洗尘。”

明帝笑道:“打发人跟林太傅说一声,让佑綦他们早些回来。”

这些年来,皇帝对皇贵妃娘娘的珍惜怜爱,乐楹公主看得清楚,即便所有后宫女子都加起来,恐怕也是难及一二。先时听说那位宝妃娘娘,还曾经疑惑过,而如今皇帝常日独住泛秀宫,那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见到二人这般言语默契,更觉恩爱和睦,愈发想不明白,是什么话需要慕毓芫回避?

明帝仍是含笑,问道:“想什么呢?”

“嗯?”乐楹公主闻声抬眸,摇了摇头,“也没什么。”

明帝清了清嗓子,笑道:“听说,你要跟云琅完婚?朕觉着这是极好的事,如此一来,跟你皇嫂又添上一分亲,今后自然更和睦了。”

乐楹公主听着别扭,疑惑道:“什么叫做更和睦?皇嫂原本就性子温柔,历来待我也都很好,并没有不和之处,皇兄想说什么呢?”

明帝避而不答,自榻下抽出一卷黄绫圣旨,“这份旨意你收好,是朕给你和云琅赐婚的圣旨。依照朕的意思,是想早点给你们主持婚事的,可惜眼下时局不便,所以只能暂时缓一缓。”

“眼下事多,那过一段再办就是。”乐楹公主不是很明白,低头道:“反正都等了十几年,早一天、晚一天,也都无所谓,只要云琅心意不变就行了。”

“你先拿着,收好。”明帝将圣旨交递了过去,满目疼惜,“不是早晚的问题,公主下嫁不能太过简易,有朕钦赐的旨意,要比你们自行成婚好的多。倘使将来……”欲言又止半日,最后笑道:“反正你记着皇兄的话,不会有错的。对了,朕还藏了两坛太清红云石冻春,就埋在后院的金桂树下,这会儿正好无事,咱们去挖出来午膳好喝。”

“好。”乐楹公主应声点头,扶着皇帝起身下榻。

恍然忆起年幼之时,每年都要跟哥哥在王府后院埋酒,然后在树下做好记号,等到来年再一起挖出来。两个人弄得满手泥土,互相笑闹乱抹,那时母妃总坐在旁边恬静笑着,说是养了一大一小两只花猫。后来母妃早早仙去,便换成英亲王妃在边上等候,每次都会端来清水,温柔的给自己洗净双手。再后来……,十几年光阴自指缝溜走,而今看着皇帝憔悴的背影,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近几日,天气还算是晴好。明帝换上厚实衣裳,外披一件玄色金斑纹貂皮大裘,带上人往后院走去,兴致勃勃说着去年埋酒的情景。此时院中无花可赏,颇为凋零,明帝脸上也略带一丝感慨,淡淡笑道:“走罢,穿过前面月子门就是。”

“皇帝哥哥,当心脚下台阶。”乐楹公主在旁边搀扶着,紧随而下。

“皇上……,是皇上在么?”隔墙不远处传来女子喊声,紧接着又听见小太监们在劝阻,似乎正在争执不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乐楹公主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回事?”

明帝的脸色很不好,侧首吩咐了几句。多禄急忙穿过月子门,果然看见身穿锦衫的杜玫若,想是听见皇帝的声音,却被小太监拦着不得进来。见状连连摇头,上前道:“宝妃娘娘,还是赶紧回淳宁宫去罢。皇上有过旨意,不允许后妃私自探病,万一让掖庭令的人知道,可是要按律处置的!”

“放开,不用你们拉拉扯扯!”杜玫若甩开小太监的手,脸上余怒未消,稍稍忍了忍,缓和脸色问道:“多总管,当真是皇上在说话?皇上的身体怎么样了?本宫只是想给皇上请个安,见上一面,也就不再平白担心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上玉镯掳了下来,眸中光线恳切,欲要将镯子塞到多禄手里。

“哟,奴才可受不起。”多禄笑着往后退开,只道:“娘娘是个聪明的人,不要再难为做奴才的,不然人人都来吵闹,皇上可还怎么清净休养呢?”回头招呼身后太监,冷着脸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送宝妃娘娘出去!”

杜玫若不敢得罪御前的人,只得忍气吞声离开。自从皇帝病倒住在泛秀宫,已经过去将近一月,根本传不出半分消息,实在是难以再安静坐得住。因为皇帝下过严旨,再加上皇贵妃态度强硬,也不便硬行闯入泛秀宫。近来隔三差五在周围停住,只盼能够侥幸撞见皇帝,想来念着素日情分,顶多不过被皇帝喝斥一顿。只要能够见上一面,亲眼看到皇帝现今的状况,心里有了底气,也就不会整日慌乱没个主张。

方才的年轻女子声音,应该就是刚入京的乐楹公主无疑,听她说话便知皇帝御驾也在,不由一阵惊喜交加。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有见着皇帝的面,更不用说讲上几句,心内顿时一片茫然失望。皇帝分明就在隔墙之后,却只是让多禄过来撵人,就连喝斥自己的话,也都不肯多说一句。原先还想着是病得重了,一时没顾得上自己,今日才知如此绝情绝义,全无半分往昔的温柔情意。

尽管经过一个月的冷落和煎熬,以及亲眼见识到皇帝的冷绝,杜玫若还是勉强安慰自己,只道皇帝正在病中心绪不快。然而三日后,预备行册太子大典的消息,宛如一道晴空霹雳当头劈下,彻底击碎了最后一丝幻想。

“册立九皇子为太子?!”

“是,已经皇榜公贴出来了。”王府长史低头回话,不敢去看齐王此刻的表情,似乎仍能感受到寒意,表情僵硬道:“钦天监择的吉日就在后天,圣旨还说……,一切大典礼仪规矩从简,不必大肆铺张。”

“知道了,你先下去!”齐王觉得一口气上不来,欲要将手中茶盏摔,只因当着章弥的面不好发作,过了半晌才冷笑道:“太子?不过还是个毛孩子,他有什么资格做太子?!”

“王爷息怒。”章弥先劝了一句,小声道:“如王爷所说,九皇子尚且不足成年,既然皇上着急立太子,是不是……”

本朝少有册立未成年太子,一则避免太子自幼骄傲,二则也是爱惜之意,免得从小成为众皇子排挤的对象。而皇帝今时作为,无疑给天下一个明显的讯息,那就是龙体快要不行,故而才提前确定储君人选。更有甚者,很可能皇帝已经神智不清。如今代行旨意的皇贵妃娘娘,乃是九皇子的亲生母妃,在此时局不定之际,矫诏拟旨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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