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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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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旨是不成的,而且干的毫无成绩也不成。那样一来,程德玄就有更多借口进谗言,何况官家喜欢直朴的人,却不是喜欢无能的人,他喜欢的是性情直朴憨愣,但是能具备相当才干,能把派下去的差事干得有声有色的人,如果在他面前毫无建树,恐怕自己被南衙搓圆了揉扁了,他也懒得再理会,官家这条大腿无论如何得抱一抱。”

“但是想干出一番成绩来,在南衙下面做事谈何容易,还不有人处处掣肘?到时候明枪暗箭的哪能对付得来?我在京城毫无根基,到那时谁能保我周全?”杨浩绕室徘徊,苦思冥想,正没奈何处,就听门扉轻轻叩响,杨浩瞿然一惊,止步问道:“是谁?”

“大人,我回来了。”

杨浩一听声音,失声叫道:“壁宿?快快进来。”

房门一开,一抹灰影儿闪了进来,只见这人头顶光光,眉目清秀,身穿一袭缁衣,正是壁宿到了。

杨浩诧异道:“壁宿,你怎做此打扮?”

壁宿上前见礼道:“说来一言难尽,属下奉大人差遣,往开封查探折姑娘家人下落,可是一直不曾打探得她与家人的消息,后来从咱们的车行那里得到消息,似有一位与折姑娘容貌相仿的姑娘往唐国去了,属下便循踪追了去。唐人对北方来的人多有戒意,但南人崇佛之风特别兴盛,属下就扮做了僧人方便行事,不过……属下惭愧,始终不曾打探得到折姑娘的消息。”

杨浩默然半晌,涩然说道:“如此寻人,本就无异于大海捞针。唉……或许我命中注定与她有缘无份,找不到……就罢了,但愿她能平安无事。”

壁宿唯唯道:“是,属下在唐国一无所获,只好又回开封打探,这时接到‘飞羽’的消息,晓得大人已到了开封,定居此处,这才连夜寻来。大人入朝为官,官家不曾难为你吧,过得可还惬意么?”

杨浩苦笑道:“本来很惬意,惬意的我是心想事成啊。我刚觉得如此度日虚掷光阴,朝廷就有差遣下来了。只是乐极生悲,这差使难说会给我惹来什么灾祸,偏偏我既拒绝不得,又没有什么凭恃自保。”

壁宿一听紧张道:“出了什么事?”

杨浩看看壁宿欲言又止,他摇摇头踱到一边,回头又看看壁宿模样,打量一番,目光渐渐变得怪异起来,壁宿被他看的心里有点发毛,他上下看看自己,不觉有什么特别,忍不住问道:“大人,属下身上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杨浩目中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朝中找不到护身符,一见了你,我倒是想起或许可以另辟蹊径,正所谓‘布衣卿相、一品白衫’,做不了卿相,若有了卿相一般的声望,谁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19章 同病相怜

“大人,你看我这样……行吗?”壁宿披一件灰布僧衣,心惊胆战地道:“属下可没正经当过和尚啊,在广原时糊弄一下那乡下土财主还成,这汴梁城藏龙卧虎,我只怕……”

“甭怕,本官前两天经过大相国寺,也见识过这汴梁的高僧。尼姑在寺院门前卖绣花荷包,胖大和尚一人一个蒲团,在那里唱经说法,比的就是嗓门大小,谁嗓门大吆喝的有气势,便是一阵喝彩声,就说他是有道高僧,我看比你也强不到哪去。”

杨浩笑着宽慰,壁宿还不放心,又道:“可是这一番随大人出去,万一有人向我问起佛法,我连一段完整的都背不出来,那还不当场露馅?”

杨浩道:“有什么好背的,你记着,你是西域来的高僧,佛法高深,怎么会学那小沙弥,还要背什么经文呢?还有,再不要属下、卑职的说话了,要称贫僧,月儿、小羽,你们两个记住了,对壁宿,要尊称大师,不可再呼其名。”

小羽和姆依可忍笑应道:“是。”

壁宿愁眉苦脸地道:“属……贫僧就说不背经文,要是有人向我……贫僧讨教起佛学来,也不能总是一言不发吧?那要如何应对?”

杨浩笑道:“这个容易,高僧嘛,都喜欢打机锋。别人说些什么,要是你觉得不好应答,那就只管说些模棱两可、不知所云的话来,你放心,越是说的云山雾罩不着边际,越像是禅机,人家越觉得你佛学高深,他不懂还得装懂,问都不敢问你。再说了,你扮的本就是离经叛道的酒肉和尚,有些不像出家人的话,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杨浩说完了又问:“我告诉你的那两首词可背的流利了?”

壁宿道:“这倒是背熟了,不过……”

“那就成,咱们走,去如雪坊扬名立万去!”杨浩说的豪气干云,转身便向外走。这些日子装孙子,这心气儿憋闷得也够久了,如今低调不成了,只能高调,佯癫装狂,说不定更是一种保护色。

“记着记着,不能这么走路,要狂,要傲,下巴仰高点,眼睛往上看,脚底下就是门槛儿都不带低头的,对对对,这才是西域诗僧无花大师的风范。”

杨浩笑吟吟地指点完了,安步当车便行在前面,壁宿与小羽、姆依可都随在后面。小羽青衣小帽,十分精神,扮得是随身小厮,姆依可则穿身丫环装,头梳三丫髻,一副宜喜宜嗔的俏丫头模样。

过了龙津桥,杨浩回头一看自己一行人的模样:“喝!一个小厮、一个和尚,还有一个笑容甜甜、眼睛大大的小丫环,嗯……三德子、法印、小桃红都齐了,要再来一个宜妃,我就可以直接拍微服私访第六部了……

桥头人来人往,推车的、摆摊的,叫卖声不绝。桥下河水荡漾,小船儿穿梭往来。杨浩把玩着手中折扇,便苦中作乐地哼唱起来:“双……辕车,乌蓬……船,山…高路远……醒也罢,梦也罢,人……生苦短……”

龙津桥下,李家香铺。

楼上一间小阁,一位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正立在窗前凭栏望步,杨浩一行人,僧俗男女主仆俱全,煞是显眼,登时落入“他”的眸中。一见杨浩,“他”脸上登时露出爱恨交织的幽怨神情来。

这位白衣如雪的俊俏公子,正是折子渝所扮。她早知杨浩到了京城,心中虽是时时地想起他,却坚决不肯去看他。谁知冤家路窄,在这里也能撞见他。瞧见带着一行男女,手摇折扇,似乎还在哼唱着什么的轻松模样,折子渝心中一阵气苦:“这个冤家,真个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好、好、你好……”

她正折磨着一口雪白的牙齿,一个三旬左右闲汉打扮的男人匆匆地进入小阁,到了她的背后,低声禀道:“小姐,属下已打探得准确消息,五日之后,宋军便要南伐。”

“好!”折子渝“刷”地把折扇一收,往掌心里一拍,问道:“林虎子那里情形如何?”

“小姐,如今还没有虎帅那边传来的消息。”

折子渝黛眉一蹙,略一沉吟,说道:“速速安排船只,我要马上南下一趟,再见虎帅一面。”

“是。”那人犹豫一下,又道:“小姐,吴娃忝为汴梁青楼四大行首第一人,权贵名流交结无数,对小姐的事大有助益。如今她正与‘如雪坊’的柳朵儿争名,若是小姐离开,会不会……”

折子渝晒然一笑,说道:“无妨,我看那柳朵儿已是技穷,吴娃此时纵不得我相助,也能打得她落花流水。再说,我这一去,来回不过十来日光景,耽搁不了什么大事。”

“是,那属下马上去安排。”

那人匆匆退下,折子渝又望了杨浩一眼,杨浩一行人已远远行出,只留下一个背影,折子渝咬一咬牙,便即转身离去……

※   ※   ※

“如雪坊”后宅,柳朵儿与庞妈妈、赵管事正在她的房中忧心忡忡地商量着事情,这一行当,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在与吴娃儿的比试中败北,虽然只是屈居其下,在汴梁仍是有字号的人物,但是那影响力却大不相同了。就像后世比赛的冠亚季军,论实力,第四名比他们差不了许多,但影响力却是天壤之别。

如果被排挤出行首之列,虽然才学相貌未必便差她们多少,但是名气所限,她又是纯粹的艺妓,那时所赚的金钱与之可是无法比拟的。到时候若不能应付庞大的开支,必然每况愈下,最终没落无名。

这时的青楼经营,模式与后代大不相同。其中有些艺妓是市妓,也就是自愿从业的自由之身,所以不受青楼老板剥削,做为头牌,她也算是这家青楼的一个老板,拥有一部分股份。

比如说“如雪坊”,它就有三个老板。

一个是柳朵儿姑娘,她是市妓,身份自由,与其他两个老板属于合作关系,合则来不合则去,彼此之间没有约束力。她拥有自已的财产和一班人马,这些人主要是她的歌舞助手,象妙妙姑娘就是她的人。

第二个老板就是房东庞夫人,她是东京本地人,“如雪坊”的房东,除了出租房子,她还负责安排餐饮,接迎款待,吃穿用度、仆役膳房等等内部事宜,实际上是青楼的内管事。

第三个老板就是管事赵吉祥。赵管事也是本地人。负责保镖护院,同官府、地头蛇、同行们打交道。

庞夫人沉吟道:“罗三公子这两日帮着找了一些叫杨浩的,可惜却没一个对得上,陆先生那里,老身也使人去过了,不知姑娘你怎么得罪了他,那陆先生放言说不取分文,也要帮吴娃儿写词,如今我们纵出黄金十两,他也不肯俯就了。”

赵管事听了不满地道:“吴娃儿在汴梁城根基何等深厚,那些仕绅名流、本地才子,大多都买她的帐,怎肯来相帮姑娘。也只有这陆仁嘉,目高于顶,谁也不放在眼里,所以才毫无顾忌。姑娘落了下风,唯有求助于他,可你偏还得罪了他。不若……姑娘上门去求恳一下,说不定能让他回心转意……”

柳朵儿俏脸一沉,说道:“赵管事,此人不提也罢。”

赵管事冷冷一笑,心中暗骂:“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被人捧为行首,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风尘中打滚的女子,早晚还不是要走上以色怡人的道路,偏要拿矫作势,扮什么贞烈的妇人,哼!”

庞夫人忙打圆场道:“其实咱们也不必一定要把吴娃儿比了下去。那吴娃儿天生媚骨,这姿色上是不逊于姑娘你的。她饱读诗书,擅长诗词应对,书画下棋,还通茶道,所居之处叫做清吟小筑,自号清吟小筑主人,素与才子士人往来最多。这本就是她最擅长的本事,诗词上面落了下风也不丢人。

姑娘你最擅长的是歌舞,前几日虽在舞蹈上逊于她一筹,不过姑娘的歌喉有如天籁,每每听得人如痴如醉,这一点上,她是比不了你的,咱们不如就在这方面下下功夫,只要有能压她一头的地方,便不打紧。”

赵吉祥冷笑道:“说来容易,如今整个汴梁城都知道两位姑娘斗法了,若是只有歌喉胜她,那只有矮人一头了。原打算请陆先生写一首好词,在吴娃儿最擅长的本事上赢她一场,挽回声誉,如今……哼!”

庞夫人只是房东,若不少了她的房钱,哪管那许多,便道:“输了便输了,凭姑娘的本事也未必就过不下去,只是排场用度就要省一些了,再辞些人工也就是了。”

她刚说到这里,外面有人唤她,便赶紧答应一声走出去了,赵吉祥不屑地道:“真是一派胡言,若是那样,有身份的人谁还肯来?若混到了二三流的地步,再想翻身就难如登天了。”

柳朵儿听了心里一惨,花容便有些惨淡,赵吉祥冷冷说道:“姑娘一败,上下人心离散,必然一蹶不振了,若不早做定计,咱们这如雪坊……嘿!”

柳朵儿静静凝视他片刻,淡淡说道:“妾身如今实是想不出什么对策,赵管事可有甚么起死回生的办法?”

赵吉祥一听,忙道:“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姑娘丽质天生,若不拘泥己见,对陆先生一众士林名宿以及汴梁一些权贵公卿稍施颜色,还怕他们不肯出手相助?到时候纵不能压吴娃儿一头,也可与她分庭抗礼,一时瑜亮。”

柳朵儿颈上筋脉一绷,她长长吸了口气,压抑着心头怒气,一字字道:“妾……一叶浮萍,飘泊流离,除了这一个清白的身子,便甚么也没有了。”

赵吉祥厚颜无耻地道:“姑娘你这么想便不对了。其实这勾栏之中厮混久了,挂牌纳客只是早晚的事。姑娘能与吴娃儿斗了这么久,身份声名早就有了,若肯放下身段,还怕权贵名流不趋之若鹜?你看那吴娃儿风情冶艳,一身媚骨,未必便不是此道中人,既在青楼,还谈什么清白呢?如果姑娘有意,赵某可以为你牵线搭……”

柳朵儿气的娇躯乱颤,一双粉拳握得紧紧的,指甲都刺进了掌心。赵管事这句话还没说完,柳朵儿已娇叱一声:“滚出去!”

赵管事一呆,随即勃然大怒:“柳朵儿姑娘,我好言相劝,你竟对我口出恶语!”

柳朵儿杏眼圆睁,再喝一声道:“滚!”

赵吉祥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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