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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无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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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他一无是处的很咯。”她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那这般无用之人,怎么能贬了又升,还连升两次呢?”

连镌久心里有了底,田聚是个引子,主要是试探他对新皇的态度。想到此,连忙直起腰杆道,“田聚虽然不济,却有一项好处。便是他对水利十分有研究,臣将他调去工部,也是希望能协助阮大人处理黄水之灾事。”

明泉沉默了下,缓缓道:“朕看过他的折子,倒是个人才。”

连镌久道:“臣有事启奏。”

明泉看了他一眼,“说来听听。”

“田聚精于水利,但文章却是擀面杖吹炉火,一窍不通。因此臣恳请皇上另选他人。”他跪地未起。

她眼光微敛,声音沉下几分,“哦?左相可有人选?”

“科举考试,一考古人圣贤之言,一考天下时事之论。沈南风是荣锦七年的榜眼,诗词文章无一不精,的确是难得人选。但说到时事,沈翰林日夜编辑《宣典》,恐怕未必能一概全通,因此臣推荐安凤坡。”

明泉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轻颤了下,“左相似乎刚才还对安莲十分不满?”

“一事归一事。”连镌久话语听不出爱憎,“安老相爷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举世景仰。平安郡王造反第一日,他便与独子安莲断绝了父子关系,品行之高洁,于莲荷犹有胜之!安凤坡虽是安莲堂兄,却是从贫县的县官做起,一步步升之今日的一州副长,平步青云四字当之无愧。”

平步青云的平字说得好。她笑了笑,“论平步青云,他还差一点。前有连相三日一升,后有安莲拔地骤起,他不过是个从二品官,还入不得眼。”

看连镌久还待再说,明泉挥手让他起来,“平身吧。先皇若知道朕让他的爱相在地上跪了这么久,恐怕今晚就要来斥责于朕。安凤坡这个人朕以前听过,却没大印象。让朕再想想。”

“遵旨。”他膝盖有点僵,毕竟很久没在地上跪着回话了。

她笑叹了口气,道:“这龙椅真是不好坐,现在一点芝麻小事将来说不定就能动摇社稷根本。只能事事躬亲,累得慌。若不是父皇的旨意,朕真想把它让给子耘哥哥。”子耘是前太子尚汤的表字。

连镌久道:“皇上切莫做如此想,先皇自有先皇用意,何况平安郡王为一己私利,置天下无物的做法已印证先皇识人之明。”

明泉唔了一声,走回案前,重新提笔,“行了,快点回家去吧。省得大夫人找人找到皇宫里来。”

她指的是连镌久有次留恋花巷,彻夜未归,连大夫人便带着几个夫人杀到了安莲家,非说他们平时眉来眼去,暧昧非常,是他把人藏了起来。

最后闹得当时的太子亲自出面调停才算解决,只可怜安莲和连镌久把名声也赔在了上面。

连镌久眼光一闪,悄悄抬眸看了眼重新奋笔的少女君主,额前几捋青丝淡化了她眉宇间的英气,她的五官五成像先皇,三成像云太妃,虽不明艳俏丽,倒也清秀怡人。当那眸子冷冷望过来时,不严而威的霸气不逊先皇。也许这就是先皇最终选择了她的原因之一吧。

“佐政殿虽然暖和,但毕竟有段距离。朕可不喜欢等人。”她漫不经心道。

刚退至门外的连镌久一怔,悄悄掩上门。

“左相大人。”崔成守在门口,脸上还挂着友善的笑。

他微微叹口气,这个人恐怕是不能再用了。“崔公公辛苦。”

淡淡推开他递过来的暖手炉,连镌久朝外走去。

试探(下)

香炉暂熄,几个宫女上前将暖炉拨旺。

明泉挥手让她们退下,心中思绪万千。刚才与连镌久的谈话,有些是一早想好的,有些是临时起意的。总体还算不错,救了安莲,也在连镌久的心里插了根刺。

从提议安凤坡就可看出他在收敛,避忌她这个新帝的锋芒。毕竟安老相爷再怎么气安莲,怨安莲,总抵不过父子亲情。今日安莲若死了,那是死有余辜,他也不好说什么。但如果没死,以安老相爷的人望手腕,加上她暗中襄助,安莲就可创造一个重回朝堂的奇迹!

父皇当初立安莲为皇夫应该是有这个考虑吧,将安莲和老相爷的势力相结合来制衡连镌久。只是他大概死也没想到安莲竟骄傲到谋反的地步。她也不怕他再掀风浪,只要他不进宫,两人就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想到这里,乾坤殿另一侧的内室传来在床上翻身的声音。

“帝师大人还没休憩够?”安莲的事情算亡羊补牢了,但屋里头这尊更令她头疼。明明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算到,偏偏什么都不说,让她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摸索。

“唔……”声音里透出慵懒辗转的妩媚。过了一会,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掀起幔帘,一个银发飞扬,长身玉立的青年俏然倚在柱边,宽大的锦袍松松垮垮地挂着,全身没有一块多余饰物。

“你不能站直点吗?”她无奈地看着他。

斐旭莞尔一笑,满室生春,“那太累了。”

明泉指着椅子,“赐座赐座。”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自己的头都会隐隐作痛呢。

“谢皇上。”他聊无诚意地拱手。

“你觉得……适才朕与连镌久说得话,可有不妥之处?”她毫不怀疑他刚才根本没有睡觉,而是津津有味地听了全部。

斐旭偏头笑着,“皇上对连相似乎既想用又怕用,还想压制住他?”

“难道不该?”她不否认。

“皇上应该听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左相大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你的臣子。你用太多心机于他并无益处。有些事何不顺了他。”

“要朕看他脸色?”

“君臣之谊又何来谁看谁脸色呢。你是君,他是臣,这是伦常。你是人,他也是人,这是事实。连镌久读论语读四书但他也读史记读资治通鉴。君若寡恩,又怎能怨臣无情?”

“朕是靠他辅佐登基的,但这并不表示需事事受制于他。连镌久羽翼众多,安莲一事,他找了十几封折子说要严办!杀了安莲,他的势力扩张更快了。”

斐旭摇头道:“皇上,你太小觑连相了。”

“什么意思?”

“结党营私是历代皇上的心病,精明如连镌久又怎么会不避忌,还大张旗鼓地宣扬呢?”

明泉怔了怔,叫道:“他敢诈朕?”他明明是想救安莲,所以才反其道而行,引起她的反感,让她故意和他唱对调,用安莲制肘他。“该死的!”连镌久这只老狐狸!

“连相与安老相爷虽然不和,与安莲的关系却还不错。他救安莲一命,不过是想让安老相爷记他一个人情。何况照他原来预想,安莲就算不死,也不能入朝为官了,对他自然不会有太大威胁。不过……连相现在大概也很头疼。”

“他有什么好头疼的!”她忿忿不平,没想到自己得意的一招竟是顺着别人铺垫好的路。

“他机关算尽,却没想到皇上居然还想立安莲为皇夫。”斐旭忍住笑道,“就算他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又如何能安抚性子极烈的安莲呢。就算安抚了安莲,他也为自己埋下了一个厉害的对手。”能让连狐狸头疼实在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明泉捋掌笑道:“极好,朕本来是怕他阳奉阴违害了安莲才这么说,没想到歪打正着难住了他!”

“皇上好眼光,安莲文才美貌都是大宣一等一的。”

“美貌?”明泉脸色有些古怪。

“原本他是堂堂右相,安老相爷之子,无人敢妄议。以后嘛……他是皇夫千岁,恐怕……”议论的人就多了。

她呆道:“朕没想过要嫁他,朕只是想将他先救出来再说,最好找机会再让他官复原职。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哄哄连镌久的。”

斐旭也呆呆地看了她一会,“皇上,你刚才与连镌久对话时表现的精明能不能再多延续一会。连镌久是何等人物,安莲除非进宫,不然别说站金銮殿,就连进皇宫一步都难!何况你不但不能嫁,你还要娶。”他好心提醒。

明泉面色慢慢垮了下来,“一定要缔婚?”

“皇上已经十六了,该大婚了。”他摇头晃脑道,“而且还会有很多侍臣、采华……”

想到那么多男人,她面色一白,“要朕……枕千人?!”声音陡然拔高!

“这是身为皇上的权利和使命啊。”他憋笑。想到形容妓女的两句话: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不过她是皇上,这种想法是大逆不道的,绝对不能说。

“把连镌久叫回来,朕改变主意了!”

“朝令夕改是为君大忌。”

“那朕就又要莫可奈何的任人宰割了?”她想起自己被架上皇位时的难堪。这也是她讨厌连镌久的原因,把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架到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上来。

“娶多少个是祖制,临幸谁就是皇上自愿了。”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感慨道,“这样又不知蹉跎多少人的岁月。”

“所以皇上还是多多临幸吧。”

“岁月如箭,蹉跎蹉跎就过了。”

斐旭双手枕在脑后,皮笑肉不笑道:“皇上英明。”

用心(上)

连镌久果然不负大宣当朝第一臣之名,才短短三天就已经将安莲的案子审结。平安郡王尚汤却又多了一条挟持右相老母、威胁栋梁的罪名。安莲虽罪不容恕,却其情可泯,孝心更可感天动地。而且在平安郡王逃逸之时,曾亲自追捕,将功补过。又念及先皇曾有意于他辅佐当今天子,因此判其进宫侍君,终身不得离开宫闱半步。

明泉看到奏折后苦笑不已。连镌久真是只狐狸,这种可笑的缘由只能堵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但凡有点常识之人都知道安莲的母亲就是安老相爷的妻子,怎么可能被平安郡王挟持,若是如此,安老相爷又怎么会半点动作都无。

而且手法幼稚地把安莲和尚汤一起落跑变成追捕。好在他没提先皇遗诏让他当皇夫,她也算逃过一劫。

他这样做无非是告诉那些有心人,安莲是有罪的,不过是皇上垂涎美色,色令智昏,才枉开一面非要按个理由把他弄进宫去。

好个一石二鸟,她和安莲的名声都一落千丈,成全了他无奈为昏君尽心的忠臣形象。安莲这个人也是,只要和他的名字扯在一起,就免不了好色二字!

“皇上,翰林院学士沈南风沈大人在殿外候见。”崔成匐在地上,恭敬道。

“宣。”明泉啜了口茶,手指按着太阳穴。才做了几个月的皇帝,她已经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真不知道父皇当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臣,沈南风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放下茶盏,她看着眼前站姿如松的儒雅青年。大宣朝皇帝都喜欢破格纳新,好象看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自己也会年轻一点。因此重臣的出色子弟很容易就得到重用。这个沈南风就是直接免了乡试州试就进入殿试的。

“《宣典》收编如何?”《宣典》是一部收集宣朝年间所有诗词歌赋、童谣乐曲的总汇,是诚宗念念不忘的大事之一,可惜直到他驾崩,《宣典》才完成三分之一。他的遗诏中提及,此书修编完善后,须入陵寝作陪葬品。可见对它的重视。

沈南风犹豫了下,“童谣乐曲已归编入档泰半,其中包括在我朝暂居的括鄂、铘镪、狄等各族。至于诗词恐怕要再加以时日收集。“”

这是话里有话了。明泉挑眉,“可是遇到麻烦了?”

他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微臣必定竭尽所能,尽快将《宣典》呈上,告慰先皇在天之灵。”他的话铿锵有力,有几分真情流露。

明泉暗想,沈南风颇有乃父之风,是新一代中的佼佼者,连父皇都赞他加以时日必是大宣又一能吏。能让他觉得麻烦的事情恐怕不会简单,“先皇给你的一个队人马可用了?”说是跑腿,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用来狐假虎威的。帝轻骑的人马,各个以一挡十绰绰有余,如果用了还觉得麻烦,那事情就真的不简单了。

“军队只是用来收集资料,臣怎敢用其扰民。”他苦笑不已。

“麻烦竟来自百姓?”明泉勾起了好奇心,“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

“是臣无能,无法说服墨莲社将其作品收入典籍内。”他见明泉目露茫然,又解释道,“墨莲社原本是江南的一个文学社团,参加的都是些当地的文人墨客。后来其中一位进京赴考,中了……殿试三甲,留任京城。”

“殿试三甲?状元、榜眼、还是探花?沈大人讲话真是有意思。”明泉笑道,“后来又如何呢?”

沈南风脸微微一红道:“他开府后请了那些人来京作客,一留三年,并称今年科举将是墨莲天下。”

明泉沉默半晌,悠然道:“原来如此,墨莲又是什么典故?”

“这,”沈南风吞吐道,“取自朝堂一位大人的名讳。”

朝堂里有莲字又能让人景仰的舍安莲其谁。她点点头,“如此说来墨莲社的诗词必是极好的,他们为何不肯归典?”这样名留青史的事情别人只有削尖头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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