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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尸传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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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之水望望姑娘们,望望所有的人群,有些无助,像这样唱下去,喝下去,岂不是要醉死在这里?

正在他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站在姑娘们后面的一个持枪的后生走了出来,接过酒,像喝凉水一样,全部倒进了口里。

他用衣袖擦了一把嘴巴,对姑娘们说:“我看他那样子像是个教书先生,怕真的是喝不得酒的,这次,就让了他吧,我代他喝了,要得要不得?”

姑娘说:“舒管事发话了,那还有什么要不得的呢?”

于是,那个叫做舒管事的后生就把土枪放在桌子上,双手抱起酒缸,对到嘴巴上,咕噜咕噜,不停气地全部喝完了。

姑娘们和后生们都一起叫起好来。

田之水走上前,对那后生说:“真不好意思,喝酒,我实在是不行,谢谢你了。”

那后生把放在桌子上的土枪背到背上,说:“我是灵鸦寨的管事,姓舒,你就叫我舒要根吧。走,我们一起见寨老去。”

那小方桌早被后生们搬到了一边,田之水就和舒要根一起,朝寨老家走去。

       六

湘西多山,你随便站在哪个山头,向远处望,是望不到尽头的,峰峦林立,绿野茫茫,一层层,一片片深绿色的剪影象波浪一样起伏着,荡漾开去,无边无际,与天相接,一辈子呆在大山里的人,以为地球上除了这层层叠叠的山,再没有了别的。

灵鸦寨座落在山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根据地势的需要,分上、中、下寨,清一色的吊脚楼。

寨老的家在寨子的最中央,是一幢高达四层的吊脚楼,在这个寨子里独一无二。吊脚楼的前面,并不像其他的人家一样,一点空地都没有,这里恰恰相反,有很大一块坪地,这块坪地跟这栋楼房一样,是整个寨子的中心。

到了坪地上,舒要根对着楼上喊叫:“寨老,寨老,我们寨子来贵客了。”

不一会,三楼走出了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那男人身板硬朗,结实的肌肉遮不住突起的骨骼,整个人看起来如铜筋铁骨,好象不是肉做的。他身穿蓝色的对襟上衣,头上包着厚厚的灰色头帕,手里,擎着一根长约三尺的烟杆。他居高临下地往他们看了一眼,就立即停止了吸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纹。

他快活地说:“清早听到喜鹊闹,叽叽喳喳叫不停,对门坡上打一望,寒门小寨来贵人。”

寨老随口说出来的话,就是一支很好听的山歌。田之水心想,看来,来这里是找对地方了。他客气地说道:“寨老好客气,给你们添麻烦了。”

田之水和舒要根上了楼,到屋厅坐好。寨老坐首席,田之水坐贵宾席,舒要根则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向他们两人介绍说:“这是烘江师范学校的先生,田之水老师。这是我们灵鸦寨尊贵的寨老。”

寨老笑眯眯地说:“失敬失敬。”

田之水谦逊地说:“不敢不敢。”

很快,就有一个妇人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红漆木盘进来,木盘里,摆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甜酒,甜酒里,浮着一只黄白相间的荷包蛋。每碗甜酒的上面,只放着一支筷子。她把木盘放在桌子上,双手端着一碗甜酒,先递给田之水,说:“甜酒不甜,客人莫见怪。”

田之水皱了下眉,这一支筷子怎么吃?是不是他们欢迎客人的另一种仪式呵?舒要根早把田之水的困惑看在眼里,赶忙解释:“田老师莫见怪,吃甜酒只用一支筷子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先填填肚子,等下再吃饭。”

田之水这才不好意思接过甜酒,说:“大姐这么爱好,谢谢大姐了。”

说着,田之水把甜酒递给寨老。寨老也站了起来,说:“这第一碗,应该是给客人的,你快吃了。”

田之水只好坐了下来。

那妇人把第二碗甜酒递给寨老。寨老端坐着,纹丝不动。

妇人把第三碗甜酒送到了舒要根的手上。舒要根接过来后,也依然没有坐,就那么站着,用那一支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甜酒,田之水站起来,打开他的一只蓝布包,从包里取出三匹苏州丝绸,三床杭州蚕丝被,递给寨老,说:“我这次来,是想到贵寨打住一段时间,收集一些山歌资料,还请寨老费心。”

寨老也站了起来,说:“你看你,来便来了,还买来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至于收集山歌嘛,小事小事,要不是这个小事,我拿八抬大轿去抬你都抬不来。只是,小寨山高水恶,家贫人愚,如有怠慢处,还请田老师多多担待。”

舒要根对着门外拍了两下手掌,就进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把那些礼物收了起来,退出门去了。

田之水连忙说道:“寨老如此客气,叫之水诚惶诚恐了。”

寨老说:“哪里哪里。这样你看好不好?我看你和要根两个年纪相仿,也有话讲,主要是,我们寨子里,能陪得起你这个文化人的,也只有要根了,他家也宽敞,又干净,你就住到要根家里。至于吃喝用度,你一概不用操心,就和我一起吃。”

还没等田之水说话,舒要根就先说了:“欢迎田老师光临寒舍,如有简慢处,还请多多原谅。”

田之水说:“和舒管事一起住,那就再好不过了,多有打扰,请勿见怪。”

在寨老家里吃过晚饭后,田之水和舒要根两个人,醉得东倒西歪地来到了舒要根的家里。

舒要根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冷清,但很干净。

舒要根醉得舌头都有些大了,对田之水说:“我……我是一个孤儿……我的,娘,娘和一个到这里来的补锅匠……跑、跑了……听我爹爹讲讲讲,她她……她恨、恨死灵鸦寨这个地、地方了……爹他没本事带娘离开灵鸦寨,娘、娘就自己跟补锅匠、匠跑跑……了,爹爹恨自己没得出、出息,就就、就跳下山崖……死了……”

田之水听了他的话,感到很惊讶,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他不应该听的,只是,他自己也醉得坏老火,就说:“休休……休息去……明天再再再讲……”

舒要根带着田之水上到吊脚楼的二层楼,用肩膀撞开门,说:“今天夜晚,我我们两个睡一起,明、明天另外给你铺、铺个床……你莫嫌弃我……就就就是了……”

田之水说:“舒管事怎么这、这个讲……”

舒要根打断他的话,说:“什么管……管事的,还不是人……人家院子里的一条、条狗不是?”

田之水说:“你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寨老的……管、管事,真是、是,一个难得的,少年才、才俊啊……”

舒要根的鼻子里“嗤”地哂笑了一声,就倒在了床上,对着虚空说道:“爹爹,我会记住、住你的话,什么,你讲什么?不要乱嚼舌根了?好好、好,我不乱嚼舌根了,睡、睡去……”

田之水看了看身后,又抬起头,看了看楼顶上,一个人都没有,就问道:“你叫你爹爹?他不是、不、不在了吗吗吗?”

舒要根还在抽动着大舌头说:“他去世了,但他……他还在我的这个……房子里……你,你你你千万不要上到、到到……到楼上去……去、去不得……”

随即,就扯起了鼾声。

田之水也累得腰酸背痛的,再加上喝醉了,头晕眼花,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和衣倒在舒要根的身边。

迷迷糊糊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来到了他们的床边,低下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寨……老……”

  第十章

         饭养人,歌养心

         一

第二天早上,田之水和舒要根醒来的时候,两个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舒要根一边铺着乱七八糟的被子,一边对田之水说:“泡酒不错吧?没想到我们两个都被放倒了。”

田之水由衷地说:“灵鸦寨的泡酒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喝下去的时候,甜甜的,凉凉的,口感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像我这个从来没喝酒的人,竟然也是越喝越想喝奇Qīsuu。сom书,这一喝,哪个时候醉的都不晓得了。”

舒要根说:“幸好你醉了。”

田之水问他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舒要根说:“我们这里的风俗就是,两个男人睡到一张床上,不是父子,就是兄弟。你说,我们是不是兄弟?”

田之水说道:“那当然是啊,怎么会不是呢?”

舒要根很兴奋,说:“是真正的兄弟,除了共不得老婆以外,什么都是可以共得一起用的。”

田之水笑了笑,不多说什么。他对这个话题,一时还不是很适应。

舒要根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道:“你看。昨天要是我们俩不醉,我们能睡到一张床上来吗?既然我们一起睡了同一张床,我们不是兄弟又是什么?难不成还是父子不成?”

田之水笑道:“你这个推论真有意思,我们当然不可能是父子关系的了。对了,说到父子关系,我昨天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人站到我们床前,嘴巴里说着寨老、寨老两个字……”

舒要根停下手里正在铺着的被子,说:“是真的吗?他长得什么样子的?”

田之水说:“当然是真的啊,我从没做过这样的梦。不过,我都醉成那个样子了,还真记不得他长得什么样子了。”

舒要根提醒着他说:“他的头上包的帕子和别个的不同,是不是?别个的都是灰色的,或者白色的,或者黑色的,他的却是黑白细花格子的,对不对?”

舒要根这么一提醒,田之水也就想起来了,确实是的。他点了点头,说:“嗯,就是就是。”

舒要根就点了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插到堂屋中间的神坎上,作了三个揖,说:“爹爹遗言,永世不忘。”

田之水见舒要根做得非常郑重,知道他爹爹给他留下的遗言对他非同小可,至于遗言的内容。他这个外人自然是不便多问的,于是,他走出门,到跑马栏杆上,看外面的景色。

舒要根走出屋,他的手里端着一个木盆,木盆里放着一张新脸帕,他对田之水说道:“田老师,洗个脸吧。”

田之水赶忙接过木盆,说:“哎呀,舒管事你太客气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舒要根不满地说:“你叫我什么?怎么还要叫我舒管事呢?我们不是兄弟了吗?兄弟就是自家人啊,自家人,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嘛。”

田之水说:“自家人,那你怎么又叫我做田老师呢?”

两个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完,舒要根叫了他一声“田之水”,田之水也叫了他一声“舒要根”。

灵鸦寨的早上,回荡着两个年轻人轻松而又爽朗的笑声。

吃过早饭,寨老对舒要根说:“田老师刚到我们寨子里来,甚么都还不熟悉,今天你就不必在我这里转了,陪田老师去收集山歌。二天,田老师回到烘江,会给我们灵鸦寨传名的哩。”

站立着的舒要根全然没了他和田之水在一起时的开朗率真,双手垂着,腰也弯着,轻声道:“是,尊敬的寨老。”

田之水赶忙站起来,对寨老说:“寨老不必客气,舒管事寨务繁忙,就不必扯拌他了。”

这时,舒要根悄悄地瞪了他一眼,田之水知道他的意思,一来两人本就兄弟相称,这时又叫他“舒管事”,他自然会有一点小小的想法。二来,他是巴不得寨老发话,让他能离开寨老身边,陪同田之水满坡满岭跑,会姑娘,唱情歌,那是几多快活,又几多逍遥的事情啊,强过在寨老身边弯腰打躬地做那筛茶倒水服侍人的活路,年轻轻的,象只鸟儿被关在笼子里,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敝死屈死。

寨老说:“田老师就不要多话了,在这里,我自有安排。”

寨老的话,在灵鸦寨那是绝对说一不二的,田之水只好再次表示感谢。

寨老对舒要根说:“咦,对了,你那还没过门的相好,不是这远近百里最最有名的歌王吗?你就带田老师向她那个,呃,收集吧。”

舒要根听了寨老的话,脸上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又是不太情愿,又是甚为得意,说:“好的,尊敬的寨老。”

寨老挥了挥手,舒要根就退着出了门,在门边,等待着田之水出了门,这才返身,和田之水一起告别了寨老,下了吊脚楼。

一走出寨老的吊脚楼,舒要根的身板又挺得笔直的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健朗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

田之水问舒要根:“刚才寨老说你的那位没有过门的相好,真的是百里闻名的歌王?”

舒要根的脸上立即浮上了骄傲的神色,一点也不谦虚地说:“那当然,我舒要根看上的人,还会有差的?告诉你啊,她叫腊美,不但歌唱得比画眉好听,人还长得比桃花好看,同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哩,这还不算,说起她,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个不停哩。”

田之水真心地祝福他道:“兄弟,你真行。我们什么时候会会她?”

舒要根说:“现在就可以……”

田之水说道:“那太好了。”

舒要根见田之水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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