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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宸宫-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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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旧情,还是郎心似铁。

 

第十二章:若如初见


  路映夕与皇帝前去正殿,高坐主位,睥视下方。

  殿堂的中央,姚贤妃面无表情,跪地叩拜:“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路映夕安静不语,侧眸看着皇帝。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薄唇紧紧抿着,扫了下跪的姚贤妃一眼,淡声道:“免礼。”

  姚贤妃没有立即起身,微仰脸庞,一字一顿道:“谢皇上。”言毕,才规规矩矩地站起,退至旁侧侍立。

  路映夕暗自摇头。以姚贤妃的分位,根本无需行跪拜大礼,她却偏要如此,不免有负气之嫌。

  “姚贤妃有何事要见朕?”皇帝的语气漠然,难辨喜怒。

  “臣妾依照宫规,前来向皇后请安。”姚贤妃低眉垂眸,姿态恭谨。她身穿一袭浅色宫裙,绾了发髻,但无金饰点缀,素净如旧。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也并未用脂粉稍作遮瑕,看上去触目惊心,与她精致的五官极不协调。

  “姚贤妃有礼了,不过往后就不必每日来请安了,本宫生性疲懒,这些缛节能免就免吧。”路映夕温声开口道。

  姚贤妃欠身,回道:“谨遵皇后旨意。”

  路映夕心中无声叹息。如此真是矫枉过正了。这般刻意,实在令人不舒服。

  皇帝面上隐有不耐,冷淡出声道:“如果没有其它事,姚贤妃就先退下吧。”

  姚贤妃却再次跪下,恭敬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说。”皇帝抬手示意她平身,浓眉轻皱,眸光暗沉。

  “臣妾向佛之心坚定不移,请皇上成全,准许臣妾出宫,落发为尼。”姚贤妃的神情沉寂,话语没有一丝波澜,犹如早已在心中默背了百倍。

  皇帝微怔,不怒反笑,朗声道:“凌儿,同样的招数,你要用多少次?”

  姚贤妃抬眼看他,口气肃冷无温,重复道:“皇上,臣妾心意已决,还望皇上成全。”

  皇帝轻轻地眯起眸子,阴鸷之色一闪而逝,缓缓道:“朕收回你所有特权,你便要与朕斗气?若朕赐还你原有的一切,你可还要坚持离宫?”

  姚贤妃沉默不言,眼中掠过晦涩的波光,似愤恨似凄楚。

  皇帝低低一笑,声音却毫无笑意,转眸看向路映夕,问道:“皇后认为如何?”

  路映夕一时无话。姚贤妃想要清静日子,也不算过分。但她方才的那番话,几乎是在威胁皇帝。若皇帝不答应,她便要出家,这种处事方式,着实叫人不敢苟同。

  思索半晌,路映夕温和地道:“皇上,臣妾宫中一贯人少清净,不如就把偏殿赐予栖蝶才人暂住。”这事是源头,她这么说,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就依皇后之言。”皇帝轻嘲地扬起薄唇,睨向姚贤妃,“姚贤妃,你可以退下了。”

  姚贤妃面色清冷,并没有移步。

  路映夕打圆场道:“姚贤妃诚心礼佛,本宫会交代其它嫔妃们,若无要事,莫去打扰。”

  虽然皇帝没有应允赐回特权,但路映夕的话已形同一种保证,姚贤妃这才躬身行礼,告退离去。

  望着她瘦削的身影,路映夕不由轻叹一声。真正堪破红尘,是多么难的事。世上许多人做不到,而姚贤妃,显然也做不到。她原以为可看一出好戏,现在才发现这出戏让人不禁唏嘘。

  “皇后为何叹气?”皇帝不咸不淡地问,自雕凤高椅中站起,走下白玉阶。

  路映夕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皇帝没有转头看她,接着念出下半阙。

  路映夕盯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微微一笑,口中解释道:“臣妾并非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少年时光无限美好,令人感怀。”

  皇帝淡淡笑起来,回头睇她一眼:“皇后正值豆蔻年华,怎么说话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

  路映夕回视他,笑答:“臣妾这是少年老成。”

  “皇后此言差矣,皇后是少女,不可算是少年。”皇帝揶揄道。

  路映夕浅笑静默。他虽在谈笑风生,却遮掩不了他眼底的阴沉暗色。他在郁悒什么?因为不再爱姚贤妃,而愧疚自己变心?又或是,他仍旧爱着姚贤妃,却无奈回不到过去的无忧时光?

  皇帝大步走出殿堂,负手立于晴空下,仰首而望。空中浮云朵朵,悠然飘动,天色蔚蓝,辽阔明亮。

  路映夕上前,与他并肩而站,同望蓝天白云。

  “朕是否应该放手?”皇帝似在自语,目光远眺,久久不移。

  “也许,该放手的那人,并不是皇上。”路映夕轻轻地接言。只有姚贤妃自己放过自己,才是解脱。如果刚才皇帝真同意了姚贤妃落发出家的请求,只怕这不仅不算是放手,还会使姚贤妃更加痛恨他。因为,女人时常口是心非,用反话试探某些事。

  “却道故人心易变……”皇帝低喃,眼神悠远,唇角慢慢地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时光人事随年改。”路映夕感叹,“并非人想变,而是时间的力量太强大,人心渺小,无法不顺势而变。”

  皇帝抽回视线,半眯深眸,凝望她:“你似乎一直在为朕开脱责任,是真的理解与体谅,还是有所求?”

  路映夕平静地摇头:“臣妾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并不是为谁开脱,也不是求取什么。”

  皇帝的眸子越眯越细,似带着探究剖析的敏锐。

  良久,他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映夕,你用了心,所以才懂得朕的心。”

  “没有!”路映夕直觉反驳,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失态,忙再道,“臣妾不敢妄自揣测皇上圣意,亦不敢自认懂得皇上的心。”

  皇帝优美的薄唇渐渐扬高,瞳眸中满是意味深长的莫测。

  

第十三章:皇城生乱


  半个月倏忽而过,解蛊药的研制比预期稍快一些,已陆续发放至各军营。

  皇帝却并未因此而松懈,再次微服出宫,暗巡京都。但此次,他没有带上路映夕。

  路映夕落得清闲,悠哉地在御花园中闲逛,屏退了随侍的宫婢,独自漫步。

  据她所收到的消息,近日京都并不太平。慕容宸睿戒备地防范着龙朝奸细,但有些事怕是防不胜防。

  日落西山,路映夕坐在凉亭中,观赏天边云霞,唇角扬着一抹浅笑,甚是惬意。她只需隔岸观火,再顺势做点事,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娘娘!娘娘!”远远的,宫女小南匆匆跑来,神情显得凝重。

  “何事?”路映夕端坐不动,平淡开口。

  小南欠了欠身,走至她身旁,压低声禀道:“娘娘,不好了!凤栖宫进了刺客,晴沁受了伤!”

  路映夕面容一凛,站起身来:“伤得可重?有否抓到刺客?”

  “回娘娘,晴沁的手臂被剑划伤,不过应该只是皮肉伤,不算严重。禁卫军及时赶来,但只在偏殿擒到一名刺客。”小南低声禀道,有条不紊,逻辑清晰。

  “回宫!”路映夕不再多问,疾步返宫。刺客的目标是凤栖宫,要找的人应是她。只不知哪路人马要对付她。龙朝?抑或韩家山庄?

  回到凤栖宫,只见大殿中一片肃静沉凝。

  禁卫军包围整座宫殿,宫婢太监们缩在一旁,战战兢兢。晴沁右臂带伤,但气色尚可,应无大碍。

  路映夕跨入殿门,沉声问道:“捉到的刺客何在?”

  还未等人回应,她眼光一扫,已看见角落里躺着一具尸首。那是一名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嘴角渗血,脸色泛黑,已无气息,显然是咬破舌下毒囊自尽身亡。

  路映夕走近观察,眼神愈发凛冽起来。这是死士的作风。之前曦卫曾带回消息,说韩家山庄暗中培植大批死士,难道真是韩家指使?但是,如今韩氏势力尚未巩固,应不会急于铲除她。那么……

  心中蓦地一突,她转头看向晴沁,冷声道:“小沁,你随本宫来。”

  晴沁垂首恭顺道:“是,娘娘。”

  举步之前,路映夕扬声对殿中众人道:“任何人都不许搬动刺客尸首。”

  小南上前一步,面有难色:“禀娘娘,禁卫统领已派人通知刑部,刑部尚书应该很快会到,照规矩是要验尸的。”

  “替本宫告诉沈尚书,若要验尸,就在凤栖宫验。”路映夕抛下一句命令,便入了内殿。

  晴沁沉默地跟随在后,穿过内殿,经过庭苑,一直到了寝居,她才扑通一声跪下。

  路映夕居高俯视她,淡淡开口:“为何下跪?”她方才听到小南提及偏殿,就已觉蹊跷。而小沁这般凑巧受伤,应是去了偏殿才会遇上刺客。

  晴沁抬起眼,平静无波地回道:“奴婢今日去偏殿,是要揭穿栖蝶的伎俩。她分明没有怀上龙种,有何资格独享凤栖宫中的一座殿阁?奴婢没有事先问过娘娘,擅自主张,是奴婢的错,请娘娘责罚。”

  “你预备如何揭穿她?”路映夕心中好气又好笑。她早已告知过小沁,栖蝶有孕之事,是得到皇帝的授意。既如此,还需要揭穿什么?

  晴沁抿唇不言,眼底闪过一道冷芒,不甘而嫉愤。

  路映夕望着她,缓缓道:“你想要假意撞倒她,然后再叫太医及师父前来,借外人之口,揭破真相。可是如此?”

  晴沁依旧不吭声,眼神倔强冷硬。

  路映夕轻声一笑,再道:“你还想假借本宫名义,劝服师父说出栖蝶的脉象异状。”

  晴沁不由垂下头去,低低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奴婢确是这样打算。”

  路映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延后再论。先说说你与刺客交手时,有何发现。”小沁的武功根基不错,但内力尚浅,如果刺客心狠手辣,她已无命在此。

  “奴婢惭愧,没有发现线索。”晴沁如实答道。

  “起身吧。”路映夕摆手,准备重回大殿。

  但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寝门外,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路映夕微皱黛眉,打开门探头一看,不禁诧异:“皇上?”

  “进去再说。”皇帝一脸愠色,看见寝居内的晴沁,不耐地挥手道,“出去!”

  晴沁不敢多言,恭敬退下。

  皇帝踏入门坎,径直走向软榻,倒身一躺,没有半句话语。

  “皇上,今日出宫一切可顺利?”路映夕温声询问,清冽目光扫过他全身。并没有受伤,但他刚才的脚步滞重,与平常不同。

  皇帝未作声,双眼慢慢阖上,不出片刻,竟已沉沉入睡。

  “皇上?”路映夕试探地轻唤,连着几声,却都不得回应。

  凝视他泛着青色的印堂,她微微眯起明眸。他可能中了蛊毒。他自己一点都没察觉不对劲?若察觉了,却还来她这里,不怕她趁机置他于死地?

  此刻的他,俊容疲惫,双目紧闭,毫无反抗能力,犹如一只待宰羔羊。如果她现在要对付他,简直易如反掌。

  这等好机会,她不会放过。

  

第十四章:一年之毒


  路映夕取来一颗解蛊丹,塞到皇帝口中,再灌水迫他咽下。

  皇帝被水呛着,咳了几声,但并未清醒。

  路映夕坐在榻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缓缓抬起手,抚上他微凉的俊脸。指尖划过他的入鬓长眉,沿着高挺鼻梁顺下,最后停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上天真是厚待他,予他睿智的头脑,且予一副好相貌。英挺轮廓如刀刻,棱角分明,又不失俊美优雅。

  不过她一直认为,上苍公允,赐福的同时,亦会给人遗憾。譬如她自己,天生心疾,无法根治。那么他呢,他的缺陷是什么?

  她收回手,淡淡微笑。

  皇帝原本泛白的唇色,渐渐变得红润。但却不是正常的色泽,而是近乎妖异的绯艳。

  她不会这么愚蠢,在此刻杀了他。但眼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她若不把握,未免太浪费了。

  只过须臾,皇帝的唇色淡了去,不再显得异常。

  她只能给他下这种毒,因为惟有此毒不易被察觉,要待到毒发前的十二个时辰才会发作。而毒发的时间,在一年之后。

  路映夕静静地望着他,眼露无奈,无声道:不要怪我手段卑鄙,如果一年后我还活着,我会给你解药。

  凝视半晌,她站起,出了寝居。心情莫名有几分窒闷,如今她似乎有了两个约定期限。一个是与师父,另一个是与皇帝。前者隐晦不明,后者她独自掖藏。

  去往大殿,检验吏正在验尸,刑部尚书沈奕站在一旁,俊秀面容十分冷峻。

  看见路映夕前来,沈奕躬身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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