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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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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应该不会站错地方,之前还特别问了同要请人雇用的大婶,她也说这里是广化寺桥下。

那个大婶身强力壮被挑走了,方才一旁还剩下的几个人因为天黑,全部躲进旁边的小吃店取暖,只剩下她跟甜甜。摸摸要出门时娘帮她缝的暗袋,里头只剩下三个铜钱。

看向不远处卖馄饨的摊子,那冒着热气的烟丝,她也饿了。

“我不要啦,我肚子饿死了,要是我娘知道我在这里饿肚子一定哭死了。”

甜甜跟栀儿是隔壁邻居,家境都不好,却因为甜甜是独生女,父母再怎么苦总也让她吃饱穿暖,不像栀儿家中有七、八张口,睁眼就是要吃饭,任凭父母怎么努力,庄稼长得不好也莫可奈何,为了钱,栀儿的爹娘天天发愁,感情虽好也禁不起磨,贫贱夫妻百事哀!

为了分担家计,栀儿决定到外地找工作,少一张嘴吃饭,爹娘的肩膀会轻松些,弟妹们也能多几口饭吃。

至于甜甜一来不想失去栀儿这个姐妹淘,二来也是受够家乡的贫穷,到热闹的城镇,可以开开眼界,顺便捞个乘龙快婿。

“我只剩下三个铜钱……”栀儿据实以告。

“给我、给我,我要喝馄炖汤。”两人年纪一样,个性完全不同。

硬是被要走了那三个铜钱,栀儿只有无奈的一笑。

她也饿,看着甜甜挥手叫老板的模样,她应该会分一半给自己吧?

因为实在站太久,僵硬的腿再也顶不住一日的辛劳,背靠着天桥下的桥墩滑坐在地,小小的包袱抵着一直溢酸水的胃,身子越来越失去知觉。

好累,娘,栀儿睡一下就好,一下下……

细小的身子蜷成一团,梧桐叶未黄先落,飘到她的头顶,她也没有感觉,路人要是不注意看,还以为她是破布一块。

“哎,栀儿。”

模糊的,她听到甜甜的声音。

“栀儿,有个纺织的总管要找我去上工,你醒醒啦。”

张开眼,不是很清楚的影象,但是听到有工作,她还是勉力的站起来。

“我们有工作了?”一个着黑衫的胖中年人站在桥下那头,直朝她们两人打量。

甜甜有些支吾:“他说只要一个人。”

什么?

“我要走了,你再等等,也许一下还会有人过来。”甜甜急着要走,敷衍的边跑边说。

“甜甜,你去的是哪一家织坊,我以后可以去找你。”清醒的栀儿朝着消失的人影喊。

甜甜却对着她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栀儿并不觉得甜甜现实,只是这下子身上一文钱也没有了。

这一想,连肚子饿的感觉都被掏空。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越来越黑,霏霏的雨丝伴随闪电惊雷绵密的飘下来,濡湿了地面上天的热气也蒸发冒出,冷热交接最容易叫人生病。

她又蹲回原来蜷缩的模样,看样子不在这里睡一晚是不行了。

然而雨却越来越大,泼进桥墩下的雨飘上她的发丝,渗入头皮,虽然冷,她却懒得移动,她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顶着越来越见滂沦的雨势,天青鳞驾着马车往狐狸庄走。

几夭前,他撂下一句话,就带着习惯合作的管事一起到织坊上任。

从庄里到织坊路途明显的变远,习惯徒步的他是无所谓,倒是管事胥勖受不了一天来回的奔波,哀求天青鳞说他自愿充当马车夫,只要他肯答应改搭马车。

男人的眼泪不值钱,天青鳞才不在乎胥勖把眼睛哭得变成核桃般,他考虑的是安全问题,还有避免时间浪费,因为这些靠量,他才默许了胥勖的要求。

织坊是天家最弱的一环,之前由不事生产,也就是家里最大的那条米虫鸟过掌管,他爱刺绣女红,钱千千就弄了家织坊给他玩,幸好没有因为他爱扑蝶,就为他买下满坑满谷的蝴蝶。

他认真想,这种败家行为也不是不可能……

在天青鳞马不停蹄的巡视、清点后,才知晓这织坊根本亏损连连。鸟过玩着玩着,从摘桑养蚕、煮茧抽丝,练丝染色到织成布疋、刺绣、贩卖,是卯足了劲的弄了齐全,却不知道做好的成品要怎么也不够填补那个自己挖的坑洞。

难怪他说不玩了。已经濒临关闭的地步,是玩不下去了。

也只有他说得出这么不负责任的活。

对天青鳞来说,横竖都是做事,织坊、锈坊跟米脯的差别在于要把快倒闭的织坊救起,需要更多的专注来迎站,不过,可能睡觉的时间要非被瓜分了。这点,需要再安排。

要说他比较人性化的地方,就是他有个每天非要按时间睡的习惯,这也是他惟一的弱点。

马车颠簸得厉害,他的眉锋才聚,听到轮轴喀啦声响,马车就歪了一边。

“怎么了?”他才要发问,一阵抽气的哀呜声细碎的传进他耳朵。

所幸马儿因为控制得宜,拖了一段路自行停下,等他下车察看,只见到驾车的胥勖摔倒在桥下,一边脱了轮轴的车轮滚得老远。

“你的腿断了。”看他大腿不自然的扭曲,大腿骨肯定毁了。“平常叫你多动就喊没时间,尝到恶果了。”

“哎唷喂啊我的爷,都这节骨眼了。您要教训奴才也等回庄再骂,到时候就算您不可怜我这倒霉的奴才,要骂要打我都没有怨言。”胥勖冒着冷汗道。

他这爷平常不爱说话,却每次都挑不该开口的时候训人,苦啊!他就不能改个时辰吗?

天青鳞微微抬高下巴。“好,那你说怎么办?”

“这个……”胥勖环顾四周,偏偏需要人的时候,一个鬼影子都不见。

“喝呼……喝喝……呼呼……”

咦,哪里发出拉风箱的声音?不会是胥勖痛到神智不清了吧!

看见天青鳞幽黯的眼光转过来瞪他,胥勖连忙否认,“奴才只是断腿,不是要死了。”

想也是。天青鳞目光如炬的梭巡到另一边轮子旁的一团破布。

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破布会发出拉风箱的声音吗?不可能,那么是人。

“叫醒她。”天青鳞瞄到“断腿”的胥勖居然能从摔落的地方爬到那团破布旁,这样的忍痛能力太过高强,想来,他不需要对他太过仁慈。

胥勖拨开栀儿黏在脸上的头发,半张睡得极沉的小脸马上撞进他的心,她那叫人怜惜的苍白,好小的小孩啊!

被人注视的异样感觉让栀儿慢慢的醒过来,她花了好大力气才看清楚眼前是个完全的陌生人,惊天动地的尖叫差点从她的小嘴溜出来。

“别叫、别叫,我不是坏人!”

坏人脸上会写字吗?栀儿看着胥勖慌乱的表情,紧张的情绪奇迹似的缓和不少。

他要是坏人也肯定是那种笨笨级的坏人。

“我问你,你是谁?”

“你又是谁?”她虽然从乡下来,人可不笨。

“我叫胥勖,是一家织坊的管事……”

他的自我介绍还没完毕,栀儿一听到“织坊”两个字,整张小脸马上放出万丈光芒。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找到工作了,是做梦吗?捏了脸颊一把,痛,应该不是,她傻呼呼的笑了起来。

压根八字连一撇还没有,但是在她想象中,织坊的管事等于工作,有工作等于有饭吃,有饭吃就能存钱,存钱就能让弟妹过好日子,这样连贯的想下来,难怪她顾不得头痛,笑逐颜开了。

第二章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笑得古里古怪,一张笑脸倒也不难看,可是他不想冒雨看着一个不相关的人傻笑。

一身的湿,浸透肩膀,天青鳞头顶已经冒出了烟丝。

他是个按部就班的人,喜欢按照自己计划好的行程做事,事情若是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一向完美的冷静就会出现裂痕。

这是爱指使人的坏习惯,遇上突发事件,适应力就会出现一瞬间的青黄不接。

“胥勖。”

“爷,什么事?”胥勖跟栀儿一见如故,此刻正相谈甚欢呢!

“你居然问我什么事?”咬着牙说话不是他所愿,但是对于怠忽职守的手下,实在恨不得扭下他的脖子。

胥勖马上回神,该糟!都过子时了,每天一定要准时上床睡觉的主人还在这里,现在就算用飞的也来不及把人送回庄院。

“爷,对不起,您再稍稍忍耐一下,小的马上想办法。”可现下马车有问题,自己的腿也断了,他该怎么办?

对了!他看看栀儿,不敢回头去瞧主人铁青的脸色,呜……死马当活马医不知道成不成?管他咧,总比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好。

“栀儿姑娘。”两人交谈一阵,名字早交换过了。

“胥勖哥。”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不然我会死得很惨?”

“怎么说?”看她新认的大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也压低声音,听起来像猫叫。

“你会驾马车吗?”看着她瞠大的眼眸,他很快补充,“我会坐在你身边,你只要拿着缰绳做做样子就好,我的腿跌断了,可是不把爷送回家爷会宰了我……不,是我有亏职守,你就帮我一次忙,我感恩不尽。”他都是她大哥了,大哥有难,妹子岂有不帮忙的道理?!

“但是……”她带雾的眼睛瞅着身边的木轮,“你必须先想办法把车轮修好才是吧?”

说的也是。

“我来。”知道他行动不便,栀儿自告奋勇的把远处的轮子给拾了回来,经过天青鳞时朝他挥了挥手。“你也过来帮我一下。”

天青鳞诧异了一下,她倒是指使人指使得自然。

他不知道栀儿对他的袖手旁观可是感冒了很久。

当人家主子也要体恤爱护下人,只会摆派头,算什么主人!

“快来啊,你好手好脚的又是男人,力气怎么也比我这小孩子大吧。”

在胥勖讶异的嘴巴开合中,就见天青鳞一派自然,别说毒言毒语没半句从他嘴里吐出来,表情也不变。

他的爷不会已经气疯,准备下手痛殴得罪他的栀儿吧?

不可能,胥勖差点因为用力摇头而扭了筋。

他的爷虽然不好相处,公私却很分明,对女人更是畏如蛇蝎,最后者这点是他自己想的,一个成熟男人走走花街柳巷难免,可他这爷生活习惯比日晷还准,除了工作,就是睡觉,女人,一边去吧!

天青鳞随着栀儿走到、一边露出轮轴的马车旁。

她真小,头顶不及他的肩膀高,一件浆洗到发白且跑出棉线的白衫,看得出来她家境不是很宽裕。不自觉的,也许是因为走在她后面的关系,他的眼睛在她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这桥下是有许多人等着找工作,但是她一个女儿家这么晚还逗留着,找份工作对她这么重要?

心思回转,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攒着他的衫角,“你常常发呆吗?这习惯不好,要是你站在路中央,恐怕被马车撞十次都不止。”

“你在训我?”那滋味……很奇特。

“我有吗?”她假装天真无邪。

天青鳞深如黑海的眼在她脸孔停留了很久。

“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有钱人的眼睛不都长在头顶,你这样看我,我娘说会折寿的。”她如水雾莹莹的眸子,让人探究不出话里的真假。

“请你先帮我拿这个吧,我好修车。”他是呆子吗?反应这么慢。

轮子塞进了天青鳞的手中。

“为什么我要……”话没能及时吐出,她已经溜到马车底部,好一会,直到天青鳞觉得所有的耐性都被磨尽,她才探出头,小小的身子在车底下进出自如。

“我找到牛筋绳了。”她炫耀着手上原来被用来固定轮跟轴的东西,没有这绳子,轮子怎么都装不回去的。

绷断的牛筋绳看起来还能支撑一阵子,不过……她含睡的眼眸在天青鳞身上转了一圈。

“大爷,”胥大哥是这么叫眼前这一身高贵气质的男人。“我会用到你冠上的铁丝,借我一根。”

并非他舍不得顶上金冠,“修个车这么多琐碎。”

“大爷,您说这可就是外行话了,隔行如隔山,您借我一用就是了,我只是借根铁丝,又不会偷走它。”

吝啬。栀儿在心里替他又加上一条罪。

铁丝?这顶金冠可是纯金打造,然而天青鳞并不打算说破。

她知道自己一身落魄,就算说破嘴人家也不会相信她的骨气,有钱人就是爱疑神疑鬼,好像除了他们其他都不是人,所以也没有人格。

在她的村子里,有钱人总是把他们穷人当臭虫,那随时防备的模样她已经很习惯,能坐得起马车的他,也跟家乡的富豪士绅一样眼睛都长在头顶吧。

“拿去。”天青鳞可不在乎一顶头冠,他只想赶紧回到温暖的床铺上。

谁知道栀儿一转头,“不用了。大哥,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清出来借小妹瞧瞧。”

她居然用单薄的背背对着他的爷。胥勖对她的不知天高地厚捏了把冷汗。

”快点啊、你们不是赶着要回家?”她可是极力配合,这下不明事理的人换成他了。

天青鳞端着金冠的手有些抖,不是因为夜深冷凉的天气。

不敢多看天青鳞一眼,问明白栀儿要的是能够固定牛筋绳的器物,胥勖清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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