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城邦暴力团-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孙孝胥闻言微一颔首,随即撩袍起身,一面说道:“画是静的,观画却是个动势;以动入静,静者亦与之俱动,这——说它不明白,我演一套拳便是了。”话说至此,人已腾空而起,身影倏忽拉长,恍若一竿劲竹,却在半途中一挫腰,如错节分枝,左掌使个按字诀,居然就让一副胖大身躯凌空不坠,右掌同时使了个推窗式,一式三形,分作刺、拨、钩。不待此式用老,人又猱升而上,再一挫,又顿成一竹节。这一回右掌下抄,左掌使了个挡车式,也是一式三形,分作掠、揽、遮。这第二式的三形一出,众人见出端倪:原来孙孝胥用自家掌法演了一套与那画中之竹若合符节的拳术,之所以一式三形,端在那画中竹叶的样貌——或润、或涩、或虚、或实、或斜、或欹,俯仰捭阖,皆酷肖笔意。如此拾节而上,正是先前汪勋如所称的那一路阳维脉——在画中,便是墨色较淡,位于后方的一竿竹影。显然,孙孝胥刻意演出这株竹影的缘故无它:因为这一株较矮。倘若演的是它前方那一株老竹,这低檐小亭非让孙孝胥冲破了顶不可。众人刚刚回过神来,孙孝胥早已翩然落地,道声:“献丑。”随即复座。笑叹声中,只那魏三爷拗道:“不成不成!你们三个全看走眼了。万老这幅画画的分明是一套食单,怎么成了拳术了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还以为魏三爷说笑成习,这一刻又在打诨语。不料魏三爷正襟危坐,肃色正容道:“列位看这竹林不外就是竹子,我却说它无一茎是竹茎,无一叶是竹叶。”

坐在魏三爷对面的资政李绶武当即笑道:“三爷眼中莫要看出一盘笋炒肉来罢?”

魏三爷却不与众人同声谑笑,径自觑眼观画,沉声说道:“这里一部分是‘雉尾莼’,一部分是‘丝莼’。方才我一眼看去,还以为是竹,第二眼再看时,又明明是莼;且越看越有嚼劲儿,仿佛其中还有多少机关。不意孝胥这一套拳掌演下来,倒激出我一个想法:不错!观画者其心不同,可以各出机杼、自成体悟;尤其是将一幅恒定之画看成是一套能动之势,别出心裁得很。如此想来,兄弟我却悟出一套‘莼羹’的食单来。只不过,这是一道做不出来的菜,可惜可惜,可惜之至!”

坐在魏三爷右首的钱静农立刻一击掌,道:“这‘莼羹’是一道名菜,可是合‘雉尾莼’与‘丝莼’一鼎而烹之,的确是不大可能。想这‘雉尾莼’,乃是三四月间莼菜初生,茎、叶片尚卷而未舒,尖如雉尾,因而得名。‘丝莼’却是五六月之后莼叶稍开,生出黏液,这黏液欲滴不滴、一线牵挂,故名‘丝莼’。同一株莼菜,前后相距两个月才分别有这雉尾与丝的分教。然而任您魏三爷百里闻香,哪里能把这分别要在前后两个月头尾上市的莼菜煮进一锅里去呢?”

“妙处应该就在这不可能上头了。”魏三爷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画面,片刻之后才逐渐展眉而笑,道,“是的是的!万老这画还得从无墨处看才转得出另一层体会。”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手上的画再浏览一遍,不觉同声惊呼。果然,画面留白之处竟非无意为之,而是大大小小、数十百个似梭非梭、似锥非锥的图形。

李绶武抢忙说道:“好像是鱼。”

“正是这盘中的鲈鱼。”魏三爷看一眼钱静农,道,“黑的是莼菜,白的是鲈鱼,老兄该知这里头的典故。”

“我明白了。”钱静农也乐了,道,“这是‘莼羹鲈脍’的意思。万老这幅画里果然还藏着这么一个故事。”

原来这“尊羹鲈脍”典出《晋书·文苑列传》里张翰的故事。话说张翰字季鹰,吴郡人,有才善文章,时人号为“江东步兵”,以况阮籍。因缘际会之下,张翰结识了会稽人贺循,竟不告家人而随贺循至洛阳,在齐王手下任大司马之官;其纵任放浪如此。一日见秋风起,张翰忽然想起“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于是说道:“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当下辞官南下回乡。是以这“莼羹鲈脍”一语所指的正是一种思乡与退隐的情怀。

“万老既不像兄弟我这般,还有个闲差在朝,怎么忽然兴起了莼鲈之思呢?”李绶武道,“这就叫人不明白了。”

“此言差矣!”孙孝胥拍了拍李绶武的肩膀,道,“万老有帮众数万,号令一方、声动江湖,连‘今上’都还是他老人家的再传弟子——”

“这就不要提了。”万老爷子抬手止住孙孝胥,可孙孝胥谈兴来了,哪里还去理会?回手朝身后那一身劲装制服的警卫一指,继续道,“不然哪里来的这些排场?阁下饶是府里的资政,就不许人家万老兴归隐之思么?呿!该罚一杯。”

李绶武不禁脸一红,摇头苦笑道:“该罚该罚!”说时当真满饮了一杯。

魏三爷也立刻捧起了面前的酒盏,道:“绶武说得其实也不错,万老这画谜的机关就在这里。既然莼羹鲈脍一语所指的是辞官归隐之志,那么请问,倘若没有一个可辞之官,你叫万老如何隐去?”

“说得好。”久未言语的赵太初迸出了一句,随即又悄然观起画来。

“所以我说这画的妙处就在这‘不可能’三字上。要把雉尾莼与丝莼炖在同一只锅子里是戛戛乎难之事;而万老无官可辞,又萌生归隐之念,更是戛戛乎难的事。”一面说着,魏三爷猛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得意之色浮溢满面,转脸冲万老爷子笑问道:“如何?万老!我可没糟践您这幅‘莼羹鲈脍图’罢?”

万老爷子且不答他,自将酒盏举起,轻啜一口,道:“太初和绶武还不曾说呢。”

“我已经罚过一杯了。”李绶武笑道,“再说怕不要吃醉了呢。还是让太初说罢。”

“我——”赵太初沉吟半天才道,“不敢说。”

正当众人感觉诧异而沉吟不已之际,亭外将这方荷塘一分为二的堤廊尽处忽然闪烁起一阵耀眼的白色光芒,一望可知是几支高瓦数的手电筒。由于这堤廊蜿蜒塘中,作九曲之状,是以灯光也迤逦渐近,倏灭倏明。但知来势甚急,脚步声更是纷乱杂沓,仿佛出了什么极其要紧的事。孙孝胥微一偏头,仔细听辨一回,道:“来了四个人,两位穿靴,许是万老的扈从。一位穿着皮鞋,腿脚有些不大灵便。还有一位——是个高人,穿一双棉底桑鞋,有上乘轻功在身,腰间还缠着九节钢鞭之类的兵刃。”

万老爷子闻言豁地起身,面露微愠之色,但是这怒意也只一闪而逝。不消说:他对手下之人闯入七老这一部“荷风袭月”的小集非常之不悦,但是人毕竟是甘冒大不韪地闯进来了,其中必有缘故,既然不知就里,此刻又焉能遽然动声气?

就在手电筒的光柱渐行渐近之时,赵太初猛可长叹了一声,道:“果然不妙!”说时迅即将手上的画再睇视了一遍,接着忽地飘身而起,像张纸鸢似的抟扶摇而斜飞出亭,居然欺身入塘,孤脚站在一支莲蓬上。他这一手着实大出旁人意表——想这七老相交已有数十年之久,月行例会亦不止十余载春秋,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外号人称无相神卜的赵太初竟有这般精纯绝伦的轻功。看他神情凝重,手打亮掌遮住眉缘朝西北方的天际瞭望,似乎露这一起身手并非炫耀,只是为了避过亭中灯火与闪烁不止的手电筒亮光,想要看清楚苍穹之中的点点星辰。果不其然,众人随那赵太初的目光望去,却见西北方的夜空之中划过一颗有如灯泡般大小的流星,这流星通体呈红色,还拖着一截粉红色的尾巴。几乎便在同一刹那,紧跟在红色流星的后面又出现了六颗白色的流星,亦如灯泡般大小,也各自拖着一截白色的尾光。且看那红流星行过中天的瞬间有如焰火般猛然炸裂,迅即消逝得无影无踪。却也在此刻,红流星消逝之处又出现了一枚泛着青光的小星,几乎可以看出它是沿着先前那红流星行进的方向继续前行,直奔东南方而去。说时迟、那时快,先前的六颗白流星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朝东北、东南与正东三个方位散飞而去,当下没了一点着落。只余那颗青色小星前行未止,兀自掩入一片柳枝之间。这一切来得疾、去得快,只是几眨眼的工夫,便留下一片苍然夜色,浑似从未发生过什么的景况。众人正狐疑着,赵太初早已飘身入亭,又叹了一口气。

万老爷子这时转脸朝堤廊外的人影瞥了一眼,话却似是对赵太初说的:“知机子从我画中窥见了一部天机,你说是也不是啊?”

赵太初尚未言语,李绶武却一面贴脸凑近放大镜去观画,一面扬声说道:“这张画居然先一步演成了适才那一幕星象,的确是神乎其境、妙不可言。”

其余诸老各一转念,赫然发觉自图的左上角至右下角一线之上,果然有那么星星点点的几笔,分别掩映于竹节之上,其分布之态,恰似方才夜空之中竞相逐走起落的群星。

“却有一点不符。”汪勋如指了指天,又指了指画,道,“那青色的小星却不在画上。”

万老爷子还来不及应他,百里闻香魏三爷却忙道:“痴扁鹊此言痴矣!君不见方才我揭鱼皮么?那极品七星鲈一层膜皮一个斑,斑斑不在同一点上,万老这幅画若是上应天象,也当须会通这个道理。”

“不错的。”赵太初眉目稍舒,接着说道,“适才作画的时候,万老一时感怀,弹下几滴清泪,在我这手上的这一幅里,还可以从这一株——”

“那是阴脉,”汪勋如抢道,“是为足少阴之别脉,起于足少阳然谷穴之后,同足少阴循内踝下五分便是照海穴。这画是再清楚不过了——”

赵太初并不理会汪勋如之言,继续说道:“这一株第三节右边,就有这么一块万老的泪迹,这泪落于纸面,将之前竹节的那一笔渲染开来。”

“我这一幅上也有的。”钱静农也拍案赞道,“它就在倪鸿宝那首诗的‘烟’字上!果真奇妙无比。”

“的确的确!”孙孝胥几与钱静农同时说道,“我这一幅的泪渍却在正中央,与诸君偏偏不同,非但没有渲染到其他的笔墨,反而就像是一滴颜色较浅的芒点。在画中,有如一颗朝露,闪烁晶莹,刚从叶梢落下。在我这套竹连掌法里,它正是一步死里逃生、败中求胜的险招。”

赵太初微微点了一下头,冲万老爷子苦苦一笑,道:“万老这几滴泪洒得玄奥之至,看来当真是天意如此,殆非人力所能及也;你我兄弟七人,难道偏要落个这样的结局?”说完,眼眸朝万老爷子身后一瞬,众人顺势望去,才看见早有四条汉子悄然在亭外堤廊上站定,与七老相去约莫丈许远。当先一人西装革履,手提黄色皮箱,他身后立着个浓眉大眼的胖子,这胖子生得奇怪,颊边长了颗龙眼大小的丛毛痦子不说,绕脖颈一圈青纹,远看不察,还以为叫人拿绳子缠绞着,登时就要断气的景况。这胖子旁人且不理会,独独冲孙孝胥微一垂首,眼中仿佛透着十分的敬畏之意;也便有这敬意的缘故,胖子的凶恶便大大地减却了。几乎没有谁察觉:他那一双房柱般粗的腿子踩的是个小内八步——这种步子看似不具临敌之意,可是练家子踩来,足跟不着地、足尖虚沾尘,两腿劲道全在一对拇趾丘上,随时可以提气冲身,凌空制敌。而这胖子脚下的一双棉底桑鞋正叫当先那人手上的皮箱遮个正着,连孙孝胥都没看出它小内八步的门道来。

万老爷子缓缓掉转身形,对当先那来人道:“怎么还带着火树喷子?”说时目光朝稍远处一掠,那两名武装警卫当下一凛,各自手上的卡宾枪皆在不觉间咔嚓咔嚓撞击起腰间的铜扣皮带。不消说,这是两个全无经验的新兵。

“可不可以请老爷子借一步说话?”穿西装那人微一欠身,道,“有急惊风号子。”

“这里没有外人,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万老爷子一面吩咐、一面转回身来,朝六老摊摊手,示意落座。他自己则执壶而立,替大家斟起酒来——这个动作,无异是告知来人:亭中非但没有外人,亦且皆属贵客,是故来人的语言举止上,绝对不可怠慢。

“‘老头子’派了一标枪兵到祖宗家来,说要请老爷子过去坐一坐。”穿西装的言辞甚是斯文,可是在说到“坐一坐”三字的时候眉峰一扬,透出些许分不清是愠意或是杀气的神色。

万老爷子略一扬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是什么辰光了?我还去坐一坐?”说罢随即擎杯示众,敬了一敬,转向赵太初道,“对了对了,太初方才解画吞吞吐吐,欲言不言,实在叫人好不闷气。眼下索性说它一个大明大白,万某也得个痛快。”

赵太初又沉吟了片刻,止不住朝堤廊上神情甚是诡异的四人又望了一眼,心忖:这劫数一则应在画中,二则应在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